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而今,她总是那么无助而软弱的倚靠着他,可是,她却不敢敞开双臂,一向自诩大无畏的自己,竟然畏缩害怕了起来。
他害怕自己再次拥抱她的不同感受。
他更加无法释怀,一向以为两人就像亲兄妹般的关系,已经被自己最真实的感觉给彻底改写。
他怀中抱的,再也不是昔日的黄毛丫头,而是那种属于小女人的窈窕,那在在挑战着他自以为纯洁无瑕的大哥哥身分。
他可以明显感觉,某种柔软饱满的触感正在挑拨他胸口那颗心造反。
童逸白全身的温度直线上升,就像沸腾的血液在流窜。
“葳葳……”他低唤了声,在半空中进退两难的手搁上她的肩头,试图挪移她回到床上。
“童逸白,不许你动!”像沉睡般的乃葳,忽然恶狠狠地出声。
“啊?你——”他被她充满威胁的命令给吓了跳,同时发现她固执的身体像下了桩脚,一丁点也无法动摇。
“别说话,太吵了!我听不见!”趴在他胸前的头颅再次下达指令。
听?听什麽?逸白完全摸不著头绪。
“好了,我知道了!”终於,她仰起脸对他说完话,才离开他的怀抱,一副啥事也没有地坐回了床上。
她……目瞪口呆的逸白总感到哪儿不对劲,尤其是她那对黑眸中所蕴藏的隐约笑意,就好像……锁定猎物且蓄势待发的锐箭。
她的笑意除了笃定,更有一种明显的企图心。
她,到底在想些什麽?逸白发现自己原来不是真的那么了解她,她长大了,不再是个小女孩了,真的不再了……
“你不去办出院.盯著我发什麽呆呀?”她略带娇笑,催促著他。
“我……好,我去。”他往门口走了两步,忽然又想到什麽似的,掉头问她:“那出了院,你要上哪儿去?”
“当然是跟你回家呀!”毫不思索地回了个理所当然的答案,然後她稍作停顿,才有些担忧地问道:“你……不会在我最需要亲人的这时候,丢下我不管吧?”
“我……当然不会。”他充满“人性”的回答,赢得乃葳的舒眉甜笑。
“你对我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不要我的。”她的话自身後传来,逸白怔了怔。
他当然对她好,只是……
“要她”!?怎么要?
她语焉不详的话,严重冲击了他的中枢神经,甚至害得他肢体麻木失灵,活似机器人似的,踩著生硬的步伐勉强跨出了病房。
就在他背影消失後,倚靠在床沿的乃葳,脸上浮现出复杂的表情。
她笑了,笑得有些羞涩、有点哀愁,却又夹杂著一种莫名的甜蜜。
顺手抱起棉被托枕住小巧的下巴,她若有所思的眸光犹胜星辰的明亮,她像想到了什麽似的,整个脸往棉被深埋,轻笑了起来。
他那样子好蠢!整个涨红的脸,就像过油锅炸了般……
而她,不正是因为他这份憨厚、这等傻气,而守候不渝的吗?
可是,有时她也恨死了他的迟钝和笨拙。
用尽了各种心眼,就是无法让他正视自己的存在、体会自己的感觉,就在她拒绝被情势主导,而勇敢想表白时,他送给她一份惊奇。
“我已经有要好的女朋友了。”这样的话,无情地将她那如诗如画的少女情怀给通杀无赦。
原以为自己可以换个天地另有作为,可是……再见到他,乃葳才真正明白,自己的感情为啥一直没进展,原来……自己的心始终没带走。
而他却是大有长进!这一回,他有的是婚约、是未婚妻!
乃葳抡著粉拳捶了床面几下,像要发泄心中的嫉妒与伤感……
难道,她这辈子就注定和他有缘无分?她必须眼睁睁的祝福他和别的女人白头偕老、永浴爱河?不、不!她办不到!
多少年了?深蛰的冀盼伴随著岁月在心头累积,她发誓定要投入他的怀抱,呼吸他的气息、聆听他的心跳……
就在刚才,一种深恐美梦迢遥无望的冲动,让她再次印证了一件事——他对自己是有感觉的,他的心跳为自己而狂乱,他的身体为自己而发烫。
那绝非兄妹之情!那她,又为什麽不能勇敢的跳出来……横刀夺爱!?乃葳左思右想,蹙紧眉头,在所谓的道德规范跟追求幸福间难以抉择。
不过,天性乐观的她,很快的耸肩扮了个鬼脸来取悦自己。
何必庸人自扰呢?有太多事不是想清楚、做好决定就能按部就班的如意遂愿的,不是吗?
更何况,她可没忘记此行的目的,除了儿女私情外,更有著攸关父亲毕生心血基业的重大任务。
周乃葳好整以暇地等著他,准备好一起“回家”。
一踏进大门,乃葳望见满屋子的家具残体,马上喳呼不断:“老天呀!发生什麽事了?世界大战吗?”
“反正哪,女人是祸水,有女人在的地方,不怕没战乱!”逸白自破相框中抽出那张与父母合影的照片轻轻擦拭著,摇头兴叹。
“说的也是,这女人一发飙起来,有时真的比男人还可怕!”她好像忘了自个儿的性别,附和道:“不过,你那个……佳绢也太恐怖了,她是干哪行的?摔角还是相扑?居然有这种力气!”
“那不全是她摔的,还有我自己。”他耸了肩,懒得整理这一片狼藉,往地面拨出一块净地,一屁股坐下。
此时,乃葳忽然发现了冰箱上贴著的字条。
“这是什麽?”她开始逐句念出:“童逸白!这房子我已向房东承租下来,即日起请立刻搬离,我永远不要再见到你。”
“逸白,这是……”她转头发现正闭目不语的逸白只是皱著眉头。
“是我未婚妻留下的。”他甩都不甩一眼。
“那怎么办?”
“搬呀!”逸白自我揶揄的道:“反正她摆明了就是要找碴,我就顺她的心意又何妨?”
这回,皱眉的人换成了乃葳。
她不能接受,也无法理解,一对理应相恋相守的人儿,难道不是应该有其他更积极、良性的沟通方法?
她总感觉,状似委曲求全、曲意退让的逸白,少了点什麽……
是一种坚持和追求!他看起来一副可有可无……
“你不爱她吗?”乃葳冲动的问出口。
逸白的眼皮迅速弹启,迳自审思。
“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是觉得……你好像不在乎李佳绢,可是——”她进入自己架构的难题里钻研:“如果你不爱她,又为什麽要跟她订婚?难道……另有原因?”
没错,他的原因是父亲积欠的庞大债务,却由人家老爹慷慨解囊。
不过,这种“苦衷”著实不光彩,逸白想保留那麽点自尊。毕竟,报恩也好、抵债也罢,选择一个不是最爱的人,就是严重的错误。
“都这时候了,爱不爱又有何用?”他撤唇冷笑。
他知道,以自己的身分,如果说并不爱佳绢,那绝对是不负责任,而事实上,一直以为爱情可以培养的他,终於明白自己的努力都是枉然。
佳绢的用情或许不容置疑,但是,方式却叫他苦恼不已。
他并不快乐是事实。
“你怎么能那样说呢?”乃葳十分不以为然,摇头道:“婚姻如果没有感情为基础,那一旦结了婚,不是自找苦吃吗?”
他的确是自找苦吃,如果他不要那么心软被父母的哀求打动;如果他不是蓄意地想转移某种可怕又无法厘清的情绪;如果他能够多一点等待和理智……
综合太多的“如果”,逸由此刻才赫然惊觉自己的鲁莽、无知及可悲……
他豁地站起身,挺直脊梁,口气坚决地道:“我决定了!”
“什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的她,紧盯他瞳眸中那抹透著坚决的奇异光采。
“我要跟佳绢退婚!”既是错误,就不该一错再错,不是吗?或许这样一来,才能将伤害减到最轻,不论是对他,或者是佳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