第41部分(2 / 2)

梅夫人暗自攥紧了巾帕,勉强点了点头。梅昀风想他大约是需要独处来沉静心绪,便阖上双目摆手道:“去吧。”

“嗯。”梅尧君往外面走了两步,眼前一黑,猝不及防地一头栽倒在地。

江白觉得很头疼。因为凌左带回了快死的初九。

他虽然命令凌左生擒初九,也知道凌左不可能依言照办。原本以为凌左最多把初九断只手断只脚,却不料他出手重到如此地步。但初九只是快死,还没有死,因此也算是“生”擒。所以江白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吩咐洗春秋去叫宁泽川来。

“你们做事,本座向来很少过问,因为你们都是聪明人,不需要本座事事耳提面命。”凌左低头不语,江白知道他从未对自己真正低头。凌左是毒蛇,他却不是驯蛇人,他们之间不过是达成某种微妙的制衡,各取所需。“但——”江白道,“你这次太过了。”

凌左依然不置一词。

江白坐于座上,以手支额,像是有些困倦,道:“本座明白初九对你是格外不同,故下不为例。你退下罢。”

凌左微微躬身,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初九没死,最大失所望的人莫过于洗春秋。初九若死了,他做过的小动作大概可以瞒天过海,凌左也会因此获罪于江白,不可不谓是一箭双雕。洗春秋颇为不情愿地领了宁泽川过来,一路上都没有好脸色,差点要劝宁泽川直接治死初九。

宁泽川多少知道他心中的算盘,不无快意地看他天人交战。

洗春秋把他带至初九所在的房门外,宁泽川并不进入,附耳道:“护法急宫主之所急,对宫主别无二心。就算为了护法,我也定当竭尽全力救回那个道士。”

洗春秋冷笑道:“那春秋代宫主预先谢过大夫的妙手回春。”

宁泽川“嗯”了一声,迈步进入。他对江白点点头,算是致意。

江白不计较他的无礼,指向内间,道:“伤者在里面,劳烦宁大夫了。”

宁泽川又往内间走,刚搴开帘子便闻到浓重的血腥气,越往床边走血气便越重。床上躺的人全无声息、面如死灰,身上的衣服被血浸透,连身下的被褥都渗出了一些血色,大概是被点过止血的穴道,否则撑不到他来。宁泽川不禁咋舌。动手把衣服剪开,只往两处伤口扫了一眼,便转身欲走。

随后而来的江白问道:“为何大夫来了就走?”

宁泽川道:“宫主供我饮食,为我安排安身之所,又护我太平,我为宫主效力自是该然。”

江白点头。

“但宫主何苦非要寻我的不是?”

江白缓缓道:“此话怎讲?”

宁泽川不耐道:“宫主要我诊治的,要么是皮肉伤,要么是根本治不好的伤,这难道不是在寻我的不是?”

江白也有些不悦,但他喜怒不形于色,仍是笑道:“宁大夫再看看他的情形,若是真救不了,也还请尽量为他延命。”

宁泽川这才往回走,道:“好啦好啦,既然宫主这样说,我也只有尽力而为了。”

江白按了按太阳穴,听到帘后响动,回头一看,头更痛了——洗春秋正在帘外藏头缩尾,也不知在盘算些什么。

凌左、宁泽川皆是超出江白掌控的变数,但死心塌地的洗春秋却最让他头疼。在江湖中,杀人、制毒都不是大罪,只有爱上什么人才是十恶不赦。这样罪无可赦的罪,江白也曾经感同身受。

作者有话要说:

☆、荒唐

江白记得那年的一场秋雨,断断续续下了一个月,毫无偃息的迹象。于是他也顺水推舟,暂不做离开山洞的打算。但雨是借口,人才是原因。

爱上沈萧疏十分危险,因为它的危险,也让它显得格外的荒唐,荒唐到连江白自己都难以置信。

一日,在与沈萧疏欢好后,他点了沈萧疏睡穴,把身体放平在粗砺的山石上。这具安眠着的身体非常美丽,像一条银白色的毒蛇,鳞片在日光下发出危险而璀璨的微光,而柔韧修长的躯体显示着不可一世的高傲与力量。世上的东西向来如此,艳丽而邪恶,摄魂夺魄而见血封喉,连人也是。

他单手扼住沈萧疏咽喉,想要弭祸患于未萌。而丝毫不出他所料,在内心势同水火的两方鏖战之后他再次缴械投降。

于是他解开沈萧疏的睡穴。

沈萧疏睁开眼,眯起双眼,审视着他,仿佛是要从他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出他所思所想。但下一刻沈萧疏又移开目光,因为刚被|干过,此时便分外厌恶江白,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沈萧疏费力地拖动身体,挪到洞口去。他周身大穴被封住,轻微的移动都非常困难。沈萧疏凝视着急雨中暝晦迷濛的山光树色,他并不喜爱山水风光,但总好过看江白。

江白却凑过来,坐在他身边空地,与他并肩同看。眼前的山谷平淡无奇,树色也十分黯然,并无可观之处。江白便开了话头,问道:“你在看什么?”

沈萧疏道:“你在看什么,我便在看什么。”

江白道:“我们看的是同一片山林雨水,但看入眼中的却是各不相同。或许我该问你看到了什么。”

沈萧疏头脑简单,不想同江白打禅机,干脆又一言不发。

江白自顾自道:“譬如我们都用剑,但用的却不是一样的剑。”

沈萧疏对山水没兴趣,却对剑有兴趣,便开口道:“心有树者见树;心有山者见山。宵小之徒用剑,是小人之剑;枭雄志士用剑,是王者之剑。”言下之意,江白是宵小而他是枭雄。

江白不恼,反而笑道:“你对我成见颇深。”

沈萧疏也直言不讳:“我对你不是成见,而是杀念。”

江白若有所思道:“嗯。蛟龙失水,有朝一日得以复归大海,是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一雪前耻。”

沈萧疏笑道:“伤我、辱我,今日种种,来日我定当如数奉还。”

“哦?”江白问,“如何奉还?”

沈萧疏认真地把他找十几个壮汉强|奸江白的计划详细告诉了江白。他讲得绘声绘色,江白也听得颇有兴味。

“哈哈,”江白听罢,笑道,“我原以为你要亲身来奉还于我。”

沈萧疏道:“荒唐。”

江白点头,他也觉得自己荒唐。但随即一个更荒唐的想法涌至他心头,压得心生生往下坠。他看向一脸漠然的沈萧疏,轻声问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伤你辱你,你自当伤我辱我,而我爱你,你又当如何?”

沈萧疏忍不住大笑,开口却还是那两个字:“荒唐。”

江白也朗声大笑。这的确是他所知道的最荒唐的事了。

梅尧君醒来后大病了一场。

别人都以为是他身上余毒作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是想不开。

梅尧君每天躺在他那张巨大的红木床上,秋日朝阳每天照到他脸上。他直视着浩瀚而刺目的霞光,视野在宏大的光明后陷入漫长的黑暗中,他便日日在这直视阳光的黑暗里思考人生。病一日日见好了,但他还是没把事情想明白。

梅尧君先想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事情,比如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他一边想,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琢磨了一些酸诗。病愈后遣人呈上笔墨纸砚,挥毫而就,俨然便是一篇《九问》,但珠玉在前,梅尧君的文采也实在平平,故而这篇大作并未流传出去。而更多的时候,这些天地玄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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