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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隔着一张饭桌旁,面对面坐着两个学生,一边用餐,一边调谑。徐静定神一看,原来是马俊和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名叫焦娇,是法律系2年级3班刚转来的学生。徐静从来没有见过她。
焦娇中等个头,体格壮实,膀宽腰圆:身着连衣裙,蓝底儿白花儿:丹凤眼,高鼻梁,厚嘴唇:浅褐色披肩发垂在背后,像暴雨冲着黄土从山坡流下:说话仿佛故意压低嗓门,搔首弄姿,看起来有点做作。她怀里抱着一只黑色巴儿狗,那狗伸着红红的舌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主人。
马俊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在狗嘴边悠来悠去,颇有兴致地逗弄它。那狗几次张开嘴巴,要抢那块肉,可是每次都扑空,于是大发雷霆,瞪着两只灰蓝色的眼睛,愤怒地朝着马俊狂吠。
焦娇轻轻地拍着狗的脑袋,柔声说:“宝宝听话,我们不不生气。不要和他一般见识。”她夹起一块肉送到了狗嘴里。那狗一边嚼着嘴里的肉一边呜咽着,好像撒娇,又像咒骂马俊。马俊见那巴儿狗向他呜咽,非常得意,张着嘴巴,露出獠牙,放肆地“哈哈哈——哈哈哈——……”大笑起来,嘴里嚼碎的饭菜喷了焦娇一身。
焦娇立即抱着巴儿狗站起,傲慢地怒视着马俊,没好气地斥责道:“你看你?吃饭也不老实,喷了人家一身屎尿!”
马俊赶紧从裤兜里摸出一团皱巴巴的餐巾纸,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要为焦娇擦衣服上的赃物,一面抱歉地说:
“Sorry。实在是sorry的很。”
焦娇向后退了两步,生气地躲开他,用威胁地语气说:“你以为只说说Sorry就行了吗?”
“那你说要我怎么办?”
“赔!”
“咋赔?你说。”
“我们坐下来说。”
他们俩重新坐在各自的座位上。
马俊殷勤地夹起一块肉,送到了焦娇嘴边,焦娇反感地把头扭向一边,气哼哼地说:“少来这一套!”
马俊又把肉送到了巴儿狗的嘴边。那狗哼哼着,也没有理睬他。马俊一脸尴尬,把那块肉送到了自己嘴里慢慢地嚼着,腮帮蠕动着,活像老牛倒嚼。
焦娇定睛看着马俊若有所思地嚼着肉,噗哧一声笑了。
“你笑啥?”马俊感到莫名其妙,以为自己又表现出让焦娇鄙视的什么来了,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你别紧张。我刚才和你闹着玩呢?”
“俺紧张个啥?你太小看人了。你以为俺马俊是只铁公鸡,是吗?”马俊气粗起来了。
“我可没那么想呀!”
“这是1千5百元。怎么样?够了吧?”马俊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沓人民币,啪的一声摔在焦娇的面前,脸上洋溢着大款儿的神气,偏起脑袋,得意怏怏地瞅着焦娇。
马俊和焦娇认识只有24小时。昨天下午,马俊在校园里溜达,看见焦娇抱着巴儿狗在篮球场转悠,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前不久被刘宇的电话铃声搅了的那个美梦,觉得面前抱着巴儿狗的美女就是梦里的那个怀抱巴儿狗的美女。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梦里,一阵惊喜袭上心头,一股热血涌向脑门,腮帮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走上前去搭讪。二人互相作了介绍,谈得很投机,然后马俊请焦娇到痴情饭馆吃了饭。这一对男女就这么一见钟情,立即成了恋人。这两个人各怀鬼胎,马俊为了情欲,焦娇为了金钱。
焦娇本来是说着玩的,同时想试探一下马俊的的肚量,没有想到马俊动了真格的。这正中她的下怀。她心中暗喜:“这家伙不小气。看来钓住一条肥鱼!”
焦娇理直气壮地拿起钱装在了手提包里,喜滋滋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俺很高兴。”马俊欠起身子,伸长脖子在焦娇的脸颊上深深地吻了一下。
“你别高兴得太早了,我的宝宝最喜欢吃红烧肉,每天至少得半斤。你能供得起吗?”说完,她用挑衅的目光望着马俊。
“别说半斤,就是8斤,俺姓马的也能负担得起。”马俊夹起一块肉送到了狗嘴里,又夹了一块送到焦娇嘴里。那狗和主人同时慢慢地嚼着肉,目不转睛地望着马俊,眼里射出狡猾而贪婪的光芒,仿佛要立即扑上去咬碎他,吞进肚子里。
“男人就好说大话!”焦娇一边嚼肉一边揶揄道。
“你不相信俺?”马俊语气透出几分委屈。
“哼!”焦娇鼻子一扭,轻侮地瞪着马俊,警觉地观察他的反应。
“俺发誓,忽悠你,不如这只小狗。”马俊虔诚说,神态像个指天发誓的邪教徒。
“男人没一个诚实的,为了达到追逐女性的目的,变着法儿说好话。”
“俺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谁知道你是哪种人?”焦娇撇了撇嘴,不屑地说。
那狗又朝马俊汪汪的狂吠起来。
焦娇温柔地拍着狗,安慰着说:“不要理他,我的宝宝。他不如你,不如你漂亮,不如你诚实。”
那狗安静下来,撒娇似的哼哼着,闭起眼睛依在主人的怀里。
马俊突然兴奋地手舞足蹈,哈哈大笑。
“你笑什么?放肆!”焦娇对马俊的反应感到莫名其妙。
马俊继续大笑。
……
徐静见这一对无聊的男女玩狗斗嘴调情,感到十分厌恶。她端起饭碗来到一张远离他们的饭桌旁坐下,刚吃了几口,一抬头看见一对恋人端着饭碗在她附近的一张桌旁坐下。那女的一下子坐到男的怀里,娇滴滴地说:“你喂人家。”
“可把你美的!”那男的像蚊子叮人似的,在女的脸上乱吻了几下,拿起筷
子夹了菜送到自己嘴里,飞快地嚼了几下,然后对着她的嘴喂了一口。那女的嚼几下,要喂他,可是他不接,于是扑哧一下把饭喷到他脸上,得意得“咯咯”的笑起来了……
眼前的情景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徐静像晕了船,胃直往上翻,感到一阵恶心,赶紧站起来,把剩下的粥和菜
倒在门旁泔水桶里,拿着馒头走出了食堂。
徐静走出食堂,看见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向教学楼走去。她正要回宿舍去,晚自习的预备铃声响了。她改变了主意,径直向教室走去,没走几步。肖茗敏和李缓缓从后面赶上来,肖茗敏悄悄地接近徐静,突然“嗨——”地大喊了一声。
徐静被这突然喊声吓了一大跳,赶忙回过头来,见肖茗敏和李媛媛“咯咯”的冲着他笑,装着生气的样子说:
“吓死我了!”说着她举起手佯装要打她们。
肖茗敏和李媛媛一边躲闪一边说:
“告诉你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徐静放下了手。
“于曼回来了。”
“刚回来?”
“4点多。”
“我回去看看她。”
“她这会儿睡着了。”
“她没事吧?”
“她好像很疲劳。还有,她说,要退学。有个老乡要帮她找份工作。”李媛媛说。
“我想她压根没回家。中文系的一个老乡说,她前两天在昌平街上看见了她。”肖茗敏接着说。
“真的吗?”徐静警觉起来。
“是的,他们还打了招呼。”
徐静和于曼很要好,经常在一起谈心。她认为于曼诚实爽快,心地纯净得像水晶石,遇到事都要征求她的意见。上周于曼说母亲生病,请10天假。想不到她没有离开北京。为什么这样呢?于曼虽然家庭困难,但求学的愿望很强烈,从来没有退学的想法。她多次说,至少要拿到大专文凭。而且她的大专课程只剩下三门没有通过,努努力,10月份都能通过。为什么要退学呢?真令人费解!
下了第一个晚自习,徐静回到宿舍。
自习期间不给电灯,于曼迷迷糊糊,静静地躺着,听见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慢慢地坐起来问:“下自习了?”
“还有一节呢。你累了吧,继续睡吧。”
“我睡醒了。”
徐静从枕边摸到手电筒,立即打开,一束电光顿时划破了屋里的黑暗。她借着光亮在上床上找到了半截蜡烛和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徐静将点燃的蜡烛小心翼翼地放在条桌子上:烛光缓缓地摇曳,慷慨地洒满了屋子:屋里的桌凳、床铺、粉墙……宛如在童话里,朦朦胧胧,如梦似幻。
“你吃饭了吗?”徐静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