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拿着一朵非洲菊,“喏,送给你。”
“一路顺风哦!”
雷辞职去了西北。
那个时候正是春末夏初,草木生发,到处都是葱翠的绿意。
他的行李很简单,只有一个已经洗得发白了的包,里面塞着两件换洗衣服,一个笔记本,一支好用的笔。
还有就是那本厚重的日记本,虽然你不能陪伴在我身旁,可是,带着你的字迹随走随行,也是一种幸福。
西北没有丁香。
这是去之前听说的,那种天高苦寒之地,想来也不适合这种娇嫩的花生长。
一路北上,天气逐渐变冷,那是一个遥远的地方,就算“特快”也要一天多的路程。
在列车上,雷打开那本日记本,往事就在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中偷偷摸摸地回游。
从前的每一天,每一次甜蜜的对话,在回溯中依次清晰起来。
“雷,你要好好吃饭哦!我今天碰到磊了,他说你中午和晚上都没好好吃东西。”
“……我和他们去喝酒了,后来就不想吃了……”
“那怎么行呢?会伤胃的啊!喏,这份粥你拿回去喝吧!”
《丁香之恋 悲情版》第一部分如见花开(3)
“哎,我们暑假去哪里玩呢?去周庄好不好?”
“好啊,我很想看看那里的水乡景色呢!”
“我们就找一个像那样的水乡小镇,住下来好不好?”
“好啊……”
“喏。”雷在纸上仔细地画着,“我们以后建一套这样的房子好不好?在你的家乡。”
“我要在院子里种满丁香花,这样的话,每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整个家就都会笼罩在丁香花的香味里。”他接着说。
“这里还要立一个秋千架,等我们的孩子长大了,就可以闻着花香在院子里荡秋千了。”
丁香在他身旁微笑着看着他。
“好像还差点什么,我再想想。”雷挠着脑袋。
“喏,这个屋子给你写歌。”丁香指着边角上的小屋笑着说,“里面一定要摆上一座贝多芬的雕像。”
“为什么啊?”雷奇怪地问,“我喜欢的是舒伯特啊!”
“因为……”丁香强忍着笑,“贝多芬是个聋子啊,只有他老人家才能忍受你的‘噪音’呢!”
她逃了开去,笑声在校园里弥漫。
哎,丁香,我们曾经多么快乐!多么幸福!
只是,丁香,对不起。
你总是对着我微笑,所以,粗心的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你的悲伤。
我从不知道,你心里的寂寞和恐惧,有那么深。在每一个欢笑的时候,又会有什么样的悲伤正在席卷着你脆弱的灵魂。
你只是不肯说,始终不说,自始至终用微笑面对着我。在背后,你却独自坚强面对,面对着可能的残酷事实和未知的伤害。
可是那个时候我却不在场,每一幕都缺场——多可怜,当你在某个晚上想哭的时候,却找不到可以依靠的肩膀。
这样的我,是值得你爱的那个人吗?
当雷在兰州下车的时候,天空浅浅地飘起了雪花。
已经是四月份了,却还在下雪。
雷满眼惊奇,他伸出手,任雪花在手心融化。
一片一片纤细的洁白从容的飘下,在地上铺散开来。
他直接转了前往拉卜楞寺的火车。
火车向南方一路行驶下去。景物变幻,他安静地往车窗外望出去——一望无际的黄土,山坡上干裂的土地,在面前一闪而过。
突然看见一树白色的花在窗外缓缓而过,此时车到达一个小站,已经慢慢地停了下来。
他好奇地向窗外的列车身后回望。
熟悉的小小紫色蓓蕾,晶莹剔透,却还未曾开放。整株树一如水晶雕刻而成的大型雕塑,在黄土的背景里分外显眼。
“丁香花!”雷惊奇地叫。
“施主,那不叫丁香花,那是菩提树。”坐在雷对面的小喇嘛淡淡地说,“那是佛祖恩赐以垂悯世人的。”
小喇嘛在兰州上的车,一路上未发一言,总是安静地低着头,手里不住捻动佛珠。那佛珠油光锃亮,看来是已经随身多年了。
他看了看雷,接着说。
“当年佛祖到此,看见这个地方民风朴素,可是却十年九旱,地广人稀,便大发慈悲,撒了些菩提树种。每当春季花开,花香浓郁,嗅闻之可以祛病清心。”
丁香,原来你无处不在,即使姓名更改,亦会在每一个意想不到的角落,对我微笑。
车停了,雷下车。
拉卜楞寺的金瓦红墙就在前面,他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只要在外面看一看,就已经够了。回廊上的转经筒依旧自顾自地旋转,里面的经文沙沙作响。
把虔诚写成经文装在经筒里,借风力、水力、人力使之转动,每日每夜念诵不息,以之宽恕众生。
众生无知,故上天无语悲悯。
叩长头的阿妈从他身旁经过,虔诚俯身,五体投地,喃喃地念诵自己的经文,旁若无人。
他四处游走。
在西北四月的薄雪之中,他忽然闻到熟悉的味道。
走过去,便发现了一丛花树。
白色的锦簇的花朵,散发出甜美的香味,叶子上承接了细碎的雪花。它用熟悉的姿势,在陌生之地,似乎在耐心地等待了很多年。
花树旁的土地上,弥漫了晶莹的雪。
一朵一朵美丽的花,在他的眼睛里慢慢模糊起来。他低声地呜咽,在这一树丁香之前,蹲下来。
什么东西冰凉地砸中了他的胸口,浑身颤抖,不可自已。
世界在一瞬间往复轮回,我们只能黯然无语。
又一日,雷游历到了一个重山之中的村庄。
这里其实离城市也不是很远,只是山路崎岖盘旋,所以乡民们很少出去。
这里缺水,村民一年的收入只有依靠山坡上满山遍野的土豆以及百合。
他来的正是时候,百合花开,满山满谷。
放眼望去村庄的四围尽是嫣红的花朵,在山底、山腰、山坡铺开来。
美丽倔强的植物,耐旱耐寒,只是一心一意地生存。
雷跟着村民上山干活。极其陡峭的山坡,不消一刻他已经气喘吁吁了,村民们却依旧谈笑自若。
此地土地贫瘠,连年干旱,只要能够耕种的土地已经尽数加以整理。
即使是再陡峭的山坡,也已经被精心翻整过,埋下百合的种苗,等待一星一点的收获。
干着活,他们在山顶上唱歌。
西北方言的歌词,歌曲被拖长了调子,每个字都七折八回的,雷一点都听不懂。
他只能听见自己胸腔嗡嗡的共鸣,这是乡民们自蛮荒之时就已经开始了的宣泄方式。他们在劳碌之后、贫困之时、艰难之世,当他们在苦难之中丧失了一切可供发泄的途径时,唯一剩下的就是歌唱。
每一个时候都会歌唱。
婴孩出生之时,成婚之时,老人去世之时。
生老病死,每一个阶段都陪伴着这些在西北高原被称为“花儿”的高亢简单的声音,在沉郁的空气里自由地飞翔,姿势骄傲。
他们在山坡上歌唱,恣意汪洋,面容明亮。
“喏,你也来唱啊!”他们对雷说。
雷却发现自己唱不出来。他张了张嘴,可是没有音符出来。
一个音符也没有,平时自认为运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