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萍心里“格登”一下,脚步缓了下来,似乎要立即离去:“一去不复返?”
黄鹤也停下步,仰头看着天,神情伤感:“不过,总得会被人抓住,给我一个落脚的地方,不可能老是一只孤鹤在天上飞呀飞,无穷无尽地挣扎。”
谢萍很欣喜,两步赶上去,尽量抑制着:“你……?”
黄鹤:“请问,你的尊姓大名?”
谢萍隐晦的报复带几分俏皮:“叶萍。象树叶浮萍一样飘浮不定,难得落脚生根。”
黄鹤:“不,树叶落叶归根,浮萍也是有根的,只要有适宜的土地就能生根开花。”
谢萍:“在作家的眼睛里,什么都是美好的。”
黄鹤:“只能说美的更美,丑的更丑。否则,他的作品就激不起人们的爱和恨。”
二走着,说着。
谢萍:“能拿你发表过的作品让我欣赏欣赏吗?”
黄鹤:“可惜发出来的都是身外之物,鄙人并不愿意象金牌一样戴在身上。没发出来的是肚内之物,可以谈些故事。但更多的还只是感觉,不能言传。”
谢萍:“看来你对文学是很有追求。”
黄鹤:“我已经在那篇拙作中说过,她是魔鬼。”
谢萍:“人还是有专一的追求好。我也曾想当作家,当医生,当演员。可到头来还是当不了什么……。”
黄鹤:“机械工人。”
谢萍:“你?你怎么知道?”
黄鹤:“如果我以作家自夸的话,作家与孙悟空是老庚,有一双同样的火眼金睛。”
谢萍:“我身上有油污?”
黄鹤:“新媳妇过门那天身上肯定没有草屑,因为她经过特殊的打扮。”
谢萍:“你真会说话。那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黄鹤:“我讲个故事。有一次如来佛到花果山去视察,碰上两个作家也在花果山参观。如来佛说‘听说你们作家也是火眼金睛,我今天要考考你们。’说完他要全山的猴子集合拢来,每个猴子戴上一块中间有孔的布,只露出个拳头大的后脑门,然后要作家辩认谁是孙悟空。两处作家很快把孙悟空认出来。如来佛问他们是怎么辩认出来的?他们摇着手不肯告知。”
谢萍:“怎么辩认的?”
黄鹤:“孙悟空天天戴着紧箍咒,后脑上有个圈痕。”
谢萍一拳打在黄鹤肩上:“该死的,你尽捉弄人!”但仅仅一下,捏紧的拳头象铁锤一样吓人,却象面包一样柔软。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工作帽在头发上留下的不明显痕迹。
谢萍:“我真买你的怕。”
黄鹤:“我挺和蔼可亲的,从来没打过人。”
谢萍:“怕你这双眼睛。”
黄鹤:“不大不小,有黑有白,从何怕起?”
谢萍:“我感觉它有特异功能。”
黄鹤张腔作势地东张西望:“是吗?我怎么没感觉。”
3,一位老太婆推过白色小推车。
4,黄鹤:“对呀,是有特异功能。我看见那箱子里有冰棒,牛奶的,香蕉的,绿豆的,还有桔子汁。你愿意要哪种?”
5,寂静的桦树林里,凉风习习,树叶也许是受了环境和熏陶,一片片摩肩接踵情意绵绵说着永远也说不完的窃窃私语。
两棵相隔一米远的树下,坐着吸吮桔子汁的黄鹤和谢萍。
6,谢萍:“小黄,你的单击位在那里?”
黄鹤反问:“你呢?”
谢萍:“萍乡市。”
黄鹤:“我刚好相反,在莲花池下的小山城。”
谢萍:“你专搞文学创作?”
黄鹤:“不是很有名气的作家哪能专呢?我是半专。”
谢萍:“这次是来省城送稿还是出差?”
黄鹤:“当吹鼓手,省里组织了个散文,报告文学创作班,调来十多个摇笔杆子的,给全省的改革和返乡农民工歌功颂德。我家祖公老子管事,调动了创作班组织者的第三感觉,使他们想起了我。于是我有幸来了。两个多月来,按照官方面军提供的线索,我们分头下去采访撰稿,忙中偷闲也写点小说。”
谢萍很快活,觉得听黄鹤讲话是一种享受,她笑:“滑稽鬼!”
黄鹤:“如果不是昨天跑到这个偏僻的旅馆躲起来,说不定今天又被差遣下去了。”
谢萍:“你们也真够辛苦的。”
黄鹤:“不瞒你说,我曾经向国际法术学会写过信。要他们推荐一位国际巫师给我驱邪,他们的也说没有办法。看来只好让魔鬼缠身到死了。”
谢萍声音很低:“你应该注意身体,晚上不要老是熬夜,生活上要多增加些营养,还要……。”
黄鹤闭起眼睛靠在树干上,情绪低落了,满脸的哀愁忧伤:“嗨,何尝不是这样想。可是一干起来什么都忘了。再过二十,三十年,也许会后悔的。唉……。”
谢萍欲去扶他,可是手伸理出去:“你……你疲倦了,就躺一会儿吧。”
黄鹤不动表情地摇了摇头,脑袋象挂着的葫芦一样晃荡着。
谢萍把手帕摊在地上,果断地扶他躺下来:“你太累了,躺一会儿。”
是手帕使他醉得失去了知觉,还是因为感慨万端,两串热泪滚在洁白的手帕上。
谢萍纤细的手指为他弹去泪花:“你怎么了?”
黄鹤摆捏着她的手,捂在眼上,贴在脸上。
黄鹤:“萍,你真的爱我吗?”
没有回答。
7,树上一对喜鹊在“叽叽喳喳”地谈情,一只鸟在吻另一只的翅毛。
8,黄鹤:“萍,我看得出来,你在爱我。但是……”
谢萍:“说呀?”
黄鹤:“没有吗?”
谢萍:“也许我不值得爱,你不会爱上我的。”
黄鹤:“在爱情上,各人有各人的标准,有人爱怒放的鲜花,有人爱羸弱的柳叶,有人爱冷峻的美玉。就我来说,平时没考虑是假的,有时浪漫起来,甚至想得很多很多。我希望她首先能理解我的事业,然后再理解我,理解我高兴时的狂妄,逆境中的暴躁,苦闷时的孤癖,寂寞时的烦恼。我希望她是我的妈妈,象妈妈那样倾心,慈善。当我累了的时候,让我枕着她的手臂,绻缩的她的怀抱,重温孩提的梦,重聚青春的力。我希望她是我的大姐妹,象大姐妹那样能干,贤淑。当我偷懒淘气的时候,让她埋怨,让她唠叨。我愿听那恰如其分的教训,听那和风细雨的开导。她比妈妈懂得多,也比我懂得多。我希望她是我的小妹妹,象天使一样纯洁,象百灵鸟一样活泼。我闲下来的时候,她应该撒娇,甚至恶作剧,给生活带来欢笑。当然,我希望她是一位大哥哥,象大哥哥那样有主见,有魄力。让我常常有一种处在保护之下,只管跟着过日子的安全感……萍,你说话呀?”
谢苦差事:“鹤我能做到吗?”
黄鹤:“能的。我已经从你身上看到了妈妈,姐姐,妹妹的影子。”
谢萍:“你的的感情太丰富了。”
黄鹤拉了谢萍的手一下,她力不从心地伏在他身上。他捧起她的脸,痴情地看着,猝然扳了拢来。
一阵干燥的嘴唇湿润了,如暴风骤雨浇灌了久旱逢甘雨似的一阵狂吻。
许久许久的吻……
9,旅馆。晚上。
谢萍边做着睡前准备,边议论着刚才看的电影:“黄鹤,你说那些制片厂的人吃饱了没事干,为什么要拍摄那些鬼风情电影呢?他们广为煞费苦心的摄影技术上做些手脚,就能让人们夸他们聪明能干,感谢他们给人们带来所谓美的享受。其实,他们都是些恐怖分子。他们想在人们的心理上造成一种紧张压抑,惊吓恐慌,使人们都患神经病,精神分裂症,然后达到他们扰乱社会治安的目的,我若当公安部长,非拿他们的问罪不可!呃,你怎么不说话呀?是嫌我象大姐妹一样爱唠叨?我还没开导教训你哩。”
黄鹤:“我现在不需要大姐妹,需要妈妈,需要枕在……。”
“哼,想得美吧你,不要脸的家伙。”谢萍拉熄电灯钻进被窝里,“累了就休息吧,不要熬夜了。”
隔壁悄无声息。
谢萍坐起来到壁缝去看,见黄鹤仰躺在床上,双手按摩着肚子,似乎还有轻轻的呻吟。
谢萍:“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
黄鹤手按得更有力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