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部分(2 / 2)

——“比如,那个雷煌。”他微笑看我,漆黑的瞳孔看我一点一点白了面孔,

但他还是在继续微笑。

有点陌生,他不应该这样笑,这么波澜不惊、这么隐约强势。他适合温暖的

无比温和的对我笑。那才是秦展。

“是你?——是你找人伤他?”我只能想到是他,而愕然了:“我没有让你

那样做。”那太危险,太冒险,但不值得赌上所有人的姓命,我就是这样想着,

才妥协才屈服!才有那夜!我狠狠砸杯子,一边就揪起他领子,满腔愤怒:“你

怎么敢不经我同意就自己做主,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我欧阳家养的一条狗。”

我挥手,就掴上脸颊,用力之大打到他嘴角流出血来,他一声不吭,而走廊

那端,却有人惊动跑过来。我冷冷看他,“结果又怎样?他活过来了,他就要报

复了,你杀得死他吗?——你真是自不量力!”我火起来,大力摇他领子,“你

再去啊!你怎么不再去?你现在有老婆了你不好好守着她你凭什么动不动去杀人?!

你杀我我杀你这就能解决问题吗?”

“哥哥——”那边就喊起来,在别人眼里明明是身形纤瘦的我仗着身份在欺

负高大魁梧的他!

他啐了口,吐掉嘴里那口血,看我一眼,竟是漫不经心的无所谓模样!

“这是黑道,欧阳,你以为这是天堂吗?”他说完,就完全是讽刺的在笑了,

漂亮的嘴角因为带血而扭曲,清俊的容貌没有畏惧反而是笑得那样开心,他笔直

视我:“这就是弱肉强食,你从小不就是这样教我?”

你胡说!我一愣——那些殴打和欺辱,那些傲慢和嘲笑,那逼他跪下求饶的

痛苦,那些都是儿时的把戏,他竟还记得!

妹妹走近我们,看我们到底在闹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们在窝里哄什么。我只不想他这样看我笑,我闭上眼睛又大大

睁开,我拉近他,我对他说:“那晚的事跟你无关,是我命令你去干的,你记住

了。不管什么人问你,都是这个答案。”

妹妹走得更近,我就离开,留他们小两口。

秦展拉住我胳膊,他不笑了,他定定看我,“你这么担心我?”戏谑的眼神

分明带着点恶意,好象又是个日常的玩笑,让我无法应付。

“是啊,我可担心你,可在乎你了。”我甩开他。

——“你没事吧?哥哥是怎么了!”妹妹已经跟我擦身而过,她苛责地看看

我,就赶忙盯着秦展。

“真可惜,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一点也不在乎你。”

身后,他大笑,漫不经心,又是个玩笑。

却还是刺到我了。

手术门这时候却打开——谢天谢地,拉下口罩的大夫笑得还算正常。不然,

他就死定了!

总算有惊无险。我陪妈妈第一个进去,我没让人告诉卧床的翠姨。父亲还在

昏迷但医生说会醒来,弹片已经成功取出,只要没有并发症基本上就能过关。

我和妈妈只能隔着玻璃看无菌房里的父亲,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我们一直

没有交谈,但我想到的是他年轻的时候把我刚刚举起,抛上天空再稳稳接住的游

戏,我们都很开心,因为我们是父子,就算我们是黑道家族,就算他不能像别的

父亲那样陪着我教导我,但他做得已够多。

现在才明白那年妈妈为什么会说那句感谢,会说那句他已经做得够多——假

如昨天他们没有告诉我真相,该有多好,你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父亲安然过

关了,他又好起来了,他根本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他在担心什么?”我有点冷,抱住自己胳膊,我问自己,也问身边的妈妈,

突然懵懂无知:“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在他以为自己不行的时候告诉我真相?”

妈妈回避我,她不回答,她只说“不要想了,念念,我的小念念。”她噎住

声音,却抱住我,用她所有的温柔和爱安抚我:“我可怜的孩子。”

“妈妈?……”陷在这雪白的世界里,我果真那么可怜?这难道不是属于我

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一切?妈妈只到我的胸膛,我用我长长的胳膊圈住她,

保护她:“我知道了,妈妈我不要想了。我不想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了,我不想知

道他为什么要坚持把萃嫁给雷煌了,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情愿不抵抗就把我们的

家族都交到雷煌手里了了,我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变得一点都不像他了——

萃,才是他惟一的女儿,是他惟一的。”

女婿才是半个儿子,我不是,就算他再怎么像妈妈,他也无法逼自己像爱萃

一样爱我——这是多么悲哀的事,我纵横黑道无所不能的父亲要白白忍受这样的

我足足二十二年。

他可以对我好,但怎能让我得到他的一切?我以为我该得到的这个世界。

我才明白过来,我竟然不那么悲伤,我竟然笑了——妈妈以为我真是疯了,

她抓着我手,眼里好痛苦,好痛苦。她是爱我的。

我也爱你,妈妈,我也爱着父亲。这种爱让我能平静。

“不要恨他,不要什么都明白,孩子,变傻点也好,妈妈知道你有多难受。”

我给妈妈抹泪,她总是端庄公道的主母,她从不哭,这两天她的眼泪都流在

心里了,只有在我面前才能流露痛苦,“妈妈,父亲活过来了,只要他活过来,

我变成乞儿也无所谓,我为什么要恨要怪罪?我的一切都是你们给的,我可以失

去一切却不能失去你们。”

在父亲的身边,我祷告他快好起来,用儿子的心祷告。

附注:每到周末,我就觉得我好痛苦~~~ 我好象只拼命拉磨的小驴子,(恩,

要可爱那型)。

冬天的第一场雪在没有任何预报的情况下,就已经降下天空。慢慢的,就越

来越多,这时候不感到洁白而觉得世界都是灰蒙蒙,透过车窗,看见雪变成水顺

着玻璃蜿蜒流下。妈妈仍陪在病房,我吃不消了,我要回来给自己打一针,好减

轻胸口的疼痛,这种吗啡在我们这种人眼里只是寻常的东西,但太频繁用了就会

慢慢上瘾,但我告诉自己这只是患者的正常药剂。我需要这些。

因为一个地方太疼,而会忽略其他地方的伤痕,那种焦糊的糜烂味道,让我

一想起就发抖。我清楚记得那痛,痛彻心扉。

威威给我准备了粥和小点心,他看出我十分不舒服,都端到我房间里。

我躺在床上,蒙着被子,模模糊糊吞些食物,我吩咐威威再给我拿些那药,

威威打死都不拿,追问少爷你怎么了?你哪疼啊?你用这些老爷夫人会生气的!

“威威,你恨我吗?”

威威把脸凑我跟前,像只小耗子,他很担心我:“少爷,你是不是受伤了?

谁敢伤你?”

“为什么我觉得所有人都开始恨我?”我叹气,“你要是恨我我也不奇怪,

我打过你我骂过你。”

威威给我掖好被子,扭扭捏捏回答:“少爷,您是我最最喜欢的人,我随时

都能为您付出我的生命。”

“呸!”我挪开他挡我眼睛的小脑袋:“都是你爸瞎教的你,戴威,你的命

在我眼里不值一分钱——所以你给自己好好留着吧。”

他呵呵咧嘴笑:“少爷就是嘴硬心软。就算少爷打我骂我,其实少爷心里更

难过吧。要是这样就怪罪少爷的人,少爷才不会把他放心上。”

我哼哼,赶他快滚出去。他乐颠颠拎着他的托盘出去,边说少爷我吩咐厨房

再做给去火的开胃菜给你,你脸色好难看。所以折磨威威一点也不好玩,他这天

字二号忠仆只会自动自发把折磨看做是主子对他的赏识和栽培。

再睁开眼睛,已经天黑。我感觉有那么好一点。静静躺在床上听外面风吹得

呼啦。

电话铃这时狂响。我刚伸手,又快快缩手,我躲在被子里,我一点也不敢接,

我瞪它全心全意避如蛇蝎。它响了一会,终于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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