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部分(2 / 2)

“等等,姑娘不问问我为何被责罚吗?”

陈青鸾头也未回,一边继续走远一边道:“督公罚人哪用得着理由,若不高兴了杀几个人玩玩都是常事,他若看谁不顺眼,那做什么都讨不到好,就别庸人自扰喽。”

等这话传到苏仁耳朵里的时候,他抬手就拍碎了身边的小桌,唬的原本一边在苏仁身后等候吩咐一边打瞌睡的苏海子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扑通一声跪下来连连磕头。

苏仁拧紧了眉头,转头对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李德喜道:“本督在你们眼里,真的这般不可理喻么?”

李德喜道:“督公对咱们这些属下都是赏罚分明的,至于您内宅的事嘛,属下没经历过,实在不太清楚。”

且说陈青鸾出了广川阁的院门,正见到露珠迎面而来,她见到陈青鸾,诧异地道:“这大热的天儿,小姐连铺子都不去了,不回房里纳凉又要去做什么呢?”

陈青鸾道:“自然是要找些能让人头脑冷静的事情做。”她凑到露珠身边,故作神秘地接着道:“难得今日得空,我想去北院瞧瞧。”

露珠听到这话瞬间变了脸色,她道:“那北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何必去凭白污了眼睛。”

陈青鸾道:“你若不想去,可以自己回房歇着,我自己去便是。”露珠又哪能放心,一跺脚急忙跟了上去。

厂督府的北院,就如同紫禁城里的冷宫,唯一不同的是,宫里的女人十之八九一生都不会有机会去冷宫走一遭。

北院的远门平日里都锁着,正巧此时刚过晌午,送饭的小太监刚收了用过的食盒出来,一转身看到了督公身边的红人,差点以为自己是被晒出了幻觉。

听闻陈青鸾要进北院去看看,他的态度跟露珠如出一辙,但见陈青鸾十分坚持,便说要去先请示一下徐嬷嬷。

徐嬷嬷平日里虽然待陈青鸾十分恭敬客气,但也总是规矩来规矩去的三句不离口——毕竟是宫里出来的管事嬷嬷,总恨不得将厂督府打理的跟皇宫一样戒律严明。陈青鸾是有些惧她唠叨的,便笑着往那小太监手里塞了一锭银子,那小太监终于下定了决心,同意帮她把门打开,同时又嘱咐道:“姑娘您要看便看,但是回头出了院子便将在里头见过的东西都忘了罢。”

陈青鸾只笑着点头,缓缓步入院内。

院内十分萧瑟冷清,似乎连温度都比别处低了。

陈青鸾正要往里走,却听露珠“呀”的惊叫了一声,她闻声回头,只见露珠一脸惊恐得指向侧面离自己最近的一扇窗子道:“有人盯着咱们。”陈青鸾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残破的窗户纸中,却有一双泛红的眼睛在看向这边,见被发现就忽地退开,似乎极为惊恐。

陈青鸾走了过去,轻轻敲了敲窗沿问道:“这位姑娘,可以让我进去坐坐么?”

半晌,随着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双眼睛又凑到了窗边,里头一个低哑的声音道:“你不是被关进来的?你来做什么?”

陈青鸾道:“我犯了事,自知逃不脱要被处罚,不过督公现下还没回府,所以我先过来瞧瞧需要准备些什么。”

那女子似乎信了这话,将门打开,又退到一边给陈青鸾让了条路出来。屋子非常小,摆了一床一桌之后,只余下绕着桌子的一圈空间,连绕过凳子的富余都没有,那女子将小凳往陈青鸾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又向后缩回了床边坐下。

陈青鸾也坐下来,只见那女子十分憔悴,眼窝深陷面色灰白,只是睫毛纤长,尚能依稀看出从前清丽佳人的影子来。

还未等陈青鸾开口,那女子便问道:“你是犯了什么事?”

陈青鸾道:“昨日侍候督公的一位姑娘不知犯了什么错,被督公罚跪不许起身,被这日头晒得中暑昏了过去,几乎要丢了性命,我看不过去就偷偷将她救了下来,但这番违背了督公的命令,肯定也要……”

“糊涂!”话说到一半,那女子便打断陈青鸾道:“你以为你是救了她么,你那是害她呀,若她能就那般死了,才是有造化的,不然早晚落得我们这样的下场。”

陈青鸾道:“哦?那这么说来,在这北院里活着还不如直接死了干净?那既然如此,现在住在这儿的人,为什么不自行了断呢?”

这话着实不中听,若是从旁人口中说出来,便是十足的讥讽之语,但陈青鸾的态度却十分诚恳,似乎是真心实意的希望得到解答。

那女子呆愣楞地盯着陈青鸾,突然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你出去!你同我们不一样!”

第12章 风言风语

陈青鸾未料那女子突然发难,急忙退了出去,破旧的木门重重摔在自己面前,激起一片尘土。

露珠被吓的够呛,她往日也只听说这北院阴森可怖,却是未曾来过的,这回亲身体验,只觉比传闻中还要可怕,她拉着陈青鸾的衣襟小声道:“小姐,咱还是走罢。这儿的人怕是都被关的疯了,怪吓人的。”

“这样就吓到了?那你们来我屋里看看,岂不是要尿裤子了?”一个尖锐的嗓音突然想起,陈青鸾辨别出这声音的来源是同一侧走廊更靠里一些的房间,她朗声回复道:“我若是害怕,又怎会来这里,这位姑娘,可否允许我去你屋里坐坐呢?”说罢径直走过去,隔着门对里边的人道:“我并没有冒犯的意思,不过我在外边原也开了家医馆,若有帮得上忙的,也愿略进绵力。”

“帮忙?你没这本事罢!不过门没锁,你且进来,我倒是想看看是何人疯的这样厉害,要到这北院来。”

陈青鸾推开门的瞬间,一阵刺鼻的腐臭味扑面而来,这房间的格局同之前的没有太大分别,只不过床前挂着一张帘子,将里边的人挡的严严实实。

缝隙中伸出一只枯瘦的手将帘子挑起一角,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里头人的容貌,只有格外怨毒的眼神一闪而过,她看向陈青鸾道:“你这人真奇怪,好端端地跑来这里,可是嫌日子过的太舒坦了?”

陈青鸾刚要将方才已经同前一个人说过的缘由再重复一次,床上的人却咯咯笑了起来,她道:“你来看看也好,能知道自己将来究竟会是个什么下场,到能做个明白鬼。”说罢,她将脸也探出了帘子,被污迹遮盖的脸已经辨不出本来的容貌,眼睛中闪着贪婪而病态的光芒,上下打量着陈青鸾道:“这轻罗纱我当年用作洗脚布都瞧不上,不过看你也没什么好东西了,这样吧,你给我一件衣服,我就给你讲一个人是犯了什么事才进来,又受了什么样的刑罚,你觉着如何?”

陈青鸾不假思索,立刻道:“可以,不过听哪个人的,由我来点。”

那女子面露喜色,“好啊,你要听谁的?”

“就先讲讲方才将我撵出来的那位姑娘吧。”

那女子不说话,却将枯枝一般的手伸了老长出来,陈青鸾将外披脱下来,交到那只手里,只见连手带脑袋都迅速缩进了帐子里,在里头动作了半晌,才又将头探出来道:“她之前是被派到书房当差,结果不小心打瞌睡碰坏了东西,老爷就命人将她关进小黑屋里头,一应吃喝都照常,只是有人十二个时辰轮番看着,不叫她睡觉,只要她一合眼睛便将她打醒。她就这么挺了四五日,人就疯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倒是不伤人,就总是爱打自己,我们平日都愿意逗她玩儿。”

陈青鸾若有所思地道:“人若是连续醒着得不到休息,脑子却是会坏掉的,这法子真难为有人能想出来。”

床上那人见她不害怕,又道:“这算什么,她可是整个北院里受罚最轻的。”

陈青鸾也不接她的话,只转身走出屋子,将露珠的身上披着的半旧外搭要了,伸手递到床边道:“这个你收不收?”

那人皱了皱眉,还是伸手接了,她道:“也还将就罢,你这回想问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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