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锐挑起眉,“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让我猜,那梁启生其实不姓梁,是爱新觉罗第一百零几代孙。”
黎君用一种无奈地眼光看着他,渐渐变得意味深长,轻轻吐出两个字:“走私。”
“啊。”对方耸然动容,“大事件。”
“不仅如此。”
黎君将奥斯卡如何侵入对方系统,早上梁启生如何不动声色相胁,以及自己的猜测全部告诉于他,对方全神贯注地听着,渐渐露出微骇的神色:
“怎么回事,天上一日,地下千年,我们在香港不过逗留几日光景,这边又闹得翻天覆地。”
黎君笑一笑:“不,这里应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席锐皱起眉:“如果梁家真的和那个财团有联系,那么事情会极度难办——”
“——那个公司已经上市,对香港乃至大陆的经济发展有影响,对,”黎君接下去道,“若是处理不好,政府或许也会出手干涉,光凭这几张纸,我们告不倒他。”
席锐看着他,眼神沉静带有穿透力:“可你并不打算告倒他。”
黎君坦然承认:“不,我不打算。”
他停一停,接着说:“事件发展到这一步已经超出我们的预料,但我们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惹对方,就目前,最重要的是确保当事人的安全。”
对方轻轻问:“你怕他们报复?”
黎君苦笑一下,“如果我们沉得住气,希望他们会觉得没有必要报复。”
席锐并不答话,低头慢慢地喝着牛奶,眼神却异常深邃,看得出也在不停地思索着应付方法。
英人做事总是严谨而小心翼翼的,安全第一,极懂分寸,只要不触犯到他们的底线,一般都能用平和的方法化解。所以蜘蛛侠,蒙面侠,蝙蝠侠等等侠客都出自美国——抓住一点马脚就把全人类伸张正义的责任揽到自己肩上的永远不可能是英国人。
黎君看着他的神情变化,将一只手放在他的肩上,轻柔而坚定地说出四个字:“静观其变。”
两人研究那张报表一直到深夜,提出无数猜想,又针对其中每一个做出相应方案。
可能性列了种种,越说越离谱,其中最坏的竟然是:梁家有黑道背景,从此一群人将被消去身份,流落他乡,一辈子生活在被追杀的恐惧里。
连黎君都笑起来:“简直可以拿去做小说样板。”
席锐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怎么样,我们逃到哪里去,苏丹,还是沙地阿拉伯?”
黎君睁大眼睛:“你是真傻还是说笑,在这两个国家同性恋都违法,是要被杀头的。”
席锐眯起一只眼睛看他,意味深长地哦一声,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
黎君微顿,也学他的样眯起眼睛,轻轻道:“不如这样,我们回中国,到河北乡下,你织布来我耕田。”
“吓,”对方被吓一跳,甚至没有注意到黎君眼中闪着的恶作剧意味,一连声道:“浪漫也要讲本钱,要真是这样,吃什么?”
两人索性放下手头一切,你一言我一语地胡扯起来,片刻后像是突然发现了这整件事里的滑稽荒唐之处,又齐齐大笑。
无论英人美人,倒是有一个共通点,他们信奉明日的太阳,从不在一件事上流连困扰不去,所以才能活得尽量悠闲自在。
黎君做了一整夜让人窒息的梦,早晨醒来,却发现对方的手臂紧紧压着他的胸膛做占有保护状,不由得失笑,轻推两下不动,不再温柔,一把将对方掀开。
席锐嗷一声醒过来:“我的天,黎,你没听说过闹钟这个东西吗?”
黎君一边穿衬衫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恢复往日的神采,用脚推推瘫在床上的男人:“席总裁又不是上班族,哪里需要什么闹钟。”
说着转过头,视对方哀怨的眼神而无睹,挑出席锐送他的那根领带系上,整装出发。
结果席锐也不甘示弱,抱着被子在后面拿捏着嗓子喊:“路上小心,过马路要记得看红绿灯,还有,别理陌生人。”
黎君又好气又好笑,将门狠狠关上,抬头一看,咦,天气意外的好。
路上交通堵塞,他迟到十分钟,进了公司先查出勤记录,奥斯卡果然抱了病假,其余人喝茶看报,大英帝国一日照常。
回到办公室,看见凯利抱着咖啡杯在茶水间外踌躇,正神经兮兮地和每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不由一把将他捉进来,关上门:
“镇静些,凯利,镇静些。”
对方苦着脸:“我很冷静,詹姆斯,大家都以为我失恋。”
黎君啼笑皆非,在椅子上坐下,“梁启生那边有没有消息?”
“嘿,”凯利讽刺地冷笑,“他们已经起了疑心,将一切杂碎事件交给我们,还说我们是核心管理顾问,根本连钟点工都不如。”
黎君不语,用手翻着在桌上堆积的资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这么快就展开市场吞并计划。”
“可不,简直像是恐怖电影里的那团灰怪物,一路吞一路长大,永不止息。”
税务部闲来无事,凯利索性赖在黎君办公室里不走,速溶咖啡喝了一杯又一杯,人人为之侧目,连马克都揶揄他:
“詹姆斯有家室的人了,你别缠着他制造桃色新闻。”
凯利爱好搞怪,当下嘤咛一声倒在黎君手臂上,一双眼睛不停地眨:“詹姆斯亲爱的,别离开我。”
黎君一边在电脑上敲打一边回应:“嗯,嗯,不离开你,乖孩子,该去喝奶了。”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毫不留情地大笑起来,凯利一张脸涨得通红:“嘿,占不到你一点便宜。”
黎君却没有听他抱怨,端起红茶,一双眼睛瞥向在一边安静微笑的马克,对方也回以一个温和的眼神,唔,又能说能笑了,说明已经痊愈。
小小空间里又恢复其乐融融的景象,照例有人看电视有人吃零食,一群人像是回到大学年代,大好青春,享乐才是第一要事,虽说细看去眉眼里都有凝重之色,却依旧保持着良好心态,大有不羁和挑衅的微笑在唇际流连,黎君觉得有趣,不禁也加入他们对新出一部战争电影的讨论。
正争论得起劲,外面有人敲门,众人顿时噤了声,齐齐望过去:
“谁?”
只见门被推开一条缝,先是一只手提着一个塑料袋挤了进来,袋口里斜斜靠着两三瓶香槟,再是一口浓重的美国英语:
“伙计们,好久不见。”
办公室里寂静片刻,忽地沸腾起来,众人又叫又鼓掌,差点掀翻屋顶:
“美国人!美国人来了!”
席锐笑嘻嘻地闪身进来,关上门,当即有人冲上去拥抱他,是审计科豪放的安娜大姐:
“我从未想过我会为见到一个美国佬而如此高兴。”
席锐微弯下腰以适应对方的身高,礼节性地在她脸上轻吻一下,笑道:
“我若是表现的好,那是中国人血统的原因,若是表现不好,是被美国风气给带坏,你们这样想就不会矛盾了。”
一群英国人不禁以全新的眼光打量他,“这句话说得在情在理,是詹姆斯教你的?”
席锐得意地晃一下脑袋,正想答话,黎君已经开口:“不,不是我教的,我从不教人如何诡辩。”
席锐嘿一声,“你们少联合起来对付我,我好歹做过律师,口才哪里有不好的?”说罢摇一摇手中的袋子,“就现在,香槟啤酒,应有尽有,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就收回去了。”
众人当即一哄而上,围成密密一圈,将头凑在一起,像是塑料袋里有什么新奇事物,分明想要给两人创造空间,黎君看得好笑,一连声说:“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办公室!”
席锐似笑非笑地将脸伸过来:“办公室是个好地方。”
黎君微眯起眼睛,就着坐桌上的姿势将他的下颚抬起,渐渐凑过去,两人目光始终相接,都带着些微挑衅,像是都在询问对方敢不敢,四唇终于只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