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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如今怎么和迪古乃疏远了?听说迪古乃受伤痊愈之后,姐姐再也没有去看过他。”乌禄轻声问我,脸上透着疑惑,还有几分我不理解的表情。我不知从何说起,端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一个响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陛下驾到!”我忙随众人站了起来。
半会,金太宗和皇后出现在重重侍卫中。他出声说了几句,但隔得远,没听见他说什么,也没有兴趣。行过礼后,大家又都坐了下来,再过了一会儿,就是新郎、新娘子现身。我瞟了几眼,就低下头专心的享用美食。乌林荅香到底是小姑娘,和其他小孩一样,全跑去凑热闹、沾喜气。乌禄似乎也不太感兴趣,一眼都没多看,始终淡然的坐在我身边,有一句无一句的和我说话。
算着时辰,我觉得我已经熬了很久,应该可以走了。到处瞟了瞟,忽见一小厮急急奔来,蹲在我身旁低声说了一句:“请郡主移步探花亭,我家主子在此处恭候郡主。”说完又悄悄跑开。我愣了一会,探花亭我知道在哪,是合剌府中最漂亮的一个亭子。方才那小厮也没说他家主子是谁,那我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犹豫几下,还是决定去看看,总比坐在这儿要好得多。而且说不定合剌待会还要下来敬酒,心里也隐隐觉得那小厮口中的主子是迪古乃,除此之外我也想不出是谁了。
和乌禄、乌林荅香说了一声,以去方便为由匆匆离开酒宴。一路上没有什么人,但处处都点着灯。探花亭在太子府最北边,因四周栽植了大量的花花草草而得名。想到这里,心里有些难过和惋惜,从前我还在那儿帮合剌栽植过几株花。那时他刚被立为太子,人也还是以前那个人,对弟弟们关怀照顾,对我虽有爱慕,却始终是举止有礼,从无半分轻佻之意。而如今却变成这样,怎能叫人不心生感叹。权势和欲望,真的是能改变一个人。它们的影响力,从来都是不容小觑的。历史上那么多人,都为了它们丢了性命——丢了人性,丢了感情,丢了自我,丢了一切回不来的宝贵之物!
而迪古乃,怕是也会有这么一天了……
走近探花亭,里面一个高大的身影让我下意识的止住了脚步。这个头身形,怎么可能是十二岁的迪古乃。还是小心一点好,免得又突然来个大麻袋把我给罩住了!
“怎么不进来?”一把低沉的声音飘进耳中,我眉心一动,觉得很是熟悉,却仍定在原地。直到那人转过身子走下阶梯后,我方才大吃一惊,“是你?”
第065章 孛迭的漠然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以为兀术今日没来,却不想还是遇到他了。随即又稳了稳心神,告诉自己不要怕,有些事情还是需要解决的好,免得日后再生误会事端。
“怎么,见着我不高兴吗?”兀术一步一步行至我身侧,伸手撩起我鬓边的发丝,动作极其温柔。我不动声色的避开,却恍然发觉他下颌多了一道伤疤。再往上看,几圈长短不齐的胡茬围绕在嘴边,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神色也有几分疲惫。想着可能是这几年在外领兵打仗太辛苦了,如今又屡遭挫败,他自己心里定也不好受。
“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意外。”我淡淡道,避开他的目光,转身望着远处的灯火。
对于我的态度,兀术明显有些不豫。正欲说话,身后一阵大笑,我下意识扭头,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是完颜宗磐那个混蛋!
“多日不见,小娘子出落的是愈发水灵了,叫本王好生惦念!”完颜宗磐踱步走近,一脸调笑之意。我没有理他,欲掉头离开,却瞥见兀术的双拳紧紧地握了起来,目光如剑,直直的朝完颜宗磐射了过去。我心头一跳,欲伸手按住他,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他面孔因愤怒而扭曲,大步走上去朝还在发懵的完颜宗磐狠狠打了一拳。我低呼一声,赶紧奔过去拉住他,兀术扭头咬牙道:“别拦我,今儿非得教训他不可!”
完颜宗磐冷不防挨了一拳,不禁勃然大怒,指着兀术大骂:“别以为你这几年掌了兵权就可以如此放肆嚣张,你想干什么!居然敢为这贱婊子跟我动手?哼,粘罕都拿我没辙,你算个什么东西!”他虽怒不择言,但却没有动手回兀术一拳,身后的侍从也上来挡在他身前,想必也是知道自己打不过兀术。我拼命拼命忍住怒火,死死拉住兀术让他不要冲动。若是在别处打起来还好,可今晚是合剌婚宴,金太宗和众多贵族齐聚一堂,真要是闹大了,后果不堪设想。
兀术还想再冲上去,我急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这才冷静下来,给我擦了擦眼泪。随后冷冷的看了完颜宗磐一眼,放了一句狠话:“以后你若再敢打颜歌的主意,我就是拼了命也要做了你!”我闻后身子一颤,完颜宗磐神色微变,兀术拉过我大步离去。我被他拽得紧紧的,却也不敢多言。
一路踉踉跄跄的跟在他身后,抬头时发觉已经出了太子府。我见他还不停下来,出声道:“你放开我,拽疼我了!”兀术闻言停住脚步,微微松开我,可惜我这么点力气还是不能够挣脱掉他。只听见他口里打了个呼哨,一匹栗色的高大骏马急奔而来,我惊道:“你又想——”话还未说完,人已经被他举上马背。我简直哭笑不得,为什么我跟他每一次见面都少不了这一幕,“你再不说话我就跳下去了!”我拿头撞他,兀术打鞭笑了一声:“你不敢!”
我气结!伸手狠狠地拧了他一把。只听得闷哼一声,兀术低头笑道:“你这狠劲儿真是一点也没变。”狠劲儿?我要是有狠劲儿早就一口咬上去了!
“你干嘛带我来你家里?”我望着眼前这座府邸,不解的问他。兀术扶我下马,牵着我进去,边走边道:“看来你这几年和孛迭处的不错,连我的府宅你都认得。”说完又突然停住,侧身看我一眼,表情有些奇怪,“你能跟我儿子好,为何就不能对我好点,我还比不过那个黄毛小崽子?”
我听后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他这是在吃孛迭的醋吗?而我又哪里对他不好了,若不是他那日太过分了,又写了情诗给我,引得完颜宗翰误会,我也不会像如今这样忌着他。想那时还在汴京郊外的金营时,我们处的不是很好吗。他带着我骑马,教我女真语。我念诗给他听,偶尔还给他讲一些汉族古老的小故事。他性格爽朗,不拘小节,我很喜欢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玩,所以一直把他视为我在古代最重要的好友之一。如今嫌我对他不好,那是自找的。
他见我迟迟不说话,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拉着我继续往里走。忽然想起一事,我问:“你怎么知道那件事?”那次被完颜宗磐绑去,京中都没几个人知道。他身在战场,又怎么会晓得,孛迭和乌禄也是不知的。
“总之我就是知道了。”他重重的说了一句,又道:“真不知粘罕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居然没有动那混蛋!”我道:“是我劝他不要冲动的,而且……闹大了也不好。”
兀术没有接话,领着我进了他的书房,又吩咐门口的侍卫退避三丈。一推门,我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喜道:“你居然带了这么多书回来。你不能给别人,我全要了!”他低笑几声,在软榻上坐下,“本就是带回来给你的,路上还差点淋了雨,可是费了不少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