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觉得我已经离极乐的天际一步之遥。
这样不行。
我伸手想去阻挡他。
他突然停住了。
虽然我不希望他继续,可是当他真的停住的时候,我却又不舍得。
所以我很不满意地又扭了扭身体。
他却抬睫看着我,一脸严肃。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有啊。”我再吸一口气,邪恶笑道:“快乐的香味啊。”
他皱眉摇头,道:“我觉得是什么东西烧焦了。”
我一怔,连忙仔细闻了闻。
“糟糕!”我大叫一声跳下床来,急急忙忙往外间奔去。
别说馒头,连锅子都烧焦了。
我十分沮丧。
隔壁的老头大概也闻到了味道,在外头开始敲门。
“你还有馒头么?”我开门,垂头丧气地问他。
他看了看我黑乎乎的锅子和里头黑乎乎的馒头。
然后他摇头道:“公子,我再给你四个馒头,你一样要蒸坏的。”
我连忙道:“我保证这一次不会分心”
他甚是惊讶地打量我的不整衣冠,又甚是惊讶地往里间探了探头。
我讪讪笑了笑。
“这和公子你分心不分心没有关系。”他道。
随即,他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倒在锅子里,十分认真地补道:“公子,下一次蒸东西,记得要加水!”
我花了些铜钱,让老头去给我们做饭。
老头先前还步履蹒跚,收了钱之后一路小跑,比京郊的驯鹿奔得还快,转眼就没有了踪影。
我本想拦住他,问问他会不会做蛋黄酥。不过我想到他给我的生米和地瓜,我觉得他应该是不会做的。
就算会做,一定也做的不好吃。
不好吃的东西不要乱尝试,否则一天都没有好胃口的。
我们需要好胃口。
我折回里屋,重新爬到床上去,抱住他。
他没有动。
我探头瞧了瞧,发觉他又已经昏睡了过去。
我顿觉索然无趣,只好不甘心地咽下一口唾沫。
他的身体,还是冰冷异常。
我想了一想,便从床上爬下来,从柜子里寻出一条被子,把他严严实实包裹住。
被子是白色的,不过不是白狐皮的。
他被紧紧包裹在里头,看上去就像一只胖乎乎的白米粽子一样。
肚子叫得欢快,我又对着他不甘心地咽了一口唾沫。
老头很快把饭做好端送来了。
大概是收了钱的缘故,他用两只看上去做工很精巧的碗给我们盛饭。
“这是我小儿子服侍的那位先生送给我们的。我平时都舍不得用的。”他十分热情地介绍。
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开始埋头吃饭。
“公子,”他在我身后看着阮双,道,“镇东的李郎中医术很不错的,我小儿子以前服侍的那位先生也夸他好。”
我搁下碗,也看阮双。
他睡得十分深重,就和这茫茫夜色一般。
“那位先生经手一些药材生意,也是半个内行人。而且那位先生很少夸人的!”老头还在絮絮叨叨地说。
我想,阮双的确需要请个大夫。
否则我老是要不甘心地咽唾沫,十分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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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去镇东请李郎中。
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李郎中看着我搁在桌子上的银两,立马背起药箱跟我回家。
我掀帘进里屋的时候,看到阮双正半坐床头,手里捧着昨日老头给我盛饭的精巧的碗,一个人在满屋和煦阳光里发怵。
“你醒了?”我惊喜道,随即回头指了指李郎中,“我给你请了个大夫。”
他回过神来,却问我道:“这个碗是从哪里来的?”
“是隔壁给我们做饭的老头的。他说是人家送他的。”我道,然后我又想了想,补上一句:“你若想吃什么,就吩咐他给你做。”
他没有再吭声,只是将碗默默放在床头,然后伸出手腕来,让李郎中把脉。
李郎中是个十分高深的郎中。他看完之后叽里呱啦朝我说了一通。
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以前宫里头的太监给我讲医理,我明明就是一点就通的。
难道是我被人压过之后,脑子就变笨了吗?
我甚是沮丧,只好问李郎中:“那他到底要紧吗?”
“好好调养,过个十日半旬,这位公子便能大好了。”
听说他能好,我又高兴起来。
“不过……”他吞吞吐吐又道。
“不过什么?”
他沉吟半日,朝我诡异笑了笑,指着阮双道:“不过……这位公子如今‘操劳’不得……您还是忍忍吧……”
说完他开了个药方,嘱咐按时调养,便走了。
我甚是后悔请了他。
因为如此一来,我便要不甘心地咽十日半旬的唾沫了。
想到此处,我自然又不甘心地咽下一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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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暖花开,莺飞草长,我眼见着窗外江畔的野花,红遍岸头,又谢遍岸头。
十日半旬眨眼过得飞快。
李郎中虽然说出来的话我听不懂,还不准我动心思,但倒也并不是故弄玄虚。因为阮双的身体,一点一点的好了。
每天晚上我都抱着阮双睡,一夜口水流满他半个肩头。
清晨醒来,他都甚是鄙夷地瞥我几眼。
“我梦到好吃的了。可是光看得见偏偏吃不着。”我每次都朝他无廉耻地笑笑,然后仗着他身体虚弱力气比不过我,顺嘴把剩余的口水蹭上他细薄的唇角。
到了第十一日的时候,他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样子也比以前丰润不少。
所以他先前穿的白色衣衫,便显得不合身了。
况且他肩头上的衣衫夜夜浸润着我的口水,味道着实不大好闻。
于是我去镇上替他买了套新衣裳。
我记得他以前穿黑色的衣裳。
黑色的颜色太深,他每次流血我看不清楚,不好。
所以我想买白色的。
可太傅最爱穿白色的衣衫,也不好。
最后我买了套大红色的。
大红色喜庆,像女子嫁人一样,很好。
我兴冲冲抱着衣服回到家中,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
阮双不见了。
我大惊,生怕他又要想不开回去找太傅,赶紧放下衣服出门寻他。
隔壁老头正在门口晒东西。
“公子你也要出门吗?”他问,“那午饭还要替两位公子留着吗?”
我停下脚步,疑惑道:“也要出门?你知道他出门了?”
他点头道:“是啊,我看着那位大公子出门的。”
“他去哪里了?往哪个方向走的?”我又惊又喜地追问道。
“他问我,那两只给你们盛饭的碗是哪里来的。”老头答道,“我告诉他是我小儿子以前服侍的一位先生送的。他便又问我那位先生如今住在哪里,我告诉了他,他二话不说就走了。”
我愣了一愣。
“午饭要给二位公子留着吗?”老头又催问。
我茫然点了点头。
老头便要进屋去准备了。
我拉住他:“那请你也告诉我,那位什么送你碗的先生……如今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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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嘴里的那位先生住在大江旁的山林里。
昨夜刚刚下过一场春雨,雨水的清新气息混合着浅浅的春日花香,沁人心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