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夫人这点小心思不但庄魅颜看到出来,在场很多人都瞧出来了。长信侯眉头微皱,看了一眼母亲,终于没有开口。管夫人十分失望,但是她今天打定主意,一定要太夫人表个明确的态度,她不想放弃,又要开口婉劝。
太夫人却先开了口,笑道:“说起功名,易凡那孩子如今大有出息,已经做了副将之位,如今也没听谁在背后嚼舌根子说是得了舅父的荫蔽。他战马从戎,那位置是从一个小小的岗哨统领做起,一步一步,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如今你看年轻的将领中,有谁立的军功比他多?对了,今日怎么没看到楚易凡那孩子过来给我拜寿呢?”
太夫人记起此事,环顾全场数落道。场中人交头接耳,显然没有人清楚状况。庄魅颜微微诧异,太夫人说的楚易凡,也是她的老朋友,以前是驻守在“曦阳岗”的岗哨统领,后来因为剿匪有功,连连升职,如今是驻守在祁阳镇的守军副将。只是,她却没想到楚易凡竟然是长信侯的外甥。
身边的丫鬟附耳低声说几句,太夫人笑着点头道:“这孩子就是鬼机灵,我倒要瞧瞧他待会儿送我一份什么大礼。”
太夫人忽然想起一事,又偏头对自己的儿子长信侯曾雄信笑道:“你瞧我这记性,真是年纪大了不中用,原就想跟你说的,齐老将军家里的那孩子今日也来给我拜寿,自打那孩子落地我就没见过她的面,凤红,去把三小姐请来,让老爷见一见。”
“是。”
庄魅颜心中一跳,知道太夫人说的三小姐是自己,太夫人如此重情重义,许多年来仍旧不忘她们母女,虽然以前与这位太夫人素不相识,庄魅颜还是心头一热,觉得那张苍老的面孔格外慈爱。
庄魅颜来到太夫人身边,大大方方地给太夫人和长信侯等长辈行过礼。长信侯已经是一名年纪六十多岁的老人,一张国字型方脸不怒自威,多年的军旅生涯使得他坐姿端正,不显任何苍老之态,无奈岁月不饶人,两鬓已然苍白。
曾雄信扫了她一眼,见她从容自若,丝毫没有闺中女子惯有的羞怯之态,不禁微微颌首。
“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可笑世人喜欢以貌取人。”太夫人轻轻摇头叹息,“颜儿啊,如今你父亲可曾为你订下亲事?”
庄魅颜察言观色,她觉察出庄家姐妹易嫁这件事情似乎已经得到庄曾两家的首肯,至于皇帝更不可能为了一桩儿女婚事,而追究堂堂长信侯的责任,此事已成定局。
她注意到太夫人说起这番话时,曾雄信面上露出一丝愧疚之意,她立刻笑着接口道:“回太夫人话,魅颜不曾定亲。五年前,魅颜生了一场大病,大夫说说必须静养几年才能恢复,不宜婚嫁。当时婚期在即,父亲觉得有约在先,毁之不祥,因此让姐姐进门孝敬您老人家,大家都是一番好意,是为了老祖宗开心。”
这番话既挑明了事情的缘由,又帮各方做了掩饰,曾雄信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目光复杂,而曾世藩庄美玉夫妻更是坐如针毡。
太夫人本来为此事十分恼火,甚至迁怒于曾世藩,执意不肯让儿子把爵位传给他。如今听庄魅颜帮儿子回护,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都知道糊弄我老婆子。”
曾雄信坐不住,他最为孝顺,知道母亲对此事一直耿耿于怀,便跪了下来,道:“让母亲忧心,是儿子不孝。当初儿子也是因为母亲身体不好,一则想让藩儿尽快完婚为母亲冲喜,二则也让母亲高兴高兴,庄家三女又生了病,儿子不想母亲失望,因此顾不了许多。”
庄魅颜推说自己当时生了重病,曾雄信就着这个话茬说了下去。看到当家人跪在地上,他的夫人儿子等诸位晚辈也坐不住,纷纷跪下求情。
庄魅颜也跪下,劝道:“今日是太夫人八十寿诞,子孙欢聚一堂,自古常言道,平安就是福,如今您全家团聚便是最大的福分。我朝崇尚孝道,凡事孝为先,儿孙们总有什么不是,看在孝义的份上也该说得过去。”
太夫人皱了皱眉,吩咐丫鬟把庄魅颜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拍着她的手背低声道:“傻孩子,只是委屈你了。”
她又和颜悦色地对众人道:“都起来吧,今日家宴不必约束,你们只管好吃好喝,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孝敬。”
众人齐声称谢,纷纷起身回席。
看到太夫人如此喜欢庄魅颜,陪席的女眷们都与她搭讪,太夫人又念叨着为她寻一方佳婿之类的话,弄得她面红耳赤,俄而又絮絮问起她母亲的近况,庄魅颜少不得一一作答。
众人陪着太夫人一边吃酒宴,一边说笑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闹声。一名老管家步履匆忙走进亭间,他本来想悄悄地给长信侯曾雄信递句话,不料想太夫人先把他叫住,问道:“外边怎么了?这么热闹。”
老管家嗫嚅了两句,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众人纷纷看向湖间,只见从远处飞身而来两个男子,各自手持宝剑,在湖面上激战起来。两人武功高强,只凭一口气息,纵身提气,在湖面上盘旋,刀来剑往,两个人出招速度都很快,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杀气逼近,寒气凌人,人们看得眼花缭乱。
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已经离着亭子越来越近,曾雄信心中惊疑,今日是他老母亲的八十大寿,京城中谁人如此狂妄,竟然在他的府中大闹起来,心中不禁有些恼火。他站起身挡在母亲身前,同时喝令道:“卫士何在?”
侯爷府的侍卫已经沿着湖边围了过来,只因这二人在湖面之上,他们根本接近不了。曾雄信勃然大怒,道:“弓箭手呢?”
老管家面露忧色,上前附耳低声说了一句。曾雄信眸中精光大盛,浓眉紧皱。
“哈哈哈!侯爷切勿动怒。”随着温和的笑声,人已经来到亭子外。
众人一见此人便纷纷起身,曾雄信也转过身来,面露惊愕之色,拱手道:“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来人一身素白广袖长袍,英姿翩翩,缓缓走来,行动间带有王者之气,俊脸上露出恬静的笑容,整个人笼罩在正午的阳光下,给人一种强烈的眩目感,在场之人,没有人敢正视他的眼睛,纷纷低下头。
瑞祥王爷,先皇最小的儿子,也是先皇最宠爱的儿子,落地就封王,天下第一公子,是无双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端木皓面带微笑,平伸双手制止了人们的跪拜。
“今日是老太君的寿辰,本王也是来拜寿的,众位且请随意。”
尽管如此,许多人在他王者风范的折服下,还是不由自主地跪了下来。长信侯也不敢怠慢,急忙迎了上前,他想要行礼,被端木皓抢先一步托住手臂。
端木皓和蔼地笑道:“万万不可,今日是你们的家宴,如此惊扰却是本王失礼了。”
说完,他又郑重地向太夫人行了礼,道:“端木皓给老太君贺寿了!老太君身体可好?”
太夫人不敢坐受他这一揖,在丫鬟和庄魅颜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起身,答道:“谢王爷挂怀,老身还算硬朗。”
端木皓温和的眼睛扫过庄魅颜,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庄魅颜心中怦然,静静地回复了一个微笑。
这时,忽然有人闯进亭子里,一阵旋风似的卷了进来,侯爷府的侍卫神情紧张围了上来,由于那人站在端木皓身侧,他们投鼠忌器,不敢擅动。长信侯也是惊疑不定,对来人的身份不明就里,不敢贸然下命令。
那人身穿黑色长袍,袍角用绚烂的彩线绣着怒放的蔷薇,一头乌发只用带子松散地系住,飘逸轻垂,腰间佩着长剑,剑柄镶着一块硕大的红宝石,世间罕见,上襟的衣衫微微敞开,露出古铜色的皮肤,更显得整个人洒脱不羁,风流倜傥。他脸上带着一副蝴蝶面具,罩在鼻梁之上,只露出下颌坚毅的线条,唇角弯弯翘起,露出迷人的微笑。这样的装扮给他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更让人对来的来历产生好奇心。
就在他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