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他看向我的眼神儿。
他只是站在那儿盯着我,并不挪步过来,我被孛迭、乌禄缠得紧,只好陪着他们一同坐下。几个年轻人纵马在场上小跑起来,比赛应是要开始了。却见对面完颜宗翰他们并未更衣,环顾一圈,不见宗磐身影,一问才知他今日身体抱恙,来不了。暗自咂了咂嘴,那这分明就是几位军将借打球之说集会,毕竟若是平时三五个人聚在一起开小会,很可能被有心人举报,称某某们于何时在某家结党会饮,似有图谋不轨之心,云云。历来皇帝最是忌讳臣子们过往甚密,譬如清朝那位康熙爷。
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兴致都很高,脖子伸的长长的,不时拍掌叫好,我却一直惦记着迪古乃,几轮比赛我愣是没看明白谁赢谁负。今天虽是风和日丽,但也是寒冷的十月天了,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难免有些冷了起来。正拉了拉身上的斗篷,一双蹙金长靴踱至我跟前,抬头一看,合剌伸着手笑吟吟地看着我,“真是好久不见,为了弥补我去别苑扑了个空,你得和我一起玩击球。”
孛迭抢话道:“她不会。”合剌紧跟着道:“不会可以学,我正好可以教你。”
四下已经有几个姑娘往这边看了过来,我看着一脸期待的合剌,想着今日他也算是主角,着实是不能不给他面子。玩一会说不定能热起来,便点头笑道:“好。”孛迭忙道:“那我们也去。”我嗤笑一声,摸着他的头笑道:“你们还小。”
“不小了!”他怒吼一声,我无语,只好道:“那便来吧。”说着又问合剌:“怎么不见迪古乃?”他四下看了看,道:“刚才和还和我在一起,不晓得这会子跑哪里去了。”我“唔”了一声,随着他朝马厩走了过去。
换了一双皮靴,脱下斗篷,挑了一匹白马跨了上去。合剌骑着一匹青黑色的乌骓走了过来,我正要告诉他基本规则我都懂,他忽然靠近我轻轻笑说:“这支木兰簪子,你戴上了。”我小小的惊了一下,脱口道:“这是你送的么?”
他先是一脸喜悦,听到这句后喜色荡然无存,我尴尬的笑了一声,“我的记性一向不好。”
“无事,只要你戴上了就好。”他淡淡一笑,随即讲起了规则,我心里却是焦灼无奈,真想立刻把簪子拔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骑马路过完颜宗翰身边时,他的脸即刻黑了下来,希尹和宗干却是哈哈大笑,直道:“如此更添了几分英气,甚好甚好!”我笑瞅着完颜宗翰,问:“不好看么?”他状似无奈的笑了一声,道了句:“去吧,小心些。”
合剌欲手把手教我,要是被完颜宗翰看到了岂不敢当场把我拽出去,我笑道:“这也不难,我都懂。”不就是个曲棍球么,这有何难。再说了场上就几个人而已,孛迭和乌禄最终被一位将军以不安全给拦住了。区区几个人,还卯着劲儿跟我抢球不成。我这匹白马选的也对,个头小巧但动作敏捷,转弯转得尤为迅速。我也有自己的策略,任那些人一股脑的在那儿争毬,合剌笑喊道:“怎么不抢?”
我大笑一声,“你且看着!”刚说完,那毬在他们几根鞠杖一番争夺下,咕噜咕噜径直滚在我跟前。双手一动,举杖出击,毫不犹豫的赶着毬往门洞去。其他人都想来抢,却你不让我不让你,愣是给了我几秒钟的机会。最后一使力,精准不偏的滚了进去,台上爆出一大片喝彩声,我回头一看,完颜宗翰正眯着眼笑看着我。心里一阵得意,我冲他吐了吐舌头,却不想转过身来时撞上迪古乃的目光,心口猛地一跳,这孩子的眼神真能杀死人啊。随后胳膊上一紧,合剌走近拉住了我,笑叹一声:“可真有你的!”
不过也是个运气问题,若是再来一次,别人岂会再给我机会,说不定连毬都碰不着。可这合剌明显不想放我走,自己也不好意思赢一次便开溜,只好硬着头皮撑下去了。
许是吃了一次我的亏,除了合剌以外,那几个少年当真是拼足了劲儿和我抢,一点空子都钻不了。我本想着眨个眼睛卖个萌分散他们注意力,可这些人的视线一直在地上,抬都不抬一眼。几番下来,我已经有些气短,手腕酸痛,身上倒是有些热了,感觉汗都生出来了。
腹部突然传来一阵酸痛,我手上一松,鞠杖“啪”的一声落在地上。眉头微微皱起,合剌正和其他几个少年抢的正凶,没有觉察出我的异样,完颜宗翰和其他几位将军也不在座上,像是进了内帐里。我下意识地按住小腹,身上一冷一热,忽有阵阵马蹄声传来,斜眼一看,竟是迪古乃纵马奔来,行至我身边停了下来,不冷不热道:“怎么了?”
我轻声说:“不舒服。”他微微蹙眉,牵过我的缰绳,带我跑出了场地。
场外设有五六个大帐,迪古乃扶我下了马,拉着我走进其中一间,并吩咐守卫仔细看着。一入帐内,热气缭绕,地上搁着两个大炭盆,我解下外面的连身小袄,顺手扔在铺着皮褥子的炕上,嘴里道:“热死了。”
却见迪古乃一言不发的猛扑了过来,我顿时吓了一跳,身子不由自主的往炕上一躲,竟被他牢牢压在身下,我瞪着他小声嚷道:“你干什么啊?”这些小鬼个个比我小,力气却是一天比一天大,我居然不能撼动丝毫,正挣扎着,迪古乃忽然低下头,耳边是他温热的呼吸,“别嚷嚷,你裙子上面有血。”
什么?我惊得呆住,哪儿来的血?他嘴角含笑看我一眼,目光古古怪怪,心里渐渐明白了,原来刚才小腹的酸痛——是因为这个十二岁的颜歌来了初潮!
偏偏又被一个小鬼给瞧见了!而且他似乎知道这是什么!天呐,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他不怀好意的笑了几声,“你来时身上披的斗篷呢?我去找来,你先坐着别动。”我微窘,只道:“好像是在左数第二个帐内。”他从我身上爬起,转身疾步出帐。我扭头试图看看裙子的状况,一看便傻了眼儿,这也太大一片了,而且还分成一块一块,以为自己是朵花似的。
片刻之后,迪古乃捧着我的狐毛斗篷挑帘进来,我猛然想起一事,问道:“那马鞍上——”
他出声截道:“马鞍已经丢了。”说罢将斗篷递给我,视线却落在我的裙子上。
我稍稍放心,但见他还不收回视线,抑着声音斥道:“看什么看,转过去!”他调皮一笑,摇头道:“你羞什么?”我匆忙系上斗篷,只是睨他一眼,并不作答,却闻得他轻笑道:“还是回去吧,不然你这样子多难受。”
欲哭无泪,不需要你这个小屁孩来提醒啦!他见我这副窘样,笑得愈发肆意起来,我作势要打他嘴巴,却被他一把抓住,“很美——”
看着他那认真的眼神儿,我不禁咽下一口唾液,什么很美?我知道我很美啊!
难道他是指裙子上的血迹?我难以置信的看他一眼,双颊霎时一片红热。迪古乃嗤笑一声,随即握住我的手,一字一顿说:“美得就像春天里的海棠花一样。”
海棠花?想起来了,燕京围场外的西府海棠便是他叫人栽植的,我脸微微侧过,“乱说,海棠花哪里有么红?”他抬起眼睑睨我一眼,语气陡然加重,“我说像就像!”
我被他喝得有些发懵,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可不敢一直跟你杠下去。
第030章 念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