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2 / 2)

黄衣女子以扇遮面,蹙眉道:“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凑上去倒酒,谁知道竟然被推开了。”

粉衣女子眉眼灵动,朝她瞥了一眼,顾盼生姿,她道:“想必是某人姿色难入客人之眼啰。”可惜这眼眸里的流光也并未落在恩客身上。

绿衣女子卷着一绺头发,神情不屑:“你们真是没见识,没看到那个人是道士么?还非要黏上去,难怪会被推开。”

老鸨忍无可忍,给她们一人一个爆栗:“吵得老娘烦死了!话这么多进去给里面的人说!我告诉你们,今晚想方设法也要把银子从人身上掏出来!”

女子遂收敛形容,齐声道是,纷纷理好发髻衣衫,推开包间的雕花木门,袅袅娜娜身姿摇曳地步入房内:“客官,妾身来给你们倒酒啦。”

初九自从在母亲那里听来几位哥哥不幸的婚姻生活,从此对女人几乎是敬而远之、恨不得退避三舍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为好。这几位女孩子身上涂抹着厚厚的脂粉,浓烈的异香熏得他头晕眼花;偏偏还水蛇一般没了骨头,不过是倒杯酒,也像是要化在他身上似的;手还若有若无地在他身上抚摸,一张粉脸几乎要贴到他脸上,鬓上抹的茉莉香膏蹭了他一身……初九畏畏缩缩道:“姑娘请自重。”

女子几乎要坐到他大腿上了,一听便嗔目佯怒:“客官怎么能如此说妾身?本朝以瘦为美,您竟然要我‘自重’,我重了这还怎么见人。”此刻又转怒为悲,眉凝深愁,如海棠带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换做别人早就扑上去了。

梅尧君很是受用美人的亲昵,任她们在自己身上又摸又挠,衣服都被扯下来,斜斜地挂在肩上。他状似不经意地留心初九的情况,看初九困扰的模样,不知为何却心下暗喜,忍不住出言调戏:“初九道长如此不怜香惜玉,怎么对得起这位姑娘的一番盛情?”说到此处,伸手在绿衣美人腰上色情地摸了一把,绿衣美人很是上道地娇笑。

初九摇头起身,说:“梅公子,贫道要出去透口气。”

梅尧君漠不关心道:“随你。只是我今日预备在此过夜……初九道长如果不愿,还请另寻住处。”

初九痛苦地从美女的夹攻中逃生,溜出融春楼。

而融春楼旁边也林立着一些勾栏妓馆酒楼唱池,红楼檐角相对,道边灯火相连,灯影树下穿行着游鱼似悠闲的行人,于是初九干脆逃到融春楼后小巷。

小巷无灯,幽暗僻静;孟冬的夜晚已然有几分湿寒之意。初九在小巷里转悠了一圈,只觉得阴森可怖,下意识去书箱摸符纸,去发现自己竟然把它落在融春楼了,便吓得一步三回头地冲出巷子。不回头便罢了,一回头却看见墙上趴着一道人影,而初九恰好与其四目相对,吓得跌坐在地;但那人影被初九发现之后,也吓得堪堪掉下去,勉强稳住身形,飞檐走壁,反向而去。

初九长着一张鬼爱欺负的脸,做了道士竟也无所改观;而这影子反怕而逃之,估计不是鬼怪。想到这层,初九才稍感安慰。

梅尧君待初九阖门离去,立即撤下笑容,赶走身上挂着的美人,把门推开一个小缝隙,窥视外面的情景:初九果然疾步下楼。

美人们被冷落,在一边摇着团扇,很是愤愤;又见这古怪的贵公子窥完门缝,施施然走回来重新落座,看似心情轻快地问:“你们说方才那道士像是在吃醋么?”

美人们又很敬业地回来倒酒,原本想说不像,眼珠子咕噜一转,却说:“像!”

梅尧君若有所思:“哦?”

绿衣女子得意地说:“我见得多了……我们楼的姑娘都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难免抱着这个想那个,嘻嘻。”

梅尧君拉下脸:“胡说八道,本公子比你们这些庸脂俗粉好看到哪里去了!”话毕,扔下银子,摔门而出。

梅尧君在融春楼后的巷子口见到瘫坐在地上的初九,当时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冲过去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见这人没缺胳膊少腿儿,便冷道:“初九道长好好的温柔乡不呆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初九道:“方才我看见墙上有人,那人见行踪暴露便转身逃了。”

这事是有些奇怪,梅尧君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叫他别想那么多,带他回融春楼取回书箱,又蹭来一身酒气和脂粉香才从如狼似虎的青楼女子手中逃生。

在城里转了片刻,随意找了家旅店,要了一间上房。

初九故意问:“梅公子不是说要在融春楼过夜么?”

梅尧君说:“太吵。”

初九又问:“为何只要一间房?”

梅尧君说:“初九道长阔绰,自己去租另一间去。”

初九囊中羞涩,人穷志短,所以无言以对,只好像个小媳妇儿跟在梅尧君后面,只当自己是他尾巴。

夜市渐渐散去,倦客各自归巢。明镜似的满月在沉睡着的街角房檐上投下一片片的白。偶尔有醉鬼的嘶吼和夜枭的啼叫,更夫打着梆子从楼下经过……

灭了灯烛,听着滴漏声声,将眠而未眠。

梅尧君的脸陷在床头立柱的阴翳里,分明的轮廓因此显得柔和而认真。他把今日看到凌左的疑惑和忧虑告诉了初九;初九听了先是沉默,又问他:“是否要回去确认一下夫妇的安危?”

梅尧君却说不必。

初九平日觉得自己不能理解梅尧君奇葩的脑回路,这时候却莫名的与他心意相通:白骨森森的真相总是比不过镜花水月来的温柔,察察不如昏昏。

梅尧君舔他的唇瓣,他也笨拙地回应,亲吻持续得很长,仿佛要借此来确认彼此的存在。这种湿润而柔软的触碰像蜗牛伸出的细小的触角,试探性地、小心翼翼地来感知全然陌生的爱情世界。

这是他们都未曾涉足过的世界,每迈出一步都是在探险,直到在黑夜里握住彼此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鸿门设宴

江白向来给沉檀宫的部众待下宽厚的假象,他仁慈到不像一个魔教教主,而是书塾里的教书先生;教书先生尚且要打人板子,而江白就成天坐在他那张躺椅上,几乎连手指头都不动一下。

然而,江白亲近的下属都知道,江白此人心里有条线,若在线里,任你如何动作他都无动于衷;但当行为一旦越界,就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这样的人是格外可怕的,因为他无所表示,其余人不得而知他的那条线在哪里,只能分外地小心翼翼,时刻地胆战心惊。

凌左这般从地狱里爬出来、身上尚带着腥膻味的恶鬼都对他万分敬怕。

凌左从垂髫之年就开始习剑,冬寒抱冰而夏热握火都不在话下。二十余年,心中只有这么一件事,终于在剑法上卓有大成;自效命沉檀宫以来,未曾败于谁人剑下。今日的出师不利令沉檀宫上下都颇感意外,凌左虽然面无表情,但“偶尔路过”的洗春秋告知江白要召见他时,心中亦是不甚宁静。

沉檀宫建造在地下,山石破,甬道通,厅堂星罗,房室棋布,回环迷离,不知西东。石道两侧别着火把,蜡油的气息弥散在干燥昏暗的狭小空间里,细微的火花爆裂声在这片死寂里格外入耳。

洗春秋喜爱遮遮掩掩,一顶兜帽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闭着的嘴唇和线条尖锐的下颌,说话也鬼气森森。他在凌左前面带路,话都不曾开口说一句。凌左颇瞧不起他,他知道洗春秋这人只是色厉内荏:功夫不入流,一心扑在爬到江白床上去这件事上,并且十几年都没有得手;在沉檀宫多年无功无过而已,还对自己的处境有落草为寇的忧愤。他与洗春秋在沉檀宫分庭抗礼,心里也互相蔑视着,只是碍于江白都不敢有所动作。

行了不知多久,终于?

最新小说: 丁一蓝文集 独向一隅文集 邓岚心文集 弄哭那个小呆子 不能出卖小猫咪 竹马总想扑倒我 苏苏修炼法则 丹房主人文集 戴高山文集 冬日小草文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