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芮王爷的客人?”
一进入村庄,便有不少孩童围在小路两侧,好奇而又高兴地打量议论。几名扈从嫌他们碍事,抽出马鞭欲驱赶孩子们。我急忙探出头,喝止道:“别伤着人,咱们是客,别丢了爷的脸面!”
迪古乃回头望我一眼,勾了勾唇,继续骑马前行。
却有一童音传来:“这姐姐可真美,必然是城里的,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我抿唇一笑,放下帏帘,笑道:“如今的孩子们越来越机灵,当真会讨人喜欢。我一把年纪,他们竟叫我姐姐!”
秋兰道:“这有什么,娘子本来就生得美。”那老妪捂嘴一笑,指着我向秋兰道:“你们家娘子忒爱开玩笑,俺老婆子虽然人老,眼睛可清明着呢。明明瞧着最多二十的模样,偏说自己一把年纪,要俺们这些人可怎么活啊!”
我含笑回道:“老人家很会说话。”
话音刚落,马车缓缓停下,外头有人道:“你可算是来了!我可是等了许久!”我兴奋道:“是孛迭的声音!”说罢急忙掀开帷帘,下了车。
眼前的建筑,却让我深深吸了一气。
不同于上京城中黑瓦白墙的府邸,而是像一个坚固如山的军事堡垒。五六米高的夯土外墙,墙头亦建有高高低低的女墙。更人匪夷所思的是,院墙上每隔三四米就有一座箭楼,简直可以与一座州县的城墙相比。而庞大又珍贵的铁门,更是添了几分冷硬与霸气。
孛迭笑问:“姐姐怎么看呆了?”
见面的招呼也省了,我指着院墙问道:“你这是盖府宅、还是建长城啊?”他笑道:“这里不比上京城,百姓的素质良莠不齐,乡风民风颇为野蛮,又时常有响马山贼出没,可不得建一个无坚不摧的府邸。再来若遇上什么变故,倒也能保我家族抵抗一些时日。”
变故……这是指……
雨莲从身后走来,笑吟吟道:“爷还不快请贵客进屋。”孛迭一拍脑门,大笑着迎我们进“堡垒”。
高墙之内,房屋瓦舍林立,不时有戎装士兵来回走动。我心暗想:从外头瞧,已是气势恢宏,不料这内部,倒真如一座小城市,五脏俱全。我侧身,问雨莲道:“这一块都住着什么人?”她指一指,回道:“西面住着王爷和老王爷从前的部下,这东面则是一些佃户、手艺人以及体面的家仆。”
部下?那就是将士、军队?再思及墙上的箭楼……
我下意识地看向迪古乃,他虽面带平和微笑,眼神却高深莫测,仿佛掩下了一些情绪。
穿过几重庭院,通过一石拱桥,进入了风格较为婉约的内宅。
“王爷的客人来啦!羊蹄快出来!”
有一十三岁的小女孩站在厅前吆喝,梳着羊角辫,穿着普通布衫,脸蛋倒是可人。雨莲跟我说:“这是一个家仆的孩子,羊蹄平日最听她的话,有时连我们都嫉妒呢。”我呵呵一笑,“羊蹄是个男孩,大抵男孩都喜欢这样漂亮的小姐姐。”
孛迭闻言,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心下了然,悄悄的笑了笑。
只见一皮肤黝黑、脑袋硕大的小男孩从拱门那头蹦了出来。双眼奇大,一双招风耳,两排参差不齐的白牙。尽管如此,单论模样,算是个可爱的孩子。那五官相貌,除了耳朵,倒是与孛迭有六七分相似。
……………………………(未完待续)
正文 第232章 所谓忠诚
我为我暂时转变成两千党感到痛心疾首。
他大声道:“父亲,母亲,你们去哪儿了?”
孛迭板着脸,叱责道:“羊蹄,怎么这般不懂规矩。客人面前,如何大呼小叫,没有丁点礼貌!”我道:“你别吓着他,不过还是个孩子。”
羊蹄冲我一笑,走近摸了摸我衣裙上的穗带,“哪里来的仙女姐姐,父亲母亲怎么不早点把孩儿叫出来。”
孛迭哭笑不得,一把提起羊蹄的衣领,将他拎进了客厅。
饭桌上,山野美味应有尽有。两个男人推杯换盏,高谈阔论,甚是高兴。我颇为感慨,想当年,迪古乃和孛迭互相不爽对方,亦曾在太子府中骂骂咧咧打过架。自从二人同在军中后,感情反而愈发笃厚。儿时的嫌隙,也早已烟消云散。
羊蹄见他们喝酒,叫嚷道:“我也要喝酒。”说着就伸手去拿酒壶。雨莲拉住他,柔声哄道:“咱们喝茶不好么。”羊蹄不依,扭头向我道:“姐姐,羊蹄要跟你喝酒。”我险些呛住,他怎么还叫我姐姐。
孛迭瞪他一眼,迪古乃呵呵笑道:“无妨,咱们儿时不是也经常饮酒,就让他喝一杯。”
羊蹄拍手叫好,雨莲无奈一笑,给他倒了一杯。
我拗不过他,只好陪他喝了一会儿。这孩子确实淘气,更兼机灵古怪,活脱脱一个小大人。竟是比迪古乃和孛迭儿时还要难应付。
饭毕,孛迭把我们安排在内宅西面一座庭院,环境清幽雅致。绿水悠悠而过。从“堡垒”外面瞧着,哪里会料到内里也有这样好的所在。
雨莲领着我们进了院子,交代吩咐了一番,方才离开。临走前。我叮嘱她道:“跟我们一起来的那祖孙二人,可给她们安排好了住处?”雨莲笑道:“早就办妥了,这会儿估摸已经睡下了呢。”我点点头。送她走出几步。
回屋后,迪古乃仰面躺在床上,秋兰正伺候他脱靴。我问:“睡着了?”她轻轻颔首,道:“爷还没洗漱,要不要叫醒?”我脱去外衫,摇头道:“不必,过来伺候我沐浴吧。”
谁知刚坐进水中。迪古乃的声音忽然传进:“怎么不叫我?”说毕,他人已推门而入。
秋兰看我一眼,我示意她出去。迪古乃面颊微红,确是醉酒模样,说话倒是一点也不含糊。我靠在桶沿儿。仰头问:“不是醉了么?”他行至我身后,将我垂落在浴桶外面的发丝托在掌心中,“今日必须沐浴,洗除灰尘晦气,再来满身酒味,你闻着岂不难受。”
我嗔笑道:“你倒是挺会体贴人。”
松峰山这一带住着不少猛安谋克,大多是从兀术麾下退役的军士兵将。第二日一早,孛迭说要带迪古乃去庄子里转一转,结交这些曾在疆场上厮杀过的各路豪杰。
我给迪古乃打好发辫。问道:“你觉得孛迭此举,仅仅是想给你介绍朋友,还是另有一番深意?”他神情淡淡,启唇道:“任何人的心思,都不能草率猜测之。不过,多识几个勇猛之士。百利无害。”
我一时未语,双手搭在他肩膀上。迪古乃站起身,微微露出几分得色,“萧裕此人,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他。”我道:“萧裕的确是个人才。办事得力,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人脉广阔。最难得的是有自知自明,不骄不躁,谦虚谨慎——只是,他如今可有向你剖白心迹?”
迪古乃取下佩剑,笑道:“那老贼可狡猾着。”我疑问:“难道还没有?”他道:“言语上并未直接表心迹。但他这几年,暗中帮我联络了不少猛安,此举不知可否能视为挖心掏肺?”
我笑一笑,走上前道:“不可。虽然行动比语言更加实际,但在这种事情上,语言比行动更加有力度。行动不一定能让人抓住致命把柄,但是语言就显得直接而又危险。倘若他能实实在在表忠心,说明他愿意将自己的命运就此与你绑在一起。你成功他沾光,你失败他无悔——”
迪古乃截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嗯”了一声,继续道:“萧裕畏畏缩缩,显然是有所保留,欲给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哈哈哈……”迪古乃突然大笑,我转身,纳闷笑问:“你笑什么,你应该着急才是。”
他伸出手臂,一把搂住我后腰,贴向他的伟岸之躯,“有此贤妻,上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