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围簇拥着我的欢声笑语,并没有让我感到任何温暖,只是愈来愈清晰地刻画出我一身明丽的孤单和灰色调的哀伤。
我悄悄摆脱了人群,在焚樱城的宫殿里寻找樱祭。几个王族居住的宫殿空空荡荡,也许都去参加樱不蔑的婚礼了。我只好停下来,慢慢一个人往回走。
在宫城的青石板路上落寞地走着,被拥挤的人群包围席卷着,最后随人流来到了宫城的一个大殿。宫殿雄伟华丽,有王者的气魄,里面灯火很刺眼,通明如白昼。从旁边一个宫女的口中得知,这座宫殿是焚樱城除神殿之外的第一圣地,专门用来举行重大的仪式,接待神界众王城的贵宾。
我站在宫殿门口向里面张望,看见樱不蔑的婚礼正在举行。高高的殿堂之上,坐着焚樱城的王和王后。而大殿的两侧,挤满了神界前来朝贺的众王城贵族。
宫殿中早已摆放好了一座神龛,古色古香,拙朴而厚重。几个祭司在神龛里焚上了袅袅的香,好像是占卜用的。然后那几个祭司环绕神龛,围坐在一起,口中默诵古老诡异的祝祷词,似乎是为婚礼祈福。白发垂地的占星师手中高举占星杖,对准了神殿的屋顶。
隔着人潮,我只看得见樱不蔑和新娘模糊的背影,在高高的大殿之上,接受众神的祈福。
在某个恍惚的刹那,我忽然觉得那个新娘的背影,看起来似乎很熟悉。
也许是我看花了眼吧,我心里这样暗暗想道。
然后,我看见在祭司的指引下,樱不蔑和新娘相对焚香。几个穿华丽宫袍的宫女,端着几樽精美的玉鼎走进殿来,站在新郎新娘的面前。玉鼎里盛放着几千年前从神殿的屋顶收集的露水。
两个祭司从宫女手中接过了玉鼎,用里面的露水给新郎和新娘沐浴额头,开始为他们行浸额礼。浸额礼作为神界王族最传统而古老的婚礼仪式,历代相传。
浸额礼之后,樱不蔑轻轻挽着新娘的手臂,向着宫殿高处的王座,缓缓稽首行礼,接受焚樱城王和王后的赐福与加冕。加冕礼过后,樱不蔑将会成为新的焚樱王。
就在我正要挤出人群的时候,站在神龛前的新娘忽然转过身来,对着众神微微而笑。
我像那只古旧的小神龛一样,呆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呼吸像被泥巴漫过的纸莎草,时光像生锈的老式挂钟,在我的眼神中戛然定格。我已经渐渐感觉不到手指的温度。那一个瞬间,我成了一只从高空跌落下来的剪魂鸟,遍体鳞伤,失魂落魄。
那个站在樱不蔑身边,在神龛旁向众神回眸而笑的女子,那个已经成为沐酒城王后的樱不蔑的新娘,正是我苦苦寻找了很久的樱祭。
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生命中的最后一道光,骤然熄灭了。
那个时候我的眼前被蒙上一层灰蒙蒙的阴霾,记忆被调成一片苍白色。
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我跌跌撞撞地离开了那座宫殿。背后渐行渐远的,是王城众神的欢呼和宫女的歌舞声。从此以后,焚樱城会有新的王和王后,而那个我曾经深爱过的女子,将永远都不再属于我。
我明白,樱不蔑的力量要远远比我强大,而且他现在已经成为神界尊贵的王。樱祭和他在一起,会很安全。
如果跟在我身边,反而逃不过被追杀的宿命。
我只不过是一个四处逃亡的王子,无家可归。
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沦落为浪人神族。那天晚上,我恍然发现,其实我什么都不是。
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我身边川流不息。庆贺王族婚礼的欢喜的喧闹。弥漫王城的轻歌曼舞。娇嗔着扭动腰肢的烟火。凌乱夜幕里的街角谁在被遗忘和冷落。
只是这一切,好像都与我无关。
离开焚樱城的时候,守夜人刚刚敲过的钟摆,静止在子时三刻。我孤独地走在冷淡的大街上,背后王城里的喧闹渐渐远去。铺在青石板地面上有些被落花割碎的月光,明丽得不带感情,是被我踩过的窈窕灰色调。
我看见那些月光花影里,倒映着一张苍白而失落的脸。
一前一后的脚步,在不远处的焚樱城墙昏黄色的灯火里,倔强地拉长我苍白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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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逆光的琴奴
更新时间2010…5…12 18:12:28 字数:2104
月光婉转,皎洁像王城第十二城楼处,钟摆敲过后的回响。
我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失魂落魄,满面哀伤。在众神沉睡的时候,远远地离开了焚樱城。
焚樱城。这座异族的王城,是我生命中最初的忧伤之花绽开的地方。也注定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仇恨被埋葬的坟墓。
来来回回,曲曲折折。从这座王城出发,最后又重新回到这座王城。它既是一个起点,也是一个终点。也许这就是我和焚樱城之间最原始的宿命。
可是我还能去哪里。我的家在哪里呢。丢失了你古铜色笑容的回忆,让我到哪里去寻母亲温暖的眼神。
原来,生命对于神族来说,比烟花还要寂寞。
已经好久没有沐酒城的消息了。在祭司统治下的王城,让我感到很苍白的厌恶和疲倦。
如果樱祭还可以陪在我身边,我愿意再沉睡三百年的时光,枕着她三个神族纪元的哀伤。
剪月湖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湖边软泥上还依稀可辨,那些很多年前并排过的脚印。我再一次把腰弯成回忆里的形状,湖水倒影里却少了哥那一年秀美的面容。回忆拆两半,谁来剪出我的孤单。还依稀记得童年的时候,哥牵着我的小手在湖里沐浴的情景,而如今那些早已灰白色的画面,就连湖水上空剪魂鸟的鸣叫,味道也不是很甜。
忽然哀痛地意识到,哥已经离我远去很久了。
我还记得很多年前的那个傍晚,我和哥坐在沐酒城宫殿的屋顶上,躺在哥的怀里看远方渐渐沉睡的大海,在下一个日落之前,会变成什么样的颜色。
哥,有一天,你会不会离我而去。我啜泣着,触摸着他额头光华夺目的莲印,口中含着被许多个纪元拉伸开来的苍凉,那是本不该属于孩童的哀伤。
傻孩子,怎么会呢。
哥用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我的鼻子,用清澈的目光对准我模糊的眼睛,淡淡地说。
我想起这些的时候哦,已经是很多年后的事情。而哥早已经不再,从此以后,母亲也不会在黄昏时节的走廊里,再焚一支香。还有父王曾经在暮晚的宫殿里,将我高高举起的画面,是我用窗纸再也剪不出的从前。
忽然间很想念很想念以前的家,半暖的回忆是浓得化不开的忧伤。我现在终于明白,对于一个神族而言,最悲伤的事情也许就是在想家的时候,却已经没有了家人,而且无家可归。
一片鸟儿的羽毛滑落在水面上,荡开来的波纹把倒影里我额头的莲花摇过来,晃过去,就像暮晚时节徘徊在回忆里的钟摆。那些古老而神秘的漆黑色铭文,在我心头刻出一块无字碑。这个黑色的夜晚,我感觉到血液里似乎有一股邪恶的力量,时刻在蠢蠢欲动。沉沉睡过去的时候,却开始担心,明天还会不会再次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