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兀术和孛迭一同大笑。雨莲敲一下羊蹄脑门,嗔斥道:“你这小兔崽子,整日尽看些什么书!”
羊蹄显然不觉有何不妥,反正见大家笑着,他也跟着傻傻发笑。只见他很认真的对迪古乃说:“伯父。以后你若欺负了羊蹄第二个母亲,羊蹄绝对会骑着马去上京找你!”
我无奈摇头,这孩子真是闹腾,不过也正因他,气氛没有出现预想中的尴尬与冷场。只是我,心中到底存着一个死结,面对此景,笑不出来。
兀术到来,晚上自是备下了酒宴。邀请附近众多昔日旧部前来一聚。我借口头痛,早早回了屋。
简单用过饭,我便让秋兰去备水。久不运动,今日爬了山,着实有点累。
却不料,兀术只身一人。从酒宴上离开,来了这儿。
秋兰极是震惊,浑身止不住哆嗦。兀术笑问我:“你这丫鬟真是,我有这么让人害怕么?”我默了一瞬,轻声道:“秋兰,你先下去吧。”她“哎”一声,神色惶惶地出了门。
我坐在椅子上,淡淡道:“你来干什么?”
兀术叹气,行至我跟前蹲下,“歌儿,你还是这么怨恨我?”
多年不曾听过如此称呼,这会儿竟觉得迷幻而不真实。眼前仿佛出现了昔日完颜宗翰的音容笑貌,他亦是那样带着宠溺的口吻一声一声唤我……
然而,身前的人并非完颜宗翰,我收回渐渐开始难过的心绪,回答说:“我怨你恨你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该发生已经发生……”
我不愿再说下去,兀术接话道:“看来你还是恨我。”我不语,他继续道:“当年你派人给我送来的信——”
我惊呼道:“你收到了那封信?那你为何置之不理、没有给我回话?”
嫁给迪古乃的第二年,正是岳飞被害的那一年。此前我曾写信给兀术,提醒他岳飞不久后恐有灾祸,毕竟他曾说过十分敬服岳飞的话。我身在上京,原想着要不要试一试,或许能让岳飞死里逃生也未可知。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试一试总比无作为好。於是,我便修书一封,差人送去前线给兀术,那时他正与南宋商议和谈之事。可直到年底岳飞被杀的消息传来,兀术也未曾有过任何回话。
又念及一事,我咬牙切齿道:“我想起来了,你当年向赵构提出的和议条件,有一项便是岳飞必须带兵撤退,并解除其兵权。只怪我太天真,以为你惜英雄——”
兀术打断我道:“歌儿,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撇开脸,表情淡薄如秋霜,“你连希尹都能杀害,又何况敌国一个对你存在威胁的大将军。”
兀术脸色煞白,猛地从地上站起,背朝我而立,似乎不愿看我的冷脸,“关于希尹,我无法给你解释。我便是那杀害族人的恶徒,你因此恨我我无话可说。”
“但是——”他转过身,凝视着我缓缓道:“我的确要求赵构解除岳飞兵权,但并未料赵构会杀了他。岳飞下狱后,我曾派使臣前去交涉,请赵构释放岳飞,赐其金银财宝,卸甲归田。赵构不予理会,后来我又亲自修书送往临安,然第二日便传来……”
我默然沉思,晴朗的华白月光,透过门窗淡淡洒落在地上,将兀术的身影拖得很长长。待他跨过门槛之际,我望着他萧索的背影,终是说了句:“谢谢你。”
兀术身形微顿,回头冲我短促一笑,下颌的胡须轻轻颤动。
他身上属于军人的威严与煞气,比起当年驰骋疆场时,不知不觉中减去了许多。此时此刻,更多的是平和与沉静,再添一分久历风霜的沧桑之色。我忽然发觉,其实他已经年近五十……
岁月,流逝如此快,而我们尚显年轻的人,仿佛还在蹉跎着时光……
……………………(未完待续)
正文 第237章 气哭
六月,合剌重新上朝理政。兀术依然留在松峰山,大有从政坛上隐退之意。
迪古乃升为从一品平章政事,驸马唐括辩则接任尚书左丞一职,萧裕由兵部侍郎调任为北京留守。不过,此北京并非等同于后世北京,乃是金国五京之一。
如今,嫁给萧裕的紫月,也可以算得上一位官太太了。他们夫妻二人即将离开上京,奔赴北京上任。今日一同来了府中,向我和迪古乃辞行。
婚后的女人就是不一样,瞧那红彤彤的娇嫩脸庞,几乎快要滴出甜滋滋的露水来。刚见面时,紫月的眼神也总飘向身边的夫君,可是把我这个昔日旧主给彻彻底底的无视了。
女人呐,果然是有异性没人性。
秋兰事后说道:“娘子,你看适才紫月那模样,恨不得黏在萧大人身上似的。”我侧身低头道:“等你将来嫁了人,也会如此,说不准更黏人呢。”
她红着脸“呸”了一口,“娘子就爱打趣奴婢。”我笑一笑,她又笑道:“我瞧着娘子就不爱黏着爷,倒是爷喜欢黏着娘子呢。”
我诧异一笑,问道:“是么,难道我很冷淡?”她吐一吐舌头,“没有,只是不如其他娘子们殷勤。眼看天气快热起来,爷又是畏热的体质,奴婢听说大娘子她们都在四处寻解暑清热的妙方,看来是打算……”她见我没反应,继续道:“冬日里,旁人可是一盅汤一盅汤亲自往爷书房里送。”
我轻笑出声。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还记得芷蕙下大雪给迪古乃送汤时,走在半路摔了一跤,躺在屋里养了大半年。迪古乃却不过大家的关心之情。每每皆欣然接受,毕竟作为妻妾们,殷勤侍奉夫君本是天经地义。但关起门后。他便把汤赏给了阿律喝。那段日子,阿律可是长了不少,人也倍加精神。
秋兰问:“娘子,何不建议爷把书房彻底搬来咱们院子里?”
我无奈一叹,捏一捏她秀鼻,“我身为妾,能受爷专宠多年。已经让人侧目。若再提出如此要求,外人岂不笑话爷太过宠爱嬖妾。我虽不愿看到她们亲近爷,可是……她们毕竟也是爷的女人……”
秋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起身又道:“何况,书房不仅是爷处理公务的地方。更会有其他官员、或是爷的家臣亲信前来与爷商议事情。若把书房设在这儿,既不方便,又会让那些爷们笑话,你可明白?”
她笑道:“明白了。”我指一指衣橱,说道:“好了!快帮我更衣吧,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
用完饭,萧裕随迪古乃去了书房。
紫月进了我的屋子,笑道:“真是一点也没变。”我拉着她坐下,说道:“这么多年了。还能如何变,左不过是把琉璃花樽换成白玉的。”
茗儿端来茶,紫月一时犹豫,不知该接还是不该。我把茶放进她手中,认真道:“方才在席间,你扭扭捏捏不肯上座。我碍于你的面子,当时没有多说。可现在我必须告诉你,如今你是大金国一位正四品官员的嫡妻,不再是当初侍奉我左右的小丫头。你若因着过去的身份,而妄自菲薄,束手束脚,又如何能让其他人尊重你?服气你?”
紫月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可我毕竟不是原配,又是这样的出身——”
我打断她道:“不是原配又如何,出身不高又如何?你可知历史上的则天皇帝,何尝不是蓬门小户、地实寒微?你若一直在意过去,又怎叫旁人高看你?先不提外人,单单是萧裕其他几位侍妾,也大有可能欺负到你头上,你难道心甘情愿让人踩着?”
她摇摇头,我拍一拍她脊背,大声道:“把腰板给我挺直了!你要记住,你是官家太太,若你再继续轻视自己,行事畏畏缩缩,只怕连外人也要笑话萧裕。拿出点气势来,你可别指望着在后院受了欺负找我给你做主,我断断不会管这档子事!”
紫月颔首,“我知,多谢娘子教诲。”我叹气道:“好了,快把茶喝了吧。”她若是懂得而做不到,那我也没有办法。一个人的脾性品格,到底是打小养成,并非轻易可以改变的。
秋兰从外头进来,说道:“奴婢方才做了一碟黄金酥,娘子要不要尝一尝?”
我心中一动,起身道:“午间吃多了,这会儿可吃不下。你去寻个捧盒装起来,我拿去书房给爷和萧大人。”
她嘿嘿笑道:“娘子可算殷勤了一回。”我不予置否,回头对紫月道:“你和秋兰久未见面,你们姐妹俩好好说会话吧,我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