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一大早起来就讨论政治做什么,我们何不谈谈天气?”席锐也挑起眉。
黎君唔一声,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这样一个高大的男人,却有温和淡然的背影,一转身,脸上又带了恶作剧的笑容:“恭喜你,就快成功毕业成英国人了。”
席锐不知该不该笑,跟着他进了厨房,做点简单早餐,一家子一样围着餐桌吃了,两人才告辞出门。
“从今开始,你家便是我家了,”席锐将手插在口袋里,仰天笑眯眯。
黎君径自拿出车钥匙解锁,“这简直是自说自话的典范。”
席锐睁大眼睛,故作惊讶状:“咦,我已经上门拜访,礼物也给了,茶也敬了,样样做得周全,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黎君没忍住,靠着车门大笑起来,这样清朗的笑声。席锐微微抬眼,看见一头银发藏在客厅蓝色的窗帘后面若隐若现,唏,那个老顽童。
黎君说:“我现在让你逞一下口舌之快,回去就有你苦的了。”
“吓,干什么,大过年的让我跪搓衣板?”
黎君反问他:“你在我家见过那种东西?”
“是是,大家民主一些,要讲人权。”席锐笑着举起手。
黎君抿着唇看他,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半晌轻轻道:
“别忘了三月合约,你请管理顾问不是白请,现在家里会有一堆账单在等着你。”
第二十一章
“一百二十万英镑。”
“一百二十万英镑。”
“一百二十万英镑!”席锐甩手做吸冷气状。
“一百二十万英镑。”黎君点头。
席锐摸摸鼻子,低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
“我的天,简直是抢劫,不,是对布莱尔的儿子绑票后的赎金!”
黎君坐在桌旁耸肩,“我上司还嫌这次赚的少了,若是要欧文开帐,估计至少二百五十万。”
席锐挑起半边眉,“你这是在骂他还是骂我?”
黎君又耸肩,“我在说实话。”
对面的男人看看他,再看看那个数字,摇头叹笑,拿出支票簿和钢笔,将笔盖咬在牙齿间,含糊地问:
“开给谁?”
“公司。”
“哗,还以为全进了你的口袋,这样我还有机会拿回几个子。”
黎君看着他笑。
席锐写了支票,流利地签个名,将薄薄一张纸装进信封里封口,扔在桌上,像那里面并不值百万英镑一样,却又朝着黎君皱起脸:
“若是客户事后肉痛了怎么办?”
“英人一向信用很好,一般来说不赖账。”黎君微笑。
“也不顺便提供心理咨询服务?”依旧苦着一张脸,眼睛里却带着笑意。
“唔,”黎君想一想,做出认真的表情:“至少在我们的帮助下你成功创业,开一张百万支票不眨眼,且一时半会儿不会担心上街去喝西北风——这叫一分价钱一分货。”
“万岁。”
席锐干巴巴地回应,黎君又是一阵大笑。
新年新气象。
新年头几天就下雨,伦敦典型的灰暗天气,两个人靠在沙发里窝马铃薯,借了加长版的魔戒三部曲,一边喝红酒一边吃薯片,整整十五个小时,屁股都坐的发痛,最后看到阿拉贡在黑门前发表临战演说,气势磅礴,两个人都有些心潮澎湃,互望一眼,又笑到一起。
维维安打电话来,难掩语气里的揶揄:“你们两个,小心长出小肚子。”
黎君将手机按了扩音,放在一旁,赤脚踩过地毯去拿三文治,席锐整理着桌上的薯片残骸,一面笑:
“先是小肚子,然后有皱纹,再一看,哗,已经白头偕老。”
那头的小姑娘咕咕地笑,黎君抛一罐啤酒过去,正中对方的胸口,也笑,对着电话说:“你老板在放假。”
“老板,你该去加勒比海晒太阳,而不是窝在家里躲阴雨。”
席锐摇摇啤酒罐,啪地拉开,泡沫溅湿黎君半边脸,他凑过去舔,在对方耳边轻轻道:“好主意。”
黎君让出一截脖颈让他舔,一面语气自然地说:“唏,我放假又不带薪,这美国佬也才抖空袋子付了我们的佣金,哪里有钱去晒太阳。”
“老板哦,你好可怜。”维维安笑个不停,“当然你们也可以祈祷让伦敦出太阳。”
“是,我知道了,下次我为世界和平而祈祷的时候会顺便的。”
两人挂了电话,笑成一堆。
结果一月中旬真的开了太阳,全伦敦的人都欢欣雀跃,见惯美国西部阳光的席锐更是感觉重新活了过来,放下手中的工作拉着黎君去了公园。
“旱冰,旱冰会不会?”这男人晃着两双旱冰鞋,“海德公园的大道最是宽敞,一边跑着皇家警队的马,一边人们成群结队溜着旱冰,我一早就想试试。”
黎君有些犹疑,在树底下磨磨蹭蹭。
“咦,你不会?”对方反而眼睛一亮,“太好了,我教你。”
黎君骇笑:“怎么看你都不怀好意。”
席锐快速换上冰鞋,来回滑转两圈,两手叉腰,一脸得意:“这是什么话,真男人就是要勇于尝试和挑战未知。”
“其实你根本就是想看我摔跤。”
席锐大笑,向他伸出一只手,“摔不到你。”
黎君叹一口气,蹲下身换上冰鞋,向前走两步,身形有些摇晃,旁边那只手及时上来扶住,席锐耐心指导他:“右脚向前踩,左脚向后推,自然些,很好——”
黎君照他说的去做了,逐渐找到平衡,动作也熟练起来,席锐挑起眉:“咦,学的好快。”
对方轻笑:“中学时候也玩过的,太长时间没练了,有点生疏。”
席锐只是看着他,黎君滑过去拍拍他的脸,揶揄道:“怎么,看不到我摔跤就这么失望?”
“诶,小算盘落空,当然失望。”
黎君大笑。
两个人沿着宽敞的大道往前滑行,并不心急,也没有要玩花样的意思,只是慢慢地滑着,一边是草地,一边是水,今日阳光特别好,整个湖上都波光粼粼。
滑了不久,果然看到一对皇家马队骑过来,高大的马高大的人,神气的大盖帽,却都有着悠闲的神情,从他们面前慢慢晃过去了,连马蹄声也是柔和的,一下两下。
席锐一直淡淡笑着,微眯起眼看着这些景物和人,终于对同伴说:“像是回到学生时代,不过不似那种没日没夜的疯狂,心境平静得不行。”
黎君看他一眼,稍稍扬起唇角:“欢迎来到英国。”
席锐叹笑一声,仰头看天,难得的太阳,天空便蓝得纯净:“我想我会爱上这里。”
黎君望着他,只是笑。
席锐又拉了他开始加速,耳边生风,路边的风景向后刷刷倒退,身边的男人始终和他并肩齐行,不超也不落,突然从衣袋里掏出一把面包屑扔进湖里,惊起水禽一片,扑拉翅膀的声音又在他的笑声里远去了,那英气逼人的眉眼里全是微小的满足和快乐。
黎君看着他:“玩的可算开心?”
“像是年轻十岁。”
“嘁,你不提醒,我还真不记得我们都老了。”
席锐将头靠过来低低地笑,两人一起坐在岸边,看着一群小孩追赶在岸上晒太阳的天鹅。
“一会儿觉得自己像是小孩,一会儿觉得自己老了,恨不得马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