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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1 / 2)

>  不远处,地面上躺着几个神的尸体,是之前跟踪我的七个浪人神族。看他们身上留下的幻术伤口,应该是死在檀奴和月奴的手上。脚下大片大片的血渍,染红了哀墓城堡外的青石板路和古城墙,在清晨阳光里显得格外娇艳。古堡角落里滋生厚厚一叠的羊齿蕨,在猩红色血渍堆积的凹漥处,贪婪地狰狞。

我这才明白,母亲在我离开沐酒城之后,为了抵抗蔑烛和邪鹫两大祭司的叛乱,已经册封檀奴和月奴为沐酒城新圣奴。得到囚释的死讯后,母亲派檀月奴连夜赶路,前来保护我的安全。檀奴和月奴向焚樱城方向追去,沿途打听我的下落。当得知我并没有前往焚樱城,而是改向去了哀墓城时,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正好遇到那几个追杀我的邪神,一怒之下就绽出杀机,血洗了他们,替我除掉了后患。

那个时候,檀奴和月奴跪在我的面前,说,愿为奴隶,效忠王城,追随殿下去焚樱城。

我搀扶起他们,用沐酒城王族的礼仪,吻了吻他们的额头。

我不由得安下心来,如果我和檀月奴联手,闯入焚樱城营救父王,凭我们现在的神力,虽然没有十足的把握,至少比我一个神强大得多。

我正准备带领檀月奴离开哀墓城的时候,背后立着的的哀墓王逆白,忽然喃喃自语说,涅涯殿下,原来您是要去焚樱城吗。

我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望着他浑浊的眼神。

逆白一边说,一边跪在了我的面前,神色凄伤,最后竟然泣不成声。

哀墓城从来就臣服于沐酒王城,我虽然贵为哀墓神族之王,却一直把自己看做王城的臣子。今日王城有难,我理应竭尽所能,誓死效力沐酒王城,保王族一脉平安。无奈老臣已经双目失明,形同废人,心有余而力不足。老臣膝下养有一女,幻术天赋很高,易容术造诣已经远远超过了我。我希望她能得到殿下的怜悯,从此追随殿下左右。

说完,逆白向城堡里面招了招手,宫门掩映处,我看见一张娇俏的脸。那个女子怀抱古琴,低头站在我的面前。我忽然觉得她很面熟,忽然想起来了,原来她就是昨晚那个采茶花的少女。她就是逆白唯一的女儿。

她怀中的古琴早已剥落了最初的颜色,镀金的红漆也已经斑驳不堪,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褴褛的釉彩上,雕一支娇艳的花。凭着沐酒城神族的敏锐,我第一眼就捕捉到,那朵雕花隐藏着很邪恶的眼神。

逆白让她跪在我面前,吻了吻我的脚踝。我扶她站起来,笑着说,原来是你。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琴奴。

清晨的阳光渐渐明亮起来,透过红漆斑驳的窗棂,映出琴奴一脸明媚的笑。

我看着琴奴的身影,袅袅婷婷,婀娜娇媚。那么温婉,那么柔弱,总能惹人怜惜。

可是我总是不经意间察觉到,她的眼神里埋藏着一层很薄很薄的乌云。我开始警觉起来,或许在最娇弱的茶花里,往往隐藏着最凶残的杀机。

于是,我带领着檀月奴和琴奴,离开了哀墓城,踏上了去往焚樱城的路。

在即将离开哀墓城堡的时候,我偶尔回头,瞥见逆白依旧跪在原地,恍惚中听到他说了一句话。涅涯殿下,不管我曾经做错过什么,请饶恕我的罪。

我心中一大片空白和茫然。从昨晚开始,我就觉得逆白表情和神色很诡怪。我弄不明白他昨晚说那句话的意思。

涅涯殿下,我永远都记得你身上独特杀气的味道。而且我还知道,它并不完全属于沐酒城。

我杀气里深藏的邪恶,除了囚释,几乎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为什么逆白从一开始就看穿了我的秘密,他又怎么可能知道,我暗中偷偷修习的那个神秘幻术呢。

因为急着去焚樱城营救父王,我也没有再多想。可是,很多年后我才痛苦地发现,我对哀墓城王逆白的拜访,竟然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琴奴的易容术果然神界无双。

哀墓神族易容术的最高境界,是掌控心念的变动,一个念头细微的变化,就可以幻化出千万种形状。

她深邃的双瞳,几乎能够看穿一切神的心事。那两条诡异的眼神,有一种不可抗拒的魔力。琴奴可以用眼睛轻而易举进入一个神族的心灵,并从翻阅对方回忆的过程中,随心所欲幻化出对方内心最深处的痕迹,唤醒最触痛的记忆。

后来我问琴奴,为什么那晚我看见她的瞬间,恍惚看到了我最思念的人。琴奴说,那个人只是她的易容,因为她的易容术可以穿透任何神族的意念。而当时慌乱中的她,看到了我心灵最深处最尖锐的痛,我的哥哥,陌罹。那个幻像,只是琴奴幻化出来的伪装。

哥一直是我心中最执迷的痛,就像酿酒的过程,等的时间越久,味道就越浓烈。挥之不散,弥久弥伤。

她说那个时候,她从我眼神中看到了最明丽的悲伤。

她把手按在我额头的莲花上,嘴角噙了一条弯弯的咒语,我闭上了眼睛。她把一枚铜镜拿到我面前,让我看一下,我很震惊而欣喜地发现,火红色长发掩映的脸颊上,一朵樱花已经含苞在我的额头,娇俏地绽放开来。随后,她又给檀奴和月奴易了容,天衣无缝。只要我们不施展沐酒城的幻术,就不会被轻易地辨认出沐酒城的身份。

琴奴由于为我和两大圣奴易容,消耗了许多神力。

本来就娇弱不堪的女子,易容之后就很难跟得上我们的脚步。我救父王心切,于是让檀奴和月奴先行一步,在前面探路,并安排好住宿的客栈。而我则陪着琴奴,跟在圣奴的后面,朝着焚樱城的方向缓缓前进。

我们不知疲倦地走了很久以后,看见了一座废弃的古城邦。这时候天已经渐渐黑了。暮空之下,遥远古城墙上穿梭而来泛红的烛影。这个时候的黄昏如醉美人的脸,卸妆后的釉彩,慢慢褪却残红。谁的主神,在被幻术隔绝的神界之外,悄然拉开一道幽暗的天幕。

这里曾经是鹜歌族的王城。我记得很小的时候,哥曾经带我来过鹜歌城。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依稀有薄暮时节如昼的灯火,城头歌女甜腻的歌声,市井艺人叫卖的喧嚣,还有浪人神族的忧伤。桨声灯影里已不在,干涸后的回忆,静静淌成一条感伤的河。

很久之前那些雕镂精美的石柱,青石斑驳的城墙,曾经在黄昏迫近的时候,拓出那样暧昧的阳光,刺痛未归神族的眼。而今的路边,却只剩下塌陷已久的古城墙和一些荒凉的村落,早已不见昔日的繁华和雍容。

我很困惑,不知道这几百年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逆白说哀墓城早就灭亡了,而昔日繁盛一时的鹜歌城也没落到现在的样子。我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力量,给这两座城带来了宿命性的毁灭。难道真的是浪人神族造成的劫难吗。

远处忽然啼一声剪魂鸟的鸣叫,那么明媚,那么尖锐,哀痛着划过我的脸庞,染满一袭王子的哀伤。被鸟鸣苍白后的秋天,在我瞳孔里放肆地蔓延,有一种哀伤,在疲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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