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什么地方可以再次,
回头,看见你的微笑
于丁香盛开之地
——雷《微笑盛开》
在P城,丁香似乎是最主要的绿化灌木,是因为它易活吗?很多学校都疯了似的种一大片一大片的丁香,在四月丁香开花的时候,丛丛簇簇,云蒸霞蔚,紫色白色的云彩在葱郁的丁香叶子之间分布着、弥漫着,到处都氤氲着浓郁甜腻的气味。
P大图书馆前,就有一大片丁香。中文系那些女孩子把此处命名为“丁香花海”。每一个丁香花开的时节,那里就像浮凸出了一大片紫色白色的浮雕。香气一层一层的弥散在大学的空气里,沾染在所有人的衣角发稍。
“喂,你过来看啊,那个男生好帅啊!”一个大一的小女生趴在窗口叫着自己的同学,“就是那个,背吉他的那个。”
“不会吧,都开学一个月了你还不知道雷啊?那可是咱们学校一大才子啊!宿舍楼前不是还有他的海报吗?宝贝,你平时是怎么走路的啊?”一旁的女生一副“信息播报台”的表情。“他人长得帅,还超有音乐才华,全校女生至少得有一大半是他的歌迷哦!”
“哇,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啊?”小女生一脸崇拜,“亲爱的微微,你好厉害哦!”
“呵呵,我有一个叫孙宁的同乡师兄,大二的,和他一个班,还是一个寝室呢!据说啊,他收到的情书已经有这么高一摞啦!”女生做出夸张的手势,“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女友呢!”
我就是雷。
大二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一个很不错的乐手了——AS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拥有不少的拥护者,在一家不错的酒吧驻唱,每个月都有数目不少的一笔收入。
可是,在这一切的背后,在台下荧光棒的阴影之中,在那些乐迷的放肆欢呼之外,我发觉自己是孤独和空虚的。
我看得懂周围充满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我读得出那些人背地里叫我“天才”的口型,我一直都明白并且从不羞赧于这些。
或许,从一出生,我就享受到了神所给予的超出常人的宠爱,只是,在每一个神们睡着了的晚上,我会发现自己并不快乐。
是的,我不快乐。在每一个失眠的夜晚,我都把自己小心的包裹进寒冷的黑暗里,蜷紧身体,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寂寞一点一点地蚕食过来,我听得见它们啃噬我身体时的沙沙声。
实在睡不着,我就把宿舍的窗子打开,坐在窗台上,任风慢慢地吹透我的身体。在一点一点星光的照射之下,在舍友们轻微的鼾声中,我点一支烟,在明明灭灭的火光之中,或许有一首歌就这样写成了。
或许,谈一场恋爱会让我感觉好些?就像我已经忘记了片名的一部电影里面的一句台词——“孩子,钥匙在我这里,结婚吧!”
那一天,一个小师妹红着脸送来一封信,不用拆开,我就已经明了那里面写了些什么。
她苹果红的脸,晶莹透亮的眸子,在我面前,她的眼睛总是躲躲闪闪。
我拆开信,我故意缓慢地看完。
抬起头,我对她微笑,我说,好啊。
她的脸开始绯红,晶亮的眸子里面有了泪水,闪闪烁烁地。她呢喃,好的啊,好的啊。
吴侬软语,江南水乡的温柔女孩。
我们开始交往,就像一切大学校园里面的情侣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在校园里面晃悠,在我有限的空闲时间里。有时候亲吻,她总是羞涩地闭上眼睛,不敢看我。其实,那个时候我的眼睛里总是一片迷惘。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年轻肉体的互相亲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值得珍惜,值得继续?
其实,从一开始,这场感情就注定了不平等。
她总是对我说,好的啊。
不论什么时候,什么问题,她总是微笑地说,好的啊。
好的啊。
好的啊。
她说着说着,我的心就莫名地痛起来。
我依旧不快乐,或者说比以前还要不快乐。当一个人发现自己所拥有的东西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好时,是不是都会如此的怅然若失?就像渴盼着获取心爱玩具的小孩子,在竭尽全力的哭闹之后,却只是拿到了一捧大人们随意许诺的搪塞。
终于有一天,我把她约到开始的地方。
甬道两旁高大的杨树已经冒出了淡黄的嫩芽,初春的风有一些凉。
要怎么样说出口?我是怎么样说出口的?
都不记得了,只恍惚看见她跑开的背影,以及不时抽动颤抖的肩膀。从她身后,风吹过来飘散的、隐忍的啜泣声。
爱情是什么?请你,告诉我,好吗?
什么是我们在很久很久之前就丢失了的宝物?还记得你孩提时候哭泣的小脸,那个时候,眼睛里面溢满了水汽,你抽着鼻子,揉着眼睛。
喂,那样好丑呢,停止哭泣好不好啊!请你不要哭了,微笑吧!拉着我的手,我送你回家。
后来就不再去想谈什么所谓的恋爱了,温柔的也好、热情的也好,或者是顺从的、小鸟依人的——那个注定要在我生命之中烙下痕迹的女孩,你在哪里?
我们在什么地方相见,在什么地方离开。
我会在什么地方拥抱你的温暖,而你,又会在什么地方拥抱我的孤独?
单翼的天使,只有找到另外一半才能飞翔,而我的另一只翅膀,却迟迟不肯出现。
《丁香之恋 悲情版》第一部分与君初见(2)
只是,就算没有这样的温暖,我相信我也能一个人活下去,自由而骄傲。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依照醒来时的心情和天气决定是否要上课。之后一周三次的去酒吧排练,再之后吃饭、发呆、睡觉,我的人生过得貌似井然有序却又凌乱不堪。
接近正午的阳光明媚地歇息在我的睫毛上,我拎着吉他,行色匆匆,走向排练的酒吧。
这个时候校园里的人一向比较少,大部分人不是去吃饭了就是还在教室里面垂死坚持于教授冗长的讲课,校园里面有难得的清静。
习惯性地在教学楼旁边左转,便走上了图书馆门前那条两旁开满丁香花的小径。
六月,早开的桂花也有那么一枝两枝了。空气中弥散着若有若无的香味,倒也不像十月盛开的时候那么浓腻。
丁香的叶子肥厚而墨绿,一丛一簇,不张扬、不喧嚣,清清静静地存在着。
树下的草地间杂着零星的淡紫色和淡黄色的小花。
在丁香花树仔细交织的枝叶之间有细碎的阳光逃逸出来,在我的面颊上嬉戏玩闹,就像很久之前已经碎掉了的水晶钥匙,残片飞得满天都是,只是,再也拼凑不成一把完整的迷境之钥。
什么地方是最终自由的温暖仙境,我低声地问着阳光的碎片——请你,告诉我。
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图书馆,听说是刚建国时修建的。据我们文献检索课的老师说,这里面有相当多的藏书,好像藏书数量还排在全国高校前几名。可是图书馆门前的台阶却相当逼仄,若是两个人迎面走过门前那条小径,就难免会不慎碰到或擦到,听说还真有那么几对就是在这里“一碰钟情”的。
我在胡思乱想什么?我不禁对自己讪笑了一下,抬手看看表,还差二十分钟就要开始排练了,还是快走吧!
就在我低头看表的那会,恍惚中,一股淡淡的香气,由远而近,慢慢地充满了我身边的空间,整个空间,仿佛就在这香味里温柔了起来。有谁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柔和得一如花开的声音。
我不禁抬起头。
她穿着一件纯白色的连衣裙,裙长过膝,精致的蕾丝边在小腿上温柔地抚过;裸着的脚上穿一双紫丁香色的系带凉鞋,指甲在阳光下散发着自然的光泽。
她从图书馆的台阶上下来,而我正好走过门前的小径。
应该是怕被我提着的琴箱擦到衣服,她显得那样小心。
轻轻提起了裙子的边角,缓缓地和我擦肩而过。
她的脚步如此轻,就像初春草叶萌发的第一个音符,又像清晨丁香叶上露珠反射的第一道阳光。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下,在风中仿佛氤氲的水草,在清可见底的泉眼里,悠闲地摇曳着。
就在彼此错身而过的瞬间,她不经意地抬起头,瞥向我。
那一刻,就像时间停止了,我看到的是两颗水晶镶嵌在她清秀脱俗的面庞上。那肯定是时间的水晶,虽然在世间经历了如此多的年华,依旧清澈的水晶,折射出所有的光却绝不透明,只是吸引着人想要看得更深——如此的清澈又如此的含蓄,如此的单纯天真又如此的捉摸不定。
“那一天,我们哭泣,再也回不去伊甸园。”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句话,可是,看到她的时候,我却恍惚发现,伊甸园就在我们身旁,不远的地方。
或许是因为我的鲁莽注视,她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
这时,一阵轻风吹过,她脖子上围着的紫丁香色丝巾缓缓地飘落下来,擦过琴箱,温柔地落在地上。
是幻觉吗?在那条丝巾飘落的瞬间,我仿佛听到琴箱里那把吉他的弦被触动的声音。
那声音轻灵通透,像数九寒天里屋檐下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