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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了交费单,立即跑步到了收银台,掏出了钱包,却发现里面的现金湿漉漉地粘在了一起。我拿出信用卡给收费员。交完了钱,我到特护病房等待他们推采韵过来的时候,狂打了十几个喷嚏。
我这才发现全身湿漉漉的,还浑身是血,身体因为冷而浑身发抖。
老莫已经离开广州去上海了,我掏出电话想打给小毕,却发现手机进水了,再也开不了机了。
这时候,那个小护士刚好经过我身边,我向她借了手机打电话给小毕,小毕听后大吃一惊,说立即赶过来。
采韵被送进了特护室,她还没有清醒,脸色还是那样苍白。她像一朵在狂风中孤单摇曳的西伯利亚百合。她的右手腕上还输着血,左手腕被包扎了起来。
我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仿佛一个老僧,安静地看着采韵。房间里只有仪器寂寞的嗡嗡声,而窗外,已经华灯初上,黑沉沉的天空悲伤地看着人间的灯火阑珊。
当小毕来的时候,采韵还没有醒过来。小毕临时在街上帮我买了一套衣服,我到厕所去把湿了的衣服换了。一阵凉风吹来,我不禁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爱情路过广州》第四部分 爱情路过广州 71(2)
小毕要和我一起陪采韵,我轻轻摇摇头,让他回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地守护采韵。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车还在麓湖,就让小毕去帮忙取回来。记得当时情急跳下车的时候,连钥匙都没拔,也不知道车还在不在。
我把热水瓶里的热水倒进医院发的脸盆,又到卫生间加了些冷水,然后坐在了采韵床边。我用小毕带过来的毛巾蘸了热水,轻轻地、慢慢地擦拭着采韵的脸和手。看着采韵仍在昏迷中的那苍白而憔悴的脸,我不由得鼻子一酸。
半夜,已经极度疲惫的我,趴在床沿边晕晕沉沉地睡着了。睡梦中,我看到一个白衣女孩被一群人追赶到悬崖边,那女孩回头朝我看了一眼(梦中的女孩好像是月儿又好像是采韵),便纵身跳下山崖。
我着急得大叫,但却发现叫不出声,急出一身的汗而猛然惊醒!醒来发现眼前的日光灯依然闪着惨白的光,仪器在旁边烦人地发出嗡嗡声。
我重新趴在床上,闭上眼睛,惊魂未定地大喘了几口气。这时候,我感觉有只手在抚摸我的头。我抬起头一看,采韵已醒过来,一边温柔地看着我。一边用左手轻轻地抚摸着我,可能触到了伤口,她的眉头紧紧地皱了一下。
我双手轻轻握住她的左手,放到我的脸上,她的小手冰冷但柔软。我们都没有说话,凝视着对方。
“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不要再离开我!”我叹了口气说,发现自己眼里全是泪。
她温柔地看着我,然后微笑着、轻轻地、慢慢地点了点头。
采韵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我却再也没能睡着,坐在床边看着她,直到天明。
《爱情路过广州》第四部分 爱情路过广州 72
上午的时候,小毕过来了。他居然找到了我那没拔钥匙的车,而且车上东西居然是一件不差,这种事发生在广州,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他还帮我带了一个他以前用旧的手机过来,说是给我临时用,我把卡取出来,放在那个手机上。
马上就有电话进来,来电者是蔡总。我揉了揉发疼的脑袋,用沙哑伴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接了起来。
蔡总告诉我,图书城的标被正式宣布废标,开标时间无限期地推后。表面上原因是因为抢劫标书的事,但据高层人士的可靠消息,真正的原因是钟副市长被双规后,有人到处举报,说钟副市长暗箱操控招标。
我无语地听着,这是必然的结果,墙倒众人推。我现在唯一希望的是不要牵连到老黄,他帮我们,只是因为在技术的角度上认可我们。
蔡总最后悄悄地跟我说,听说现在公安机关正在收集采韵的证据,钟副市长的案子,有几个和她有关,好像在前面操盘的人都是她。所以有可能很快逮捕她。蔡总让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去找她,以免惹上麻烦。
我道了声谢后,轻轻地按了挂机键。我走到楼梯间,点燃了一支烟,因为抽得太急,被呛了一口,我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就在这时候又有电话进来,我看了一眼,是张宇哲,就接了起来。
张宇哲听到我的声音,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样焦急地说:“梁猜,你怎么搞的?我找了你一整天,你怎么整天关机!图书城的项目被宣布废标了,怎么会搞成这样?快回公司来商量下一步怎么办!这个项目是我向郑总提着脑袋承诺拿下的。这个责任谁来负?这个锅谁来背?”
我不语。良久,我叹了一口气,对着电话只说了一句:“我来背!”然后挂掉手机后,直接把手机扔进了垃圾筒。
采韵又在医院挂了一天的吊瓶,她的性命已无大碍,但由于失血太多,身体还需要恢复。
第二天下午,她的伤势已稳定,她想要回家,于是我带着她回到了家。
回到家里,采韵看起来好了一些,有时和我说些不相干的笑话,有时候自己又会陷入深深的沉思中。
我在她面前不停地说着笑着,逗她开心。我们都笑得很开心,一个小笑话,我们都会乐半天。但一转身,我的心却像有一块大石头压住一样,我拼命地呼吸,却似乎怎么也吸不到氧气。
这几天除了买菜和带采韵去换药,我们几乎都不出门。我们嘴上什么都没有说,但都知道我们可能马上就要分离,而且这一分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相见,也许是十年、十五年,也许是一辈子都不能再见面。一想到这,我的心就像被千万把小刀一刀一刀地割着,痛得我浑身发冷,痛得我不能呼吸。
这几天有两次敲门,分别是查水表和煤气表的。每一次敲门,都让我的心狂跳,都让我浑身冰冷又冒冷汗。每次关上门后,我都会像虚脱一样,靠在门边喘着大气。
但这一天终于来了,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我正在阳台抽烟,是采韵自己开的门。当公安机关的人带走采韵时,她一脸平静。她跟着他们走了,在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我看到了她给我的安静的微笑。
《爱情路过广州》第四部分 爱情路过广州 73
从此后,我就没有了采韵的消息。回到自己的家后,我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星期。扔掉了手机后,我没有再去补手机卡,我拒绝所有的打扰。我发了一封辞职书给张宇哲,同时告诉他是因为身体原因,辞职前我请了十天年假。
那段时间,躺在床上,我久久地沉睡或者久久也不能入睡。犹如一只被吃完的香蕉,心已不在,只剩下一张发臭的、等待腐烂的皮囊。
有时候,我会坐在阳台上,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晒着太阳,眯着眼在高楼大厦的缝隙里寻找着天空里不太明显的白云。
我不停地想念月儿和采韵,想着我前半生里那些并不漫长也不复杂、却又纠缠不清的故事,然后像一条刚用尽全身力气啃完一根捡来的骨头,却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的老狗,伤感地伸个懒腰。
这段时间是小毕和云水来照顾我的,中午一般是自己煮点粥喝,晚上他们就过来做饭给我吃。看着他们恩爱的样子,我由衷地高兴。
有一天晚上小毕加班,云水自己过来做饭给我吃,饭桌上她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个地址。
我抬头询问地看看云水,她点了点头,看着我说:“这是月儿在新加坡的地址,她曾让我给她寄离开时落在家里的一套资料。她交代不要告诉你,但我想还是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