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说的那么可怜……
寂静深夜,迪古乃端坐在案前,低头阅奏章。
我掀开帘帐,趿鞋来到他身边,嘟哝道:“人家睡不着。”迪古乃歉意地叹道:“是朕不好,不该叫宛宛独眠。”
我环住他的腰,甜甜地笑道:“我陪你好不好?”他问:“这么晚了,你还不困,方才又被我折腾那么久。”
我坐正身子,偷笑道:“你都不累,我当然不累。”说完,我搬来一张椅子,与他并肩而坐。
迪古乃笑叹一气,丢了一摞奏章给我,说道:“这些都是地方上送来的,你要是不嫌琐碎,就帮朕批了吧。”
我忙点头,眼神却飘向了他手上的奏章,只因无意间看到了完颜乌带的名字。
迪古乃瞅我一眼,我立即低下头,装傻充愣地说:“陛下把不重要的奏章甩给我,是瞧不起我们妇人家的能力吗?”
我喝了口茶,兀自说道:“吕后武皇,可都是妇人中的佼佼者,胜过世间多少男儿——”
迪古乃在我腰上捏了一把,头也不抬地说:“闭嘴,乖乖去睡。”
我不再言语,偷偷笑了笑,打开了一本奏章。
要说这地方上的奏章,简直就是五花八门、堪比话本小说了!
内容极其琐碎,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层出不穷。譬如某县一户地主豪强目无律法,强行圈占自由民的田地与房屋;又如燕京有两位寡妇郡主,不仅斗富斗势,还攀比各自男宠的美貌。地方官认为此举有损风化,却又碍于两位郡主是贵族宗室,不敢私自采取行动,这才想要请示迪古乃,让迪古乃派人给她们以警告……
我果断地在每本上都批了句:自行裁夺,无惮权贵。
迪古乃见我下笔飞快,不禁皱眉道:“宛宛,不可随意。”
我指着奏章说:“这些内容,大多千篇一律。官员们俱都推卸责任,大事小事都往朝廷奏报。不仅浪费人力物力,还增加朝廷的负担,影响朝廷行政效率。更重要的是,官员习惯了有事就上奏,长此以往,只会变得愈发柔懦,缺乏主见。不以民事为念,反而只求苟安自保,朝廷养他们还有何用?”
迪古乃沉吟片刻,接过我手中的奏章,不由自主地颔首道:“宛宛言之有理。”说完,他侧身盯我一眼,眸光湛亮,“朕的爱妃,倒也不输武媚。”
这话说说笑笑尚可,正儿八经起来可就不好玩了。
於是,我白他一眼,回归到正题上,继续道:“依我看,你完全可以从翰林院中挑几个信任的学士,让他们帮着你处理这些不重要的奏章。这样一来,你才有更多精力去解决首要的事。”
我停一下,依偎在他身边,眨眨眼说:“也就可以多陪陪臣妾了。”
迪古乃刮一刮我鼻头,宠溺地说:“就冲着你这句话,朕确实要考虑试着放权了。”
话音甫落,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茗儿在帘外道:“陛下,许王府出事了!许王……薨了……”
我吃了一惊,迪古乃亦是愣了好一会儿。片刻,他缓缓站起身,说道:“宛宛,替朕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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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蛟龙出海,玄黄迎路 第356章 坦白
(俺这几日去学校办离校手续拿毕业证了,你们懂的,俺不是故意断更)
迪古乃走后,我招来茗儿,欲详细询问一番。
她支支吾吾大半天,嗫嚅道:“奴婢听他们说,说许王是……是走阳死的……”
我纳闷道:“走阳?这是什么病?”
茗儿小脸涨红,凑近我低声道:“不怕污了娘娘的耳,走阳……换句话说,就是民间常说的纵欲而亡……”
我微微一惊,伸手端起茶杯,状若无意地问:“今晚,是哪位姬妾侍寝?”
茗儿瞟了我一眼,垂目道:“正是那位大食妇人,汉名柳莹,娘娘曾看过其画像,并赞其体格风骚,是绝无仅有的尤物。”
我手轻轻一颤,淡淡道:“茗儿,你怎晓得这么多?”
她脸色一白,咬唇道:“并非奴婢刻意探究,只是娘娘从不瞒着奴婢。”
我“唔”了一声,挥一挥手,“好了,下去吧。”茗儿轻松一气,微喜道:“多谢娘娘信任。”
柳氏来自大食,在燕京居住了十多年,虽不曾挂牌青楼,但也是远近闻名的异国美人,有钱者照样能买她春宵一夜。早前我并不知晓有其人,直到一名宗室大臣为讨好迪古乃,将柳氏的画像送去勤政殿呈给迪古乃过目,我方才有幸一睹这位异国美人的容貌。
当时迪古乃公务繁忙,不曾打开画像来看,於是我就悄悄将画像拿走,派人送出宫给泰阿丹,命他去燕京寻此妇人,再将其引进许王的后院。
果不其然,完颜乌带见了风情万种的异国美人。竟是如此兴奋癫狂,一连七日召其侍寝,不论白天黑夜。唐括定哥本就对完颜乌带这些年冷落她有所不满,又见其不要命地宠幸一个暗娼,更是怒火妒火一起烧燃烧。最近几日,她频频找完颜乌带的茬儿,夫妻二人彻底反目成仇,正是由此引发。
却不曾想,这个好色鬼完颜乌带,竟然真的死在了妇人身上。
我轻抿一口茶。望一望窗外的月亮,陷入沉思……
三更时,迪古乃回了瑶华殿。见我倚在榻上发呆,他轻轻地走进来,唤道:“宛宛。”
我惊了一跳,绣帕从手中滑落。他捏一捏我的脸,说道:“宛宛为何心神不宁?”
我微微一笑。顺势伏在他怀中,说道:“许王好端端的怎么就……”
迪古乃拍一拍我手背,声音平平道:“不早了,歇了吧。朕明日还得操心他的丧事。”
我默了一瞬,抬眼看向他。迪古乃拂开我鬓边的发丝,纳闷地问道:“朕脸上有美食珍馐?”
我讪讪一笑。手指划过他的衣衽。迪古乃仿佛猜到我有话要说,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我半躺在靠枕上。
怕什么。反正他早就知道了。
於是,我尽量用平常的语气,缓缓道:“我暗地里做了什么,你全晓得是不是?”
他“嗯”一声,反应出奇的平静。
我撑起身。心虚地瞄着他,疑问道:“你。你不责备我?”
迪古乃凝视我半会,答非所问道:“乌带是朕的故交,昔日的情分到底犹存。这也是为何,朕明知他横行京城、目无法纪,却不曾严厉警告训斥他。”
我若有所思,来回抚摩他袖口处用金线绣成的龙。迪古乃握住我的手,目光盯着金龙,口气已然转变,隐隐含着几分凌厉,“朕一而再再而三纵容他,可他却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朕可以对他的飞扬跋扈睁眼闭眼,但万万不能容忍他僭越尊卑、背着朕蓄养死士。”
我自是明白,身为帝王,从前的心态早已有所改变。人一旦坐上了九五之尊的位置,他就会开始习惯,习惯享受那种一句话就能颠覆数万人命运的绝对权力。
自然而然,他绝不能容忍有人冒犯,更不能容忍被欺瞒和愚弄。
而完颜乌带,不知是蠢钝,还是故意为之。他仿佛还以为迪古乃仍是他昔日的玩伴,凭着自以为牢固的情分和拥立不世之功,犯下诸多危险的大错……
我眉心一动,问道:“原来,你早有除他之心,但又碍于他是功勋之臣,遂迟迟不便动手,以免群臣非议或是恐慌,说……说你过河拆桥、屡诛功臣……”
迪古乃脸色一沉,低头盯视我一眼。我忙垂下目光,依旧把玩着他的袖口。
蓦地,我想起什么,瞪大眼道:“如此说来,你不责备我,分明是利用我,想借我之手铲除他!”
迪古乃睨我一眼,大言不惭地说:“夫妻之间,何来利用之说?再者,你以为去江南买美人很容易?你以为金宋之间的关卡轻轻松松就能过?”
对哦,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