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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希望后宫和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陈青青拭去了怡嫔脸上的泪痕,恳切道:“妹妹即便是哭死过去,也终究只能让自己难受。那些存心害人的人,是不会因为你的种种不好而痛心的。所以,妹妹别哭了,要好好的活下去首先得学会为自己争一口气。”
这话,无形之中给柏絮妤了一些力量。“是啊,任人欺之辱之,总不能够自己还作践自己。”这么想着,柏絮妤只希望身上的伤快点好,索性将汤药一股脑的灌进口里。咽下了苦涩,她却不知道该如何才好了。“往后的路该怎么走呢?姐姐,您能否为妹妹指一条明路?”
陈青青转了转眸子,想了想方道:“能与娴贵妃抗衡的,从前是皇贵妃,现在倒是不好说了。
虽然纯贵妃与娴贵妃比肩,又有两位阿哥,以及腹中的龙胎,可她从前犯过大错。即便是皇后宽宏大量,既往不咎,也难保皇上心里不会存了芥蒂。更何况登高跌重,已经失败过一次,料想纯贵妃也不敢再冒险,所以即便同为贵妃,她终究是不及娴贵妃凌厉。
再者,腹中的龙胎也是她要经心的,稍微不慎,丢掉的不光是她的前程,甚至还会是她的性命……”
这话是故意说给怡嫔听的,她心里不宁静,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陈青青眼尾的流光犹如天际划过的飞星,转身即逝。很难让人察觉到她忠厚的外表之下,隐藏着怎样阴毒的心思。
“姐姐且慢。”柏絮妤的双眼凛然生光,狡黠之色夹杂些许歹毒,缓缓勾起了唇角:“您说的不错,纯贵妃为了腹中的龙胎是什么都不敢冒头了。咱们何不来个一石二鸟之策?”
这便是陈青青预期的结果,果然怡嫔不偏不倚的掉进了陷阱。“妹妹是说?”
“姐姐。”柏絮妤眼里的光彩比方才明亮许多,脸上的笑意也是由衷的阴沉:“有什么法子,能让人弄掉纯贵妃腹中的骨肉,又能巧妙的嫁祸给娴贵妃呢?也不急着动手,纯贵妃腹中的胎儿足有六月,都说七活八不活,待到八月的时候动手……指不定就是一尸两命。
这样的话,皇上即便不心疼纯贵妃,也会心疼她肚子里的孩子。娴贵妃再有分量,也不可能金贵过皇嗣不是么?”
将心底的雀跃慢慢的压制下去,陈青青故作为难:“注意虽好,可毕竟太冒险了。再说,没有算计好就动手,倘若有什么偏差,咱么也逃不过皇上的严惩。妹妹,用娴贵妃的性命来换你我的,未免太得不偿失了吧?姐姐劝你还是不要走这样危险的路为好。”
“诶,姐姐说笑了。”柏絮妤认准了这是个好法子,便不想收回已经飞扑出去的心。“你我细细部署,精心策划,还有两个月三个月的功夫呢,这一点子事情算得了什么。更何况娴贵妃骄纵自傲,还当咱么不敢与她抗衡呢。
您想想,若是没有娴贵妃,那太后唯一信任的人,岂不是只有姐姐你了。届时,皇后娘娘必然恩准你去慈宁宫侍奉太后。太后做靠山,咱们在宫里的日子总是能好过一些。即便皇后与太后不睦,说白了也无非是权利的移交问题,还轮不着咱们操心呢。”
“可是……可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哇……”陈青青不想什么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样的话,即便东窗事发,查到了怡嫔,她也能撇的一干二净。人心本就是如此,谁当刀子,谁就得冲在最前面,走最危险的路。
柏絮妤伸手,示意婉贵人将手递过来。她攥紧了她的手之后,才悠悠一笑:“姐姐别怕,有妹妹在,就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我知道姐姐心底纯善,不谙此道,所以我会竭尽所能,为咱们拼一个好前程。”
言至于此,柏絮妤有几分哽咽:“姐姐,你知道,我家族有这样的病,是不能诞下麟儿的。可后宫里,真的不能没有孩子。姐姐身子强健,待我又好,倘若能让皇上对你回心转意,诞下个小阿哥,咱们在这深宫之中才算是真正有了盼头,日子也好过了。就冲着这一点,咱们也得挨下去。”
陈青青红了眼眶,动容不已:“妹妹,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如此为我打算的。”
“姐姐也一直全心全意为我啊,妹妹何尝不能为姐姐筹谋。”柏絮妤淡淡一笑,眼底满是期许:“只要除掉了纯贵妃、娴贵妃,咱们往后就不用再怕了。皇上是宠爱令嫔不假,可再宠爱,她也不过是个嫔位。姐姐您只要怀上皇嗣,就一定能晋封妃主,你才是侍奉皇上多年的旧人。咱们的皇上,可是最念旧的。”
“既然如此,那姐姐就将身家性命交托妹妹,请妹妹劳心劳力,为咱们谋一份好出路。”陈青青假惺惺的样子还真有几分逼真,尤其是她眼里流动的泪光,闪烁这熠熠光彩,竟然很难看出是假的。
“有两个人或许能用得着。”柏絮妤猛然清醒过来,一下子挺直了脊背,竟也不觉得身上的伤疼。“一个是秀贵人,她对姐姐总算信任。另一个便是默默无闻的张常在,妹妹听说,前些日子,她似乎也吃了纯贵妃的亏。”
这一点,陈青青倒是赞同的。秀贵人长年无宠,早已经是满腹怨恨。至于张常在,默默无闻,犹如灰尘一般毫不起眼,这也正好让人没有防备。这么看来,怡嫔也并非真是浅薄的一无是处,起码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一切全赖妹妹周全,姐姐必当全力配合。”
“有姐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咱们就合力好好给这两位贵妃演一出背水一战的好戏。”柏絮妤扬了扬眉毛,昔日的神情再现:“谁要咱们活得低贱任人宰割,谁就得死,绝不姑息。”
第六百一十八章 拘缠自叹冰蚕茧
珠帘半卷,倩影映烛,一室的温柔缱绻,好似有诉说不尽的绵绵情意。兰昕面前,是凤凰落梧桐的妆镜,镜子里的自己粉光若腻,温柔和婉,嫣然春意满面。身后,是手握着牛角梳的弘历,他轻轻拔下挽着发髻的最后一柄玉簪,黑缎泻地。
“朕有许久,不曾为你拢发了。”弘历的声音极富磁性,温柔而不失情趣。“记得从前在府中的时候,仲夏时分,你最喜欢用荷叶上晶莹剔透的露珠给朕煮茶。朕边品着那清香四溢的茶汤,边看着你长发泄底的样子,感觉入口的水也变得温柔起来,着实令朕陶醉。
仿佛置身清香四溢的花海,又如同漂浮再白云之端,总是心旷神怡的。伺候,朕便不许旁人为你拢发,每日垂暮,总是会用沾了些许香水的桃木梳子,一下一下在你顺滑的青丝上抚过。从发端到发尾,每一下都经过心。”
兰昕轻轻的将手搁在弘历搭在肩上的手背:“皇上怎的这样感慨,是岁月匆匆,臣妾的青丝转为白发,还是容色衰驰,终究不复当年的美貌?以至于情景还是似曾相识的情景,容颜却不如往昔,终究是物似人非了。”
弯下身子,弘历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兰昕的耳畔:“朕的兰昕几时变得这样没有自信了?”
扑哧一笑,兰昕闭上了眼睛:“皇上有所不知,臣妾并非是不自信,只是觉得风卷残云一般,许多事情都由不得自己。好像明明眼前就是乐景,但心里却总觉得缺憾,莫名的感伤。”
弘历听见缺憾两个字,情不自禁就会想起高凌曦。许是因为和兰昕在一起,心情比较轻松,嘴上的话倒也不用兜圈子。“皇贵妃的谥号,乃是慧贤。这个‘贤’字,是朕对她一生的倾心付出微不足道的回敬。她大去之前,朕刻意去瞧她,她问朕,是否一开始便知道她是无辜的,却故意要让她承受这一切。
实际上,朕当时真的不知情。哲妃枉死,最可怜的人是永璜。加之亲蚕礼那一日,你从梯子上跌下来,朕是亲眼所见。这么多年来,朕一直觉得凌曦她温婉可人,成日里总是笑容可掬,实无法将她与恶毒二字联想起来,故而心恨难平。期望越大,必然就会越失望,当永璜与萧风将‘罪证’呈献于朕面前的时候,朕只觉得凌曦愧对朕多年的宠爱。”
感觉像是揭开已经结痂的疮疤,才稍微用力,就已经疼的让人掉下泪来。兰昕看着自己眼中缓缓沁出的水花,不免蹙着眉闭上了眼睛。只是她不知道,也不想说什么,仅仅是听着皇上说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