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被加了长长的谥号。
那么,就当一个死人吧,反而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少年时未能实现的仗剑天涯说不定很快就要实现了,说不定还有机会去凤鸣山看先生呢。
至于彦,能陪她多久便是多久,本来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奢侈了。说好的来生,不可在这一辈子太贪心。
如此一想,便觉得心中豁然开朗。
拓跋彦是在晨光中醒过来的,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只见青樱笑吟吟地看着他道:“我没有走。”
“我知道的。”他轻声回应。
“你睡着了,如何知道?”这可是奇了,她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这一回事的。
“你功力未足,不可偷懒再练上三年,我便可教你这个本事。”拓跋彦认真对她说,“我瞧你这些年在宫中大约是荒废了的,想要重新捡起来,必要吃一番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但是这苦是不得不吃的。”
青樱咋舌道:“干嘛?这么严?你是我夫子么?”她说着慵懒地往地上一躺,拖着懒音道:“明禹可从来不这么对我,我想睡到几时就睡到几时,连晨昏定省都省掉的。”
拓跋彦见她赖在地上翻滚的样子,不禁笑道:“你若要去我大魏,我却要你每日卯时便起,你天资卓绝,只是荒废了几年。当年的芳华侯名震天下,不该就此销声匿迹。”
青樱听了也只呵呵笑着,芳华侯,都已经过去了,可还回得来吗?想来已经遗忘在市井的笑谈当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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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休整了半日,便循着溪水找出路,好在有这溪水,沿着它涓涓细流的方向,走了半个白天加上一整夜,竟终于出了山谷。
青樱一见此处村落有致,清晨的炊烟在田间地头升起,便喜道:“果然是天助,原来这个谷中走出来是跟京师方向相反的,我们这已经不在京师了。”
只是转念一想,在京师又未必如何,明禹也许根本就不会找她吧。
心中黯然一生,只好转过话头来对拓跋彦道:“你一路北归可有人接应?”毕竟这是在大夏境内,那日看见拓跋彦的人不在少数,敌国帝王孤身一人,倘若擒住他一统天下就指日可待——倘若坐江山的是她慕容青樱,她就必会这样做。
☆、第一百五十五章 总是当年携手处7
“并无。”他摇头道:“我大魏宫中和朝中皆不知我出来,只是对外称病而已,自然无人接应。”
青樱想了想道:“那也无妨,我便陪你到风扬关吧,这样万一出事,你便拿我做人质,我怀着龙嗣,况且明禹对我……总不至于不念旧情,如此能保你平安。”
拓跋彦云淡风轻地笑笑道:“你总是喜欢想得那么远,现下你我满身是伤,又身无分文,你且想想怎么办才好。瑚”
青樱不屑道:“这个包在我身上,你既然来了大夏,我便是东道,总不至于叫你风餐露宿!”她说得豪迈,拓跋彦点头笑道:“最好还能有点酒,我自从上了云渺峰就没有尝过酒味了。”说着斜了她一眼抿嘴道:“你既是东道,不会连酒也没有吧?”
他少年时在北魏,便号称是诗酒佳话平南王的,往往一袭湖蓝衫,散着如墨的长发,抱着一坛美酒醉在靖安的城墙上,惹得那时的靖安少女如痴如醉铄。
“珊瑚筵上,亲持犀管,旋叠香笺,要索新词,滞人含笑立尊前”便是他数年前在靖安酒醉之后为歌姬写下的。此去经年,他黄袍加身,昔年的风流少年早已烟消云散于谈笑间,唯有此刻无所牵绊,便又流露出来那番浪荡多情。
青樱眼珠一转,上前去拍拍他道:“要好吃好喝好住的,就跟上来,本姑娘今日是恩客,看你长得俊,决意包你几日。你可是交上好运了!”
两人在大笑中前行,任脚底的血泡在步履蹒跚中破裂疼痛钻心,仍是健步如飞。夕阳下的影子被拉得极长,倘若一个恍惚,错觉中两道影子缠在一起分不开来。
好在北去的路上小城颇多,他们一出山谷绕过田间,就渐渐看到房屋密集起来,一派繁盛。青樱当年在这里打过仗,此时不禁啧啧称奇道:“果然宁当太平狗,勿做乱世人,这才几年,当年的满目疮痍已经不见了踪影,看这百姓个个是安居乐业。”
拓跋彦闻言停了片刻亦叹道:“是啊,两朝断不能再起纷争了。苦的不过是百姓。”
市集繁盛便有一个好处,极容易找到落脚打尖的客栈,店小二见多识广,虽然见二人神情疲惫,风尘仆仆发饰凌乱,也不多问,来了都是客,将他们引至一间上房,十分殷勤地又送了热水来,青樱更不客气地叫了酒菜上来。
拓跋彦看了满桌的菜肴和一大坛惠泉酒失笑道:“你现在身上连一块碎银子也没有,还敢叫人家管招牌的上菜,我可要瞧你拿什么付账?”
青樱不理他,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一面吃一面声音含糊地不以为意道:“怕什么?说过这几日包;养你,你还替恩客担心起来?快来喝你的酒。”
待到晚间外头打更的已经过了二更天时,青樱这才起身对拓跋彦道:“我出去弄些钱,你身上的伤要养,就不必跟我出去了。”
弄钱?拓跋彦看着她的双眸,满是笑意,世间也唯有她这样的人,才会分明是一个宫妃,大家闺秀,却坦然地说着弄钱的话。
青樱回来的时候是三更天,其实没出去多久,却带了二百两银子,顺带着的竟然还有些草药,拓跋彦一看,还皆是些去痛消肿的药材,不由得奇道:“我倒不信半夜里你敢大张旗鼓地叫起来药铺的伙计给你抓药。”
青樱不以为意地撇撇嘴,又掏出一个绞套递给他一面道:“你明知道这些哪里来的还问,有这个工夫快些用这个把银子绞碎一些,拿着这样的纹银也打眼了。”
拓跋彦拊掌笑道:“那么今夜是城里的哪家富户家里遭了劫?”青樱妙手空空的本事颇高,出去一个时辰就能有如此的战果,世上没有什么比劫富济贫来得这样快。
青樱被他戳穿,脸上一红,将银子掷给他道:“还敢挑三拣四?我现在可是你的恩客!”
两人说笑着将银子绞成碎银各自身上放了一些,青樱又替拓跋彦手上和背上的伤口细细地上了药,两人这才分别睡下了。青樱有着身孕故而睡在床上,拓跋彦架起两条板凳亦是一张床——此种睡法对功力要求极高,也亏了他旧伤未愈又添新创仍能稳住心神,青樱听他呼吸平稳,竟比自己还先睡着,可见这两日下来他其实早已经到了极限,只是,他从来不说。
两人都是疲累至极,身上又有些外伤要养,况且衡水城日子悠悠,仿佛岁月也在轻描淡写之间划过,平淡而有滋有味,不像宫中那般涂着精致的颜料。虽然都不说,但是谁都知道一旦他回了北朝,或是她被大夏朝廷找到,此生就再无这般的时光了。
这家客栈虽然不是衡水城中最好的,但是胜在开窗便临水,却又是极洁净并无虫瘿的,这个季节便有清新的水气悠悠地吹来,拓跋彦忽道:“你既然喜欢水景,不如我们折回到扬州,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江南胜景,清歌曼舞,人生在世,能在扬州真心实意地活上数日,也不枉做了一回人。”
青樱转头笑道:“扬州的人那么多,岂非只有生在扬州才不枉为人?别的不说,你靖安为北朝都城,冬来千里冰封,亦是世间罕有的剔透盛景,怎么会比不上扬州。”
拓跋彦却叹道:“所以我说真心实意地活,并非只在那里活着。活与活着终究不同。”
他没有再说下去,青樱亦沉默不语。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有八;九。
青樱赶忙道:“那便不要犹豫了,只是恐怕要买一辆马车,我们抛头露面的话还是危险的。”有银子在手,又无牵挂,两人走得极逍遥,没有人提北归的事,也没有人提回宫的可能,一路走走停停,从衡水到扬州一路经过四个州郡,各自有各自的风味,两人吃得大快朵颐。
拓跋彦见青樱每每吃得抬不起头便笑道:“你现有着身孕,也不怕吃到了什么伤了胎。”他并不避讳此事,这反而让青樱有些羞赧——倘若现在反过来,她腹中的是拓跋彦的骨肉而此刻同她在一起的是明禹,他必得设法打下胎来才能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