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又在一起玩了游戏,不知不觉中已经很晚了,两家府里都相继来了人接。乌禄临走前,乌林荅香将自己绣了半月的香囊送给了他。孛迭见了一脸郁闷,我趁机笑说:“京中喜欢你的小姑娘不少,你不用羡慕乌禄的,倒是该多和那些小姑娘们来往来往。”他听后不言,盯了我一会,转身上了自家马车。
回到屋里,花涟和秀娥正在收拾桌子,乌林荅香在里屋沐浴,我坐在榻上问:“现在是什么时辰?”花涟道:“已是亥初,小娘子要睡了吗?”我低头抿了一口茶,摇头叹道:“我睡不着。”她俩看我几眼,不再说话,继续着手上的活。
枯坐一会,觉得心里堵得慌,朝外望了一眼,只是飘着小雪花,出门应该不打紧的。便匆匆穿上鞋子往外走,花涟追上来问:“小娘子去哪儿?”我停住说道:“把斗篷拿来,我要出去。”
秀娥和玲巧听见后一起跑了出来,“这么晚了,小娘子去哪儿?”我道:“不想去哪儿,就是想出去走走,若是不放心,让泰阿丹陪着我就是了。”可能也知道我心里苦,秀娥不再阻拦,进屋取了件斗篷,把我裹得严严实实。又仔细叮嘱了泰阿丹几句,这才放我出去。
骑着小奴出了府,虽然还飘着小雪,但却没有刮风,怀里还揣着一个手炉,头缩在斗篷帽子里,倒也没觉得有多冷。泰阿丹默默的跟在后面,始终和我保持着五米的距离,这是我要求的。他是个老实人,我偶尔回头一望,发现几乎不多不少刚好五米的样子。
“小娘子,再往前走就是城门了。”泰阿丹的声音飘进耳中,我不觉一惊,城门?那要不要出城呢?有很久没去过从前的别苑了,或说现代书院也可。那地方,可是让我又爱又恨呐。我回头问道:“城门几时关?”他闻后急道:“这么晚了,小娘子不会是想出城吧?使不得呀。”
我扬声道:“你如今差事当的是愈发好了,你快说,城门何时关?”他为难的挠了挠后脑,半天才回:“最晚子时三刻。”我点头笑道:“那就好。”说完举起鞭子朝城门奔去,泰阿丹惊叫一声,忙骑上马追过来。
好久没这么策马狂奔过,冲出城门的一刻,心中大爽,情不自禁的放声尖叫起来。偶有路过的百姓驻足观望,我只冲他们哈哈大笑,估摸着都把我当疯子看了吧。
一阵肆意疾驰,我只顾享受着云霄飞车般的快感,却不想竟远远跑过了别苑。待停下来时,身后的别苑几乎快隐匿在雪夜之中,更要命的是,泰阿丹也没了踪影。我暗呼一声,这个傻小子,莫不是迷路了?
原地转悠一会,泰阿丹依旧未现身。前方的山坡上有一大片林子,在皑皑白雪的覆盖下,有如王母娘娘的珍珠玉带,闪着晶莹的光芒。虽是黑夜,却在满山白雪的映衬中,显得格外亮堂,似黎明前的黑夜,幽而不暗,安详静谧。我不自觉的提起马缰绳,缓缓朝林子去。
一个人穿梭在林子里,竟不觉得害怕,许是从前来过的缘故。想着那几年的春夏,常和迪古乃一同来这里遛马,留下了多少欢声笑语。如今一人故地重游,惆怅万千,恍然如梦。闭上眼,仿佛还能感觉他就在我身边,骑着马与我并肩而行,或是共乘一骥,吟诗颂歌,谈古论今……
“哗啦——!”有一大块积雪从树枝上坠落,不偏不倚的掉进我脖子里,一股凉意旋即传遍全身。我忍不住呲牙,方才真不该把帽子取下来的。
在马背上不方便把雪抖落掉,於是下了马,好一会才把雪给弄了出来,随后乖乖地把帽子戴好。寂静的山林中,突然飘出一阵幽幽的箫声,时起时落,断断续续,在这深林之中显得尤为悲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我心中疑惑好奇,这么晚了,会有谁在这里独自吹萧,难道又是另一个满腹愁绪的人吗?
听了一会,觉得这箫声竟有几分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可又想不起来。回头看了眼小奴,它半卧在地上,似乎有些累。我鄙视的瞪它一眼,才大半年不骑它,就被养的又懒又肥了。我把马缰绳绑在一棵树上,自个儿裹紧斗篷深一脚浅一脚的寻音而去。
行了几十步,脚下猛地一空,我以为只是雪太厚了,谁知这一脚竟无限下落,身子也朝前跌去。我大声尖叫,居然“噗通”一声滚进一个大坑中,地面上的雪迅速劈头盖脸的掉下来,几乎把我整个身子都湮没了,这可是比雪落进脖子里要冷得多。我颤颤巍巍的从雪堆里爬出,又大大的吃了一惊,这哪里是个坑啊,分明就是人为的陷阱。居然比我人还高!
简直就是欲哭无泪啊!是谁闲的无事在这儿挖个大坑。说是捕兽用吧,坑里啥都没有。等等,要是真有个兽夹子什么的,我现在……脑子里飘出一连串词……血肉模糊、身首分离、脑浆迸裂……猛然回想起那年在完颜宗翰营寨外的悲惨遭遇,心头又是后怕又是庆幸。
怎么办怎么办,荒山野岭的,即便是没有野兽,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夜里呆着,不冷死也得绝望死呀。之前听见的箫声不知怎么也没了,全怪那箫声!啊,我要杀了吹萧之人!可是……也得先爬出去再说。叉腰站起身来,试图爬了几次,可是坑壁太滑太高,我整个人穿的也很臃肿,折腾了好一会儿,终是未果。再来手脚早已冻僵,爬了几次后根本再也使不出气力。我绝望的瘫倒在地,望着头顶那一小片夜空,心中痛呼,难道我今日真要命丧此坑了吗!
心中忽又燃起一丝希望,那个吹箫之人……应该还在山中吧,眼下只有大声呼救,期盼着那个人能听见了……
於是便声嘶力竭的喊了起来,空荡荡的山林里,我的呼救声遥遥传开,回音阵阵,分外冷清。其实心里也有几分忐忑,我不知道这山里有没有野兽,待会若是没把人引来,把野兽引来了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两种死法,我还是宁愿选择冻死……
真是恨自己这双脚,没事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救命啊——有没有人呐——!”
不知这样喊了多久,我全身仅剩的一丁点力气也快消失殆尽,嘴巴冻得几乎无法张开,手脚麻木,头晕眼花。更要命的是雪渐渐大了起来,估摸着不出一会,我就要被大雪给覆盖住了。地面上风声呼啸,在死寂的深林之中,犹如鬼魅般在嘶声厉吼。外面不断响起树枝被厚雪压断的“咔嚓”声。起初我还能一直清晰的听见,后来眼皮越来越重,思绪也渐渐模糊起来。浑身早已没了知觉,下一刻便要彻底的睡了过去。
第060章 肝肠寸断
我是在做梦吗,强撑着双眼,我似乎听见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一声一声极是焦灼和忧心,张口想喊出来,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颜歌——你在哪儿——回答我——!”
我没有听错!真的是有人来了!心中大喜!不,已经不能用喜悦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好比是一个将死之人在即将要踏上黄泉路时,有人一把将你拉住,然后温柔的告诉你:“小心,你走错了路。”接着带着你离开,转身后有一座明媚的花园出现你眼前。那种激动离奇的感觉无法言状、难以表达,我只知道自己的大脑瞬时恢复了思维,求生的欲望驱使着我努力直起身子,使劲用头撞着坑壁。又忽然想起小奴就在附近,若是被来人发现了,一定也能顺着脚印摸到这里来,但愿我的脚印还没有被雪盖住……
头虽然撞得生疼,但到底是清醒了很多,忽然有脚步声渐渐逼近,我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是那个喊着我名字的人吗?不会是动物吧?
紧张的盯着坑顶,心中七分激动,三分担忧,然而一声极其沙哑却又万分熟悉的声音在头顶惊然响起:“你这个傻瓜——”
我内心狂颠,眼前出现的这张写满心疼的俊脸让我震惊得半天无语,泪水决堤一般喷涌而下,泣声嗫嚅道:“迪古乃……你怎么会……”
泪眼迷蒙中,他纵身跳了下来,一把将我紧紧按在怀里,双手不停地揉搓着我冻僵的小脸。我泪流不止,想要张嘴说话,却被他同样冰冷的唇瓣牢牢堵住。热泪顺着脸颊滑入嘴角,唇、齿、舌、泪,在他狂风骤雨般的热吻里纠缠不分。我的呼吸被他夺去,体温却在一点一点的恢复,手脚慢慢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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