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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摇了摇头,让他等等。铺开一张宣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行字,递给洛离,道:“你照上面的话再写一遍吧。送得晚了便不好了。”
洛离有些犹豫,却最终还是接过宣纸,回了自己房间。
洛离将将抄好,将信传出去,姜妘玥便急忙敲了他的门。他开了门问道:“何事?”
“信上的日期写的是什么时候?”姜妘玥喘着气问道。
见她如此着急,他便答道:“今日。怎么了?”
姜妘玥闻言,叹了口气:“果然!”
洛离不解地看着她,等她解释,她却挥了挥手,说了声“罢了”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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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墨看着刘雍上报的信息微微蹙眉。虽说御医们尚未寻得法子治愈疫病,然,那些药草却是必须的。现下才知晓在他们到达阜郡之前,附近的草药便都被人提早购完了。无需多想,此人便是大镐的罗相了。难怪罗相在萧洛面前极力推荐他来阜郡。
“想置本王于死地么?小人伎俩!”萧墨合上信报,又将林琅招来,交待了些事后便负手立在窗前。
又是孤星冷月。萧瑟之风拂过死寂之城,静谧且殇。时夜深沉,仍有士兵抬着一袋袋尸首,穿过大街小巷,送往那灵魂升华之所。
萧墨收回视线,心中默算着时日。之后,更是深蹙了眉。屋内灯火亦变得暗淡,灯油即将耗尽。他轻轻挥袖,原本还有些微弱光亮的室内霎时一片漆黑。处在黑暗之中瞧那光亮之处,便是尤为清晰。
不知站了多久,一只白鸽飞到了窗沿之上。萧墨唇角微扬,他等的,终是来了。取了信条,又将室内灯光点燃,加了些灯油,挑了挑灯芯,室内顿如白昼。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那信纸,细细品读那信中之言,上面的言语让他忍俊不禁。因那信上写道:小姐每日巳时起,用早膳后,闲坐庭前,怜花赏景。午时用膳后,飞身跃于假山之上,朱唇轻启,闲闲吹箫,不得其法。遂,弃箫赏鱼,鱼水之欢颇得小姐心意,展眉浅笑,亦是乐哉!酉时晚膳,因白日闲暇,反是身心易疲,便早早入睡。属下在房梁之上,偶闻小姐嬉笑呓语,似有乐事。
萧墨将信反复读了好几遍。他的妘儿还真是爱睡懒觉。那怜花是在说妘儿么?萧墨看到“怜花赏景”之句时,唇边笑意渐深。心下想到那洛离用词倒是多了几分幽默。又见“闲闲吹箫,不得其法”,甚是像极她心中颇有念想之时的举动。最后看到“鱼水之欢”,萧墨便笑出声来。这洛离竟会用这般词句。他轻轻摇头,只怕这样的词汇只在妘儿口中才能听到。这洛离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
萧墨最后一次看了一遍信的内容,却是无意之中瞟了一眼信上落款日期。见得那日期正是今日,他顿觉不对。心下略一思索,便知定是妘儿寻来了。那样的词句,即使洛离一直呆在妘儿身边,他亦是学不会的。
“真是胡闹!”萧墨斥了一声,随即提笔疾书。
待将信绑在白鸽腿上放飞后,萧墨将那信纸折好,放在自己怀中。妘儿给他的信虽是句句赏景,却是句句是情。他怎会误认为是洛离写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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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离睡得正香之时,白鸽飞到他的额前,用嘴啄了啄洛离的额头。洛离提剑起身,正恼自己怎的睡得这般死,便见到了白鸽的身影。
他心想:“这么快?”取下信纸时,上面是四个字:“就地驻停!”他这才反应过来才将姜妘玥为何在问他落款日期后便叹气离开了。现下萧墨是知晓他们正前往阜郡了。他叹气:早说过不能欺瞒主子的。
隔壁房间之中,姜妘玥却是辗转反侧,未曾入眠。怪自己未及时让洛离改时间,又怪自己一时兴起,写了些情、景之语。子墨若是发现是她写的,日后岂不是会笑话她?真是聪明反被聪明悟。此时的她甚为恼恨。
最后,想得太多,实在是难以入眠,她便起身,旋身上了房顶。现下,她是果真独自赏景了。
那房顶一旁,有颗参天大树,枝繁叶茂的让人忘了白日里残阳萧条。然,借着冷清的月光,她亦是觉得有些凄凄。摘了一片树叶放到唇边,却是未得声响。最后,只将叶片衔于薄唇之上,仰面而躺。
洛离见了这般模样的姜妘玥微微一愣,却仍是走到了她跟前,手里竟拿了一件长衫。
姜妘玥见他表情怪异,将嘴里的树叶拿掉,笑道:“你也睡不着么?”
洛离将手上的长衫抛给她:“你若病了,主子那里不好交代。”
姜妘玥接过那长衫,也不客气地盖在了自己身上。然后又抬头看他:“还有事么?”
洛离伸手,从怀中掏出萧墨送来的信。
姜妘玥看过后,只笑道:“我的师父果真聪明过人。既然未能瞒得过他,便也罢了。”
洛离见她如此坦然,不由得问道:“我们果真就住在这里?”
姜妘玥紧了紧身上衣衫,笑道:“好啊。”
洛离又一皱眉,他猜不透姜妘玥心中想些什么。她千里迢迢地来找萧墨,被萧墨知晓后,便当真如此听话地住在此处么?又看了看她的笑颜,虽说笑得甚是好看,他却更不懂她那笑容里是什么意思。
一贯无甚表情的人,此时却是表情丰富。姜妘玥噗嗤笑出声来。洛离更是不解地看着她。他掌管着暗影阁,亦可说是运筹帷幄,却独独不知面前这小小女子的心思。
他愣神地看了她半晌,想起他既然不知亦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的心思,他何必去猜?遂,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姜妘玥看着他在淡淡月光中映下修长的暗影,那暗影渐渐远离,最后消失。她转过头,闭了双眼,心道:“幸好你还好好的,我便不担心了。只是,我既然来了,又岂会袖手一旁?”
翌日醒来,原本躺在房顶上的姜妘玥却好好地躺在床上。那件长衫仍然裹在自己身上。她整理好自己,突然“阿欠”一声,打了个喷嚏。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她开了门,洛离手里端了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姜妘玥睁大眼睛看着他。
洛离撇过脸,道:“你昨晚在房顶上呆了一宿。快天明时我才……我才……将你……抱回房中。”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又道:“所以,你把它喝了吧。”
姜妘玥皱眉看着那黑乎乎的东西,撅着嘴道:“你怕我着凉?放心,我身子好得很。”话音一毕,便又是一个喷嚏。她便又笑道:“子墨都不会让我喝这些东西。”
洛离讶异地看着她,那么,在她生病时,主子都给她吃什么?
姜妘玥似知晓他心中所想,便道:“子墨会为我吹曲子。我听着听着,便好了。”
她胡乱说一通,洛离却是将信将疑。他尚不知他主子的箫声还能治百病。于是,他又问道:“你确定不用喝么?”
姜妘玥立即点了点头:“确定。不过,这药也不可浪费了。你把它喝了吧。”
她深知这药的苦,便想戏弄洛离一番。洛离看了一眼那汤药,亦是皱了眉头。姜妘玥继而又道:“莫非你竟怕吃这药?”
怕?洛离心想自己还从未怕过什么,区区汤药而已。遂,他仰面一口喝尽。那药确也太苦,他微微蹙了眉,最后却什么都未说,用手擦了擦嘴角,转身欲走。
姜妘玥突然叫住他,问道:“这是你亲手煎的?”
洛离未曾回身,只点了点头。
“谢谢。”姜妘玥心下感激,只是,她确也不喜喝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