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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岛、及川)左右逢源2(1 / 2)

同学聚会本质上是社会拜高踩低的切片,名声显赫,财势雄厚的国家队成员牛岛若利显然是这场聚会的中心,仅次于他的是光代,因为她老公是能和牛岛若利齐名的着名运动员及川彻,她更像是代替及川彻这位功成名就的大明星出场的角色,没什么人会谈起只和她有关的话题。其实也有几个国中时候关系好的女同学问过她定居阿根廷后的生活和婚姻情况,但本质上还是一样的,事业和家庭,男同学更在意事业成就,女同学更在意她曾经备受瞩目的婚姻。光代喝了几杯酒之后听这些,脑子里就仿佛是有什么声音在胡乱冲撞,声音是声音,语言是语言,都变得有些不可理喻。

结束后她站起来走路不太稳当,有人主动说要送她回酒店,及川彻貌似也打电话过来说了自己喝了酒,要让司机过来接她,都被她拒绝了,出饭店的时候她的肩膀上放着牛岛若利的手,他说了送她走。走不稳大概率是装的,只是不想再被人用任何借口打听丈夫和自己,不过头晕是真的,坐上车之后歪着脑袋靠在副驾驶座上看正在开车的牛岛若利——他用最近有赛事为借口,今晚滴酒未沾。

可能是头晕的缘故,看他越看越年轻,车窗外的灯光像是国中时候他们去过的游乐场灯光,打着圈路过他的脸。她在回忆里舔了两口他们的过去,有滋有味,不过她不是那种擅长反思和后悔的人,几乎没怎么产生过“如果”这样的想法,如果她没有认识及川彻,如果她没有选择及川彻,如果她留在日本,哪有那么多如果。她对牛岛若利的感情确实不少,但是还没有多到为了他来责怪自己。

牛岛若利在车上说起他过几天要和及川彻他们打的友谊赛,她也知道,一群三十好几的男人还在惦记自己春高比赛上的老对手,天南海北凑了两个队伍。光代没什么兴趣,但她老公及川彻热衷于在正式赛场上击败前情敌兼老对手的牛岛若利,她得去当这个见证人,没有观众的输赢对及川彻来说总是缺了点意思。

“你会来看吗?”他有点明知故问。

“看心情。”她动了一下脖子,脑袋往驾驶座方向歪过去。

“我记得你一直都不太喜欢看比赛。”他记性还挺好。

“是啊,”谈过的男生印象里有不少都是运动员出身,但是看过的比赛屈指可数。她对体育没兴趣,可能是平时习惯了那种模棱两可,得过且过的日子,竞技体育这种过分热烈,仿佛把生命也一起投进去不烧成熊熊大火不罢休的事情出现在她的眼前像是在嘲讽她生活是撕成一条条的纸烧起来的那种细碎的烟,“因为不喜欢运动,也不喜欢出汗。”床上算是例外。

“你喜欢书。”

“现在不喜欢了。”她看不进去,写不出来,每天都躺在人生里一事无成,平静的绝望。

“那写作呢?”车速似乎慢了下来,牛岛的脸藏在云里,看着忽然变得模糊。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抿着嘴,被冒犯一样浑身生出刺,脱口而出,“也不喜欢。”

“你不高兴。”

“胡说。”

红灯停车,他扭过脸,一整夜没有离开过她的眼睛又回到了她身上,“我只说我看见的,光代。”

她笑着避开,下巴放在手心里,“被事业有成的人问起自己的不见起色的事业,不高兴是因为我有虚荣心,你冒犯到我了,若利。”离开日本的土壤,语言被切断,她的事业也跟着失去了脐带,自然胎死腹中。

“我很抱歉,这不是我的本意,”他有些犹豫,但还是伸手到车后座掏出一个袋子,“也许这时候送你这个太迟了。”

“什么?”她拿过来,袋子里放着的是一支钢笔。

那是十五岁的津村光代站在书店的书架下,对着身边那个沉默的陪伴者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有我自己的房间,会有我的书桌,会有只属于我的一支笔。

牛岛若利说他只是碰巧看到了。

她有些哭笑不得,谁会惦记一个十几年前的朋友的信口开河。那只是个不切实际的愿望,她是写过稿子,赚过钱,但这么多年过去,连她自己都信了自己并不是一定要做出点什么成就的人,及川彻和她的婚姻关系能够令她这一生都没有任何烦恼。像是印证了她父母的远见,写作并不能成就她,但是婚姻可以。这么想也许对及川彻不公平,因为他并没有反对过她任何的追求,他只在她的感情领域担任暴君的角色,其他时候,他是个完美情人,并且相信自己枕边的女人灵魂里有一颗热情的心,和他一样能够对人生中某件事,某个领域产生永不停歇的爱。牛岛若利说上一两句,送出一个她根本不缺的东西,她心里就会对他冒出千万分的爱,超越及川彻吗?

并不会。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只是一点点,让她在红灯闪烁之前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让他将车停在酒店不远处的小路,让他们在昏暗的夜晚掩护下,暂时忘记他们分别的十几年,回去他们的十五岁。

“为什么不结婚呢,若利?”光代被他抱到身上坐好时,她这么问。

“没兴趣。”他吻得很专注,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抚摸她冰冷的身体也是一丝不苟,仔细到她有那么片刻的担忧,让他发现自己不如十五岁的时候那样年轻,那样充满吸引力。

显然她没发现,搂着她的手只会越来越紧。

“不会是因为我吧?”她厚颜无耻的问,权当调情,他大概率会点头,没人会在做爱的时候说那种让人没兴致的话。

“不全是,”十几年过去她忘了自己这个前男友的本性,“一半是因为比赛,另一半是因为你。”

坏了,调情说得像真的一样,她要信了。

光代解开他裤子的时候他凑过来吻她,吻技有点糟糕,感觉跟以前比没有多少长进,她笑着把手伸进去——想起了一会儿及川彻,她在心里怪他,要是他强行跟过来就好了,或者硬把自己拉去他的聚会,总之别让她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就会发现,没有他,她什么也不是,婚姻就是这么回事。当年被父母半劝半哄地送着跟他一起出国的怨气只会在这时候冒出来,异国的语言毁掉了她创作的能力,她的土壤她的根。十八岁的时候没能读成书,是二十八岁的时候再去,她的心早已经被孤独蚕食干净。她的事业死了,她曾经很难过。

阿彻,你也应该难过一些。她手里握着别的男人,心里又想着陪她十几年的男人。

光代以前从没觉得自己这么贪得无厌,可能是因为见惯了自己更恶劣的嘴脸,贪婪现在看着反而是一种美德。她太喜欢贪婪带来的坏处了,什么都想要,这是不道德的,不体面的,那又怎样,生活变得丑陋又下流的时候,反而令她兴奋不已,上流和下流,是世界的一体两面。

她的衣服被解开了,牛岛的手正捧着她抚弄,手心里有茧子,及川彻也有,他们这些打排球的家伙都这样,粗粝的皮肤摩擦得她心里发痒。她一边细碎的吻他一边问,“我都结婚了,还想我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牛岛抬头,一点不解,“你只是结婚了,我为什么不能想你?”

光代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摸了没两下他就硬了,似乎尺寸比印象里要夸张,大概是成年人和未成年人的差距。又下意识和及川彻的比较了一下,已婚夫妇的羞耻心从来不在床上,及川彻那根东西她闭着眼睛都想象得出来,但是尺寸大小这会儿有点模糊,估计是因为听着他的声音在耳边沉沉的变调,他的手也摸到了裙子里,她内裤湿了,在他的手指放进去之前。

牛岛若利显然不是爱乱搞的作风,在送她回酒店的前一秒也没有起过歪心思,车里和包里一个套也没有,两个人摸到身体都热了,也没想起来这回事。他在她手里射了一次才想起来。

光代有些无辜地看着他和他正准备重新打起精神的另一半,“我也没有诶,因为最近一直在备孕,毕竟也到了计划要个小孩子的年纪。”

放在她腰上的手忽然用力,牛岛的表情露出一点和他身份不匹配的不高兴。

他不说话,她后背靠在方向盘上,缓缓平复呼吸。腿间有点粘,刚刚高潮过,含着他的手指相当爽快的就去了,也许是心理刺激,毕竟他现在是她的婚外恋对象,没有任何关系的性爱会让她的思考彻底陷入野蛮的性欲里。身体后仰,小腹往前顶着,他滚热的阴茎隔着一层布料贴在她身上,有些无言的迫不及待。

她问他,“所以还做吗?”

“你有可能会怀孕。”

“那当然,我是个身体健康的女人,”她一只手摸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抓着他慢慢勃起的阴茎——看来他永远不会对她的身体说不,微微抬起腰,高潮过的穴全是水,湿淋淋的涂满了黏糊的体液,随着她的动作,阴唇张开一道湿热的缝隙含住了他的龟头。她大概率对这种事情有点瘾,阴唇压在那上面的时候,一丁点的热都能把她烫得水直流。心在痒,因为那是牛岛若利,流水的穴也在痒,她的身体像个巨大的空洞,如果性欲不能够填补她,那么她兴许就得填点别的进去。牛岛的阴茎慢慢填了进去,身体又膨胀了起来,欲望顶在小腹上,又麻又酸,她兴奋得凑过去吻他,吻完她说,“我会教她喊你叔叔的。”

不算上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性骚扰,缺德老师的擦边,以及她自己摸过自己的手,牛岛和她算是互相第一次。日本的未成年人都早熟,他们只需要一丁点的启蒙,推动,只要营造出一个性是应当骄傲的环境,绝大多数以虚荣为耻并不肯承认,情愿相信自己只是在追求成年人的体面的未成年人都会像是巴普洛夫的狗,不懂得思考性的背后到底是剥削还是别的,蓬勃的欲望和精力就会推着他们走上这条路。应该从抚摸开始,记不起来是他家还是自己家,反正只有他们两个——用学习当借口,因为她是学习代表,以成绩遥遥领先为荣。他的家里人都知道国中时候的她是个聪明又好学的可靠女学生,基本上没人会相信他们坐在桌子旁边对着国文课本的时候,她的手正在桌子下面摸着他的阴茎。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那时候喜欢她,这种事情不需要怎么认真思考就会被发现,因为对他这种一根筋的性格,要藏起来什么东西才是困难的事情。她喜欢他吗?不太清楚,反正她的眼睛虽然会从别人身上走开一会儿,最后都会回到他身上,及川彻是走开的意外。所以她只要摸一摸,他们就会抱到一起——就像现在,她甚至都不需要怎么刻意地引诱他走上一条他不了解的路,他就能够把她拉到自己身上——他一直天赋很好,在任何运动上都是,所以她摸完了他的身体,他也能把手伸进她的上衣里。

牛岛不看黄片,这很稀奇,但是他是个青少年,距离总会让他们出事,青春期是不可避免的思春期,他的生理反应忽悠不了他迟钝且单纯的思维,对荷尔蒙的本能向往让他对光代的身体有好奇。他还不会爱抚的时候,只是在探索,在心跳的催促下解开她的内衣扣。女生的身体和他的不一样,没那么热,也没那么硬,她身上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一种淡淡的甜香,尤其是胸口。那叫乳房,生理课的老师教过,教材和实际的体验又是两回事,至少书里没人给他说过这里摸起来会像蒸过的奶酪那样,又热又滑,他摸的时候乳头硬起来一粒,他去揉捏,她会发出一种细长的如同抽泣一样的声音。

光代现在也是,他含住她的乳头吮吸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用抽泣一般的呻吟回应他。

第一次做的时候不像现在什么都懂,他用手摸过她光滑的阴户,湿湿的手感,她小声地跟他说自己不是尿尿,是很高兴。光代比他早熟得多,大概在跟他上床之前就已经摸过这个地方无数次,把另一个人的东西放进去是第一次。她曲起腿踩在床上,脸红红的,胸口也红红的,还没有完全发育的乳房像两团雪,半化开,红色的乳尖点在上面颤,她的手放在自己上下起伏的肚子上,膝盖慢慢分开,把浮着一层水光的穴送到他跟前,跟他说要慢慢的哦。

腿根软绵绵的夹着他的腰,牛岛慢慢把完全勃起的阴茎放进那个裂开的深粉色的肉穴里。

自制力是他极其值得夸耀的优点,但是在床上貌似并不是这么回事。他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可控,插进去的时候到还惦记这回事,因为穴里又热又湿,很小,他被夹得很紧,还有些疼。但肾上腺素因为性欲——那时候不这么叫,就是单纯的兴奋,他是运动员出身,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种兴奋感,这种因为全身的血液都在急剧沸腾流动,大脑维持高度运转而产生的快感。他很快就有点痴迷,同球场同年龄阶段的对手都无法应付他这种状态,更不用说体型比他还要小两圈的光代。她努力适应过后就放弃了跟上他的节奏,反正不疼,第一次也没有那种紧张感。热乎乎的身体压在身上,她肚子里的兴奋和热只高不低,涨潮一样上来,水喷了一片。

光代很快就熟悉了牛岛的大小,在窄小的空间里紧抱着他的肩膀,喘息呻吟,像国中时候被他抓着腰操得浑身发颤。思春期大多都是这样的,对什么都容易上瘾,漫画书,电视节目,电子游戏,都是对兴奋和刺激产生的依赖性,性爱也这样。牛岛比她更快上手,也更快上瘾,他们在学校不敢做的事情在家里做了个遍,她家里总有人,但他家不是,挺大一栋宅子,总有几个没人的房间,没人路过的院子,还有没有人活动的时间。他们就在那过了一个暑假和一个寒假,他熟练到不需要眼睛看着就能把她操到喷水。

现在也这样。

光代尖叫一声后喷在了他的裤子上,他还没射精,搂着她软下去的身体,被她收紧的穴道紧紧裹着,高潮抽出的时候就像吮吸,软肉和舌头一样水淋淋的。他们在高潮的余韵中接吻,一言不发,牛岛若利陷入一种荒谬的幻想——

那是在他的家里,她微微闭着眼睛,带着哭腔和他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若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从位于东京都中央区的公司大楼出来的时候太阳还高高挂在大楼中央,四面的玻璃幕墙被照得发白,滋滋地烧着青井澄的视网膜。手机来电震得嗡嗡响,她看了一眼备注写的“秃头”之后毫不犹豫地挂断了电话,带着肩上挎着的有些变形的黑色帆布包大步走下台阶,混入中央区穿着精致的高级白领人群里。

没有加班和下班应酬,回家的路上还能看得见日落,迎面而来的风很干燥,也很清爽。缺少了通勤高峰期那种密集的人流,即使是商业区的道路都走得脚步轻快。目光放到楼宇林立的道路尽头,黑色的雀影从参差不齐的水泥墙后钻出来,越过电线杆,往远处开始发红的天际飞过去。她的脸在渐进的黄昏照耀下,回光返照似的精神奕奕。

在小岩警察署公交车站赶上了准备发车的京成本线,她运气很不错,碰到一个空下来的位置,坐下来才慢吞吞地打开手机,逐条回复同事发过来的担忧的问询,忽略那么一两个说风凉话的路人,再删除企图教育她作为新人应该如何尊重前辈的倒胃口的家伙。

最后才轮到被时差挤到下面的一些人。

一条条看完,看见岩泉一发来的信息确认见面的地址,想起来他们约了今晚见面——很刻意地忘记了。

索性剩下的时间已经没有事情要做,在葛饰区下车后,她慢悠悠地走到了约定的地方——梅田神社附近的一家名为[小岛]的酒馆里,这里离她租的房子很近,走几步路就能到,她之前下班后总是雷打不动地过来喝几杯。

岩泉一回国约她见面的时候,她在中央区的一圈高档咖啡厅里挑三拣四,哪家看起来都不是很顺眼,要么人均消费超出她的消费水准,只是几年不见的旧朋友,钱花多了有些心疼。要么就看起来太过于正式,坐进去被明亮夺目的灯光一照,她这些年勉强度日的狼狈姿态就要被照得一丝不挂。

家门口很好,实惠经济,还没什么距离感,她这么说服自己。

小岛酒馆这个点人并不多,下班族还在工位上看着时钟一点一滴的跳动,抱怨时间过得太慢,坐在里面的只有闲闲没事干出来喝两杯吃点小菜的欧吉桑。阿澄拉开门进去的时候,室内的声音停了一会儿,吧台后面兼职的大学生由美眼前一亮,下意识地哇了一声,“今天怎么这么早?”

“今天比较特别啦。”她耸耸肩膀,在吧台旁边坐了下来点了一杯纯威士忌。

“所以在着装上特别留心了吗?”她很少像今天一样全副武装,之前打工上司三催四催,明里暗里的各种要求,也没见过画一次妆。同事总说她平时换来换去只有几套衣服,和工作环境格格不入。实际上她只是比较坦诚,出入中央区的高档大楼,实习生和正式工,打工人和老板,薪资高和薪资低,不论怎么穿都界限分明。每个刚走进来的人都想要试图混入其中,拿着微薄的工资,踩着比自己身价还贵的办公大楼的地砖,穿着一套或者几套看起来昂贵的,体面的衣服。像是过度包装的廉价饰品,虚荣心旺盛的工薪阶层打工买来的假奢侈品。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辞职的特殊待遇,勉强算庆祝吧。”

“辞职?”

“跟上司有不可调解的冲突嘛。”

“被秃头海怪找茬了?”她们老在一块闲聊吐槽,由美就像她公司外的同事,对她可悲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

“算是,不过这次不是他先挑起的。”那个像海怪一样的男人,四十多岁,喜欢拿着自己那不高不低的职位对新来的员工指手画脚,带着他绛红色的光溜溜的脑门在公司的酒会上端着酒杯到处晃,肥硕的身体浑身像是布满了坚硬又滑不溜手的鳞片,硬是能从两个位置之间找到空隙挤进去,坐在她旁边肉麻兮兮扯着他那个粗鲁的嗓子喊,“小澄,最近怎么样啊,需不需要关照”,光是想起来,她都要翻个白眼。

“哦——”由美把酒端到她面前,“主动找上司晦气,你真有勇气。”

她沉默了片刻,一口气闷了个干净,借着缓缓烧上来的劲和由美说:“之前就在考虑辞职,因为这家伙,”前天聚餐,他坐在身边醉醺醺地提到这件事,用那种自以为是的语气炫耀说,‘小澄,以后说不定第一主播的位置就是你的啦,要好好感激我啊。’,因为喝多了,空口说可能觉得不够满足,他的手还搭在了阿澄的腿上。她现在想想,自己给他的那一拳头,与其说是教训,不如说是奖励,“实习转正说得像是恩赐那样,如果职场上少一些这种混球,转正哪有那么困难。”

“很不幸的是,这种混球到处都是。”

“是啊,混球到处都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很适合上镜,辞职的话很可惜诶。”由美啧啧了两声,给她重新倒了一杯威士忌。

青井澄第一次到小岛喝酒的时候被由美认出来,这不是因为她有多大的名气,单纯是因为她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走哪都是灯塔。个子高,还有一张足够漂亮的,比她的身高还要引人注目的脸——这像她当过记者的妈妈。她在录像带里见过,她们有着一样的眼睛,只是妈妈的眼睛更动人,更有神。而她的,倦怠呆木,目光所包含的情绪乏善可陈。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她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某个牌子的婴儿湿纸巾包装上印过她的脸,三岁那年靠家庭照片在本地杂志社征集日历照片的活动里拿到头奖,国中的时候在便利店打工,被本地政府宣传部门找去拍摄宣传视频,高中的时候因为生活费捉襟见肘于是到处找兼职,最后阴差阳错成为平面模特。

大概可以说,从小就展现出了惊人的靠脸吃饭的天赋。

可惜的是,她这人天生反骨,喂到嘴边的饭统统不吃——“如果不是我想要的,那没有意义。”

“所以你想要什么呢?”

——反而盯着锅里的两眼发直,“不知道啊,我才二十多岁,哪里知道自己要什么,最多知道自己不要什么。”经过她二十多年的不懈努力,她已经成功地将这张脸的价值消耗殆尽。然而消耗的同时没能存下本金,以至于如今不靠脸吃饭之后,即将靠什么都吃不起饭。

坐在店内和由美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酒馆的门不断被人拉开又关上。由美帮她赶走了两个趁着酒劲上来搭讪的欧吉桑,她自己劝退了一两个跑来吧台座位闲扯年轻男大,人来来去去走了好几趟,店外黄昏很快到了尽头,岩泉一的身影才落在了门上。他和印象里没什么变化,穿着套头卫衣和休闲裤,出人意料的维持着上学时期那种青春洋溢的气色。大概是因为他刚刚从国外回来,目前还没有经历过任何社会的毒打,留子和社畜的气质总是不一样。

“好久不见,小岩。”阿澄举起手懒洋洋地打了个招呼,喝多了几杯,酒馆暖洋洋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脸颊两侧酒精熏出的淡红色和屋外坠落的晚霞一样热烈。她的脸毫无疑问是漂亮的,即使经过这两年不间断的加班熬夜,赘余社交,喝酒应酬的全方位打击。剪掉了学生时期的长发,成年后脸颊飞快地瘦了下去,面部骨骼轮廓和五官变得突出,那种漂亮显化成了某种直观的冲击力。

岩泉一站在门口愣了一下,“……好久不见。”动作拘谨地顺着她拉开的位置,坐到她隔壁。

“哦,原来今天这么特殊是因为有帅哥,”由美笑眯眯地跟着打了个招呼,对着坐下的岩泉一挑了挑眉毛,“帅哥,要喝点什么?”

阿澄没有和由美解释,“因为很久没见了嘛,多少年来着?”

“也没有多久,”岩泉一接过由美递来的酒单,“高中毕业之后还见过。”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是吗?”阿澄面不改色地扭过脸,抿了一口酒,“听起来也很久了。”

岩泉一装作若无其事,“因为之后就没有联系了啊。”

“哦——”阿澄拖着声音,像是想起来——这样显得比较有尊严。她撑着下巴盯着吧台后面摆满的酒瓶子发呆,慢吞吞地拉着她短短二十多年的人生往回倒,倒回岩泉一这家伙准备出国的时候,他有张毕业的计划清单,护照,学校offer,机票乱七八糟的很多杂项,她是他计划里的最后一项。在他收拾干净自己之后,他找到了她,跟她表白,说的很真诚,也很虚伪。因为他的表白不是征求她的回应,是宣泄,像是在自己离开之前给自己可怜的青春期暗恋讨个说法。他倒垃圾一样把自己的感情倒给她,毫无负担的离开,让她一个人留在原地揣着这种没有价值的喜欢和爱直到过期。

后来阿澄跟闺蜜怒骂了他一顿,发誓说她死都不要再见这个自私的混蛋,新年祭拜的时候真挚地对着神社许愿,要用男人的真心换她未来事业的顺风顺水。

不过现在事业惨遭滑铁卢,阿澄觉得自己应该捞点男人。

岩泉一看了一圈,最后点了杯苏打汽水。因为气氛有些干巴巴的,于是昧着良心说了句通用寒暄,“你看上去没什么变化。”

“不喝酒吗?”

“不怎么会喝。”

“那没变化的应该是你才对。”她摇了摇头,岩泉一这才注意到她耳朵上挂着对尺寸夸张的金属耳环,金色的,随着她摇头的动作,灯光也在她脸上金粼粼的晃动,“依旧是未成年原则,不碰酒精。”

“只是不想出丑。”岩泉一谨慎地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所以是出过丑吗?有没有照片证据,让我笑一笑。”阿澄摊开手。

岩泉一说:“看来你没有看我的ins。”甚至取关拉黑。

“我谁都没关注。”她满不在乎。

“那家伙也没有吗?”

“哪个家伙?”她喝多了就有些没耐心,根本不爱和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打太极,“及川彻吗?你们现在关系差到连名字都不愿意提了吗?”

“不……”

她瞥了他一眼,“那就是担心我对他还没有死心,说出来只会让我感到丢脸。”

阿澄跟岩泉一从小玩到大的死党兼挚友及川彻搞过,不管什么时候说起来她都一点也不心虚,如果这会儿三个人在场她还会是那个最兴奋的人,甚至希望他们打一架,传统雄竞毫无意义且愚蠢,但是她是那个看热闹的第三个人,她不介意被当作被抢夺的奖品,她介意的是被当作标榜男人的兄弟情谊无私大方的徽章。。

气氛明显冷了下去,阿澄失去了缓解尴尬的动力,于是自顾自地喝了两口酒。坐在隔壁的岩泉一明显要比她坐不住,在他要坐立不安的时候,由美贴心地端来了他的苏打汽水,顺便还搭讪了两句,“所以你们是高中就认识了吗?”

“是啊。”阿澄很给由美面子,她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其实还要更早一点,如果是小岩的话。”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岩泉一顿了一下,“……应该是国中的时候。”

“原来你记得啊。”阿澄瞥过脸看他,目光戏谑,“你对我说初次见面的时候明明是在高中。”岩泉一国中的时候在社区球队当志愿者,周末总是路过她打工的便利店,青春期的运动少年饿得很快,他要买饭团或者包子,一开始是一天一次,然后是一天两次,渐渐多得有点离谱。

“他是个超级大胃王,他一天可以跑五趟便利店,然后带走一堆饭团和汽水。”

“你一点都不胖诶,”由美惊讶地附和,趴在柜台上打量岩泉一,“为什么吃这么多都不胖的,有秘诀吗?减肥真的好痛苦。”

“你要减肥吗?身材明明很好啊。”阿澄惊呼。

由美晦气地摆摆手,“别提了,被前任在背后说我是肚腩婆。”

“都说了不要跟不爱运动的家伙交往啊,天天盯着女人肚子上的肉,也不看看自己胯下面挂着几斤几两。”

“讨厌,这么说出来我也很丢人啊,搞得我好像看男人眼神很差。”由美红着脸瞪了她一眼。

“是挺差的。”阿澄横了隔壁一言不发的岩泉一一眼,“不然我们怎么是朋友。”

“哪有哦,”由美听完,暧昧地凑过来,装作和岩泉一搭讪,“我觉得她现在眼神就挺好的,对吧,帅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岩泉一不知道在想什么,被由美打断之后,说话都磕磕绊绊,“不是……啊……对。”脸色看起来不太对劲,眼睛死死盯着玻璃杯里不断往上冒的气泡发呆,一直往上往上,像是被淹死在了甜到发腻的汽水里一样,慢慢涨红了脸。正准备继续开两句玩笑的由美这时被客人叫走,他松了口气,侧过脸,一下就对上了支着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的一对眼睛。

“所以是国中还是高中,你记得吗?”阿澄这么问他。

他不自在地用双手往复摩挲膝盖,“我记得,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大胃王。”

“哦。”她当然知道他不是,连着一整个暑假,他都拿着别人的钱当免费跑腿,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想蹭免费的空调,等了大概有好几年,真的很久,久到他们都长大,她睡了他的朋友,她才知道他的脸不是因为运动充血。十三四岁的时候没有现在这么擅长看面相,男生在她的概念里是喜欢只哇乱叫的猴子,满教室乱窜,她很讨厌自己班里的那群男生,愚蠢又浅薄,因为他们把她的名字写在看起来最好骗上床的名单第一行。她那时候最擅长的是让自己活着,来回奔波于不同的打工地点,傻了吧唧地硬是拖了两年才在闺蜜面前哭着说自己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喜欢他。

“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真的吗?”天知道她听到及川彻介绍他们认识的时候,他来了一句‘初次见面’时她有多生气,就像是被人当面扇了两巴掌一样。国中的那群热衷于搞校园暴力的蠢货扇她,她还会还手,岩泉一带着一脸蠢笑朝她伸出手的时候,她一张脸动都不动,回家了才觉得疼得要命。

阿澄继续撑着下巴和岩泉一对视,他不像高中时候那样逃避她的眼睛,甚至很动容,像是真的有感情一样。她有点可惜自己现在没有以前好看了,眼睛一点也不明亮,因为熬夜和加班,也因为这个狗屎世界没有让她擦亮眼睛看一看的兴趣,整个人都充满倦怠感和尸体一样沉重的死意。好在他也不年轻了,时间对人都是公平的,十八岁之后的男人开始走下坡路,配她正正好。

“我知道那时候挺蠢的。”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上头了,她的脑袋开始像气球一样轻飘飘的,眼睛里他的脸和国中那会儿傻头傻脑的样子看起来好像变得没什么区别。那会儿的黑色的短发摸起来有点扎手,脸热得要命,躲躲闪闪的眼神像他们在河堤上走过时那条贯穿了他们整个漫长又短暂的墨绿色河流里破碎的月亮倒影,“青春期都挺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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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岁的时候便当盒被当作垃圾丢到教室外面,天看着阴沉沉的要塌下来。十二叁岁数着包里的硬币和现金每天都在想可能活不到下个月,妈妈打回家的钱大部分要存着交学费,现在一文不值的尊严在那个年纪贵的要命,总吃超市半成品的胃也许在长年累月中硬化,顶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低不下头,弯不下腰。十八岁在电视机里面知道自己妈妈的死讯,被时间丢在了所有人的后面,谁都追不上。

阿澄几乎是在瞬间就把自己的小半辈子过了一遍,那些说过不去的事情都眨眨眼过去。漫长到可怕的夜晚,和一个客厅灯泡永远是坏的,进去两个人的影子会被月亮迭成一个的旧公寓,还有一段令人啼笑皆非的青春期,都在这一瞬间,伴随着一句‘是啊,都挺蠢的’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怎么就觉得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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