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们在泥泞的地里顺着山势滚了好几圈。地上全是碎石,咯得我的心疼痛不已。
然后,我将他压到一棵树底下。
风雨飘摇,娇嫩的树叶纷纷而落,满眼的翠绿色。
我大口喘气,死死盯住他。
“不行!”我冲着他大喊大叫;〃你占了我那么多便宜。如今便宜占完了就想转身走人了?不行!天底下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躺在我的身底下,看着我。雨水,好像直接打进了他的眼睛里,又好像直接从他的眼角流出来,。
他静静等我歇斯底里的叫完,淡淡问道:“那你想怎样?”
我一愣。
我想怎么样?我想怎么样?我究竟想怎么样?
我怨毒地看着他。
更多的树叶接连飘落,在雨丝里打着圈,最后落在他凌乱的头发里,落在他半裸的胸口上。翠色点点,在他身上开出迷离的花朵,被风吹,被雨打,催得人有一瞬蹂躏殆尽的冲动。
我猛然伸手,将他剩余的衣服扯开。
“我要你统统赔回来!”我将手抵在他的锁骨,狠狠抓住。
他微微动了动眼睛。
“这就是你想要的?”他问我,语气平静得好像是死人一样。
“对。我要你赔回来。你怎么上我的,我要十倍百倍地上回来。”
他在瓢泼大雨里倏然笑了,雨水在他弯起的唇角上溅开,甚是凄凉。
他伸手,将自己身上的树叶掸去了一些。掸完之后,他往后仰了仰头,两手张开,将他的身体完全呈露在我的面前。
他的头发散落在泥土里,蜿蜒牵绊,无限缱绻。
然后他闭上眼,不再看我,道:“如你所愿。”
这是一场毫无快乐可言的欢爱。
雨水冲刷走了所有可能的温柔。
我极其粗暴地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就和我在皇宫里第一次邂逅他的时候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那一次他极尽所能的抵死反抗,而这一次,他仰面躺着,一动也不动,任由我蹂躏。
即便他如此顺从,我却丝毫也没有喜悦的感觉。雨水浇灭了我所有的炙热欲望,到最后,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场放纵。可我知道,一旦我结束了它,我与他之间的一切,统统都会结束。
所以我长久地停留在他的身体里,迟迟不愿意释放自己。
我能感到,有温热而粘湿的液体从他的身体里缓缓流出来,融合进了冰凉的雨水里。
我用手去摸,举到身前看。
掌心里,是他的血,一片赤红,堪堪迷了我的眼。
我停住不动,低头去看他。
他侧着头闭着眼,任由雨水打湿他卷长的睫毛。雨水在他的脸上放肆流淌,来回冲刷,却依旧洗不去底下的英气与倔强。
为了忍疼,他的十根手指头,统统半扣在了土里,扣得骨节上都泛出了青白色,在倾盆大雨里闪着令人心痛的光泽。
我伸手,覆盖上他的手。
“不要这样。”我轻声道,“不要一个人走。”
他没有动。
“你是前朝慕容家的人。天下人人得而诛之。你能够安身的药铺也被太傅彻底发觉了,你一个人势单力薄,逃不了多久的。”
他终是重新回过头,张开眼睛来,看着我。
然后他缓缓道:“你既然明白,就不应该跟着我。”
我愣了一愣。
是的,我是明白的。当初在京城门口他与分别的时候,我就明白的。
天下之大,他无处可去。
太傅虽然想杀我,可我毕竟是当朝皇帝,要下手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天子失踪,为防小人暗害,也不可能将我的画像到处悬挂征赏寻人。
所以我一旦离京城越远,太傅要寻我要杀我,就会变得越困难。
可是他不同。
太傅,有足够的理由贴一张皇榜,九州通缉他,发动各州各府搜寻他。
他又不像古宜,有众多的大臣暗中保着。唯一可供他藏身的药铺也被太傅捣毁了。所以他注定是无路可逃的。我若跟着他,岂不是正中太傅下怀,一箭双雕?
我不说话了,只是紧紧抓住他的手。
他叹了一口气,软下语气道:“你跟着我会送命的。”
我想了想,回道:“不跟着你,我早就送命了。”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于是我张开双臂抱住他,又道:“你若是为了不让我送命所以要离开我,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你若敢离开我,我就立刻跑到山顶,跳江自尽。”
他怔了一怔,突然双肘用力,努力推了推我。
我怕他不信我的决心,连忙将他抱得更紧,大声道:“君无戏言!”
他还是在推我。
我一边与他拉扯,一边绞尽脑汁琢磨着该如何引经据典再一表我必死的决心,却听到他幽幽道:“你结束了吗?”
我莫名其妙,问道:“什么结束了?”
他勉强在我身下动了动腰,颇是不耐烦地看着我。
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我还在他的身体里。
我大喜,连忙道:“没结束。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结束!”
他很不屑地瞥了我一眼。
分明是小看我的雄姿威风。
“我很厉害的!”我理直气壮地反瞪着他。
他看着我,然后抽手,扶住自己的额头,讥道:“一哭二闹三上吊,和女人有什么两样?”
“当然不一样啊。”我想了一想,纠正他道:“我没有要上吊。你忘了吗?我刚才说,我要跳河。”
他的脸抽了一抽。
我怕他不明白,又很认真地补道:“上吊和跳河是不一样的。所以我和女人也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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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路下山而行。雨渐渐小了。
今天是二月二,龙抬头。
我们在路上遇见了一个猎户。他似乎收获颇丰,甚是高兴准备回家的样子。他见我们两人狼狈不堪从山上而下,十分惊讶。
“你们竟然在山上待了一夜?”他问。
我点点头。
他指了指阮双全破的衣裳,神秘兮兮问道:“是被鬼弄的?”
我想着他破了的衣裳我也有几分功劳,不由对那猎户沉了沉脸,不高兴道:“你才是被鬼弄的!”
阮双却似乎听出了什么苗头,拦住我,问那个猎户:“此话怎讲?”
“原来你们不知道。怪不得你们敢在山上待一夜。”那猎户更是惊讶,道:“这山头闹了十几年的鬼了!”
我想了想,不觉得昨晚有什么诡异之处。于是我问他:“好端端的,怎么会闹鬼呢?”
他咳了一声,道:“这座山,就是前朝皇帝被杀的地方。十几年前那些带兵的穷追猛打,将前朝皇帝和他的皇亲国戚好几十口人逼在山头屠杀殆尽,一个活口都不给留。当时那叫一个惨烈,从山上流下来的雨水都是红色的。”
我愣了一愣,问:“你说的前朝皇帝,是慕容静霆吗?”
他点点头,又神秘道:“你们说,那么多天命贵人屈死在山上。这个山的怨气能不重吗?能不闹鬼吗?”
我回头看了看山,又看了看阮双。
他好像也吃了一惊,怔怔地看着山顶,神色沉敛而凝重,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临别的时候,猎户给了我们一袋吃剩的干粮。
这绝对是救我们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我问了他的名字。我想,君子以德报德,将来我若重新得了势,也可以封他个千户。
我们很快下了山。
已经是大白天了。雨又停了。田野上随处可见准备春耕的农户。
我们尽量挑小路走,可仍旧免不了碰见行人。大概我们都是衣冠不整,所以他们都用十分奇异的眼光看着我们。
走了一会儿,有一个年轻人牵着一头装满货物的驴子,从我们身边经过。驴子的蹄子得得答答,一路走过,一路在土地上磕碰出声响来。
当我们与他擦肩而过之后,那“得得答答”的驴蹄声,突然止住了。
我往前行了几步,总觉得蹊跷。于是,我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正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皱着眉头端详着那张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