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即便是从盼语这个角度看过去,亦只能瞧见她的忧心和焦虑,半点妒怨、不满、愤恨的影子都寻不着。可谁又会不明白,她的真心究竟意欲何为!
兰昕微微点头,面露赞许:“慧贵妃说的,非但本宫知晓,就连皇上也知晓。日前永琏无心伤着了永璋,皇上随后便允了她亲自照顾一月,又亲往钟粹宫安抚,足可以见皇上的疼惜了。”
这么说,便是兰昕意在告诉慧贵妃,永璋在钟粹宫的这一个月,纯妃是必然不敢轻举妄动的。而她亦可以趁着此月,好好理清自己该做什么,才能将纯妃连根拔起。
彼时的兰昕,并不知晓苏婉蓉背后那些难以启齿的胁迫。更不知道和亲王弘昼,究竟在这紫禁城里,在皇上的后宫里,耗费了多少功夫。因此,她心里真的不喜欢纯妃,而对她所有的包容只源于她是永璋的生母。
高凌曦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心里微微踏实了不少。“臣妾瞧着时候也不早了,就不耽误皇后娘娘安歇了。”
她这一起身,盼语便随着将起身来:“那臣妾也一并告退,皇后娘娘好生安歇。”
兰昕点一点头,很是欣慰的模样:“本宫瞧着你们,那感觉像是回到了从前的王府。后宫里早晚要添新人近来,可唯独你们是一直陪在皇上与本宫身边儿的人,当好好珍惜这情分才是呢。去吧!”
二人均含着甜融融的笑意,齐齐行了礼,才又含着笑退了下去。
于长春宫前话别,盼语只对慧贵妃说了一句:“娘娘若是真不想受人的恩惠,必然要假借旁人之手,纯妃看来是最好的刀子。”
高凌曦温和的笑着,并未因娴妃的话有显露赧色:“若说到对本宫的了解,又有谁能与娴妃你媲美。若你我互相扶持,同进同退倒也罢了。否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言罢,二人各自上辇,谁都没有再说只言片语。
而皇后的话很快就应验了。约莫十来日的功夫,承乾宫便传来一则震动后宫的消息。皇上要纳新人入宫伺候了。
这看似寻常的旨意,让所有宫嫔为之一震,她们没有料到,竟然会是这么的快,这么的突然。
于是这一日给皇后请安,宫嫔们来得特别早亦特别齐。就连一直照顾在永璋身侧的苏婉蓉也不例外,早早收拾停当就赶来了长春宫,生怕看不清楚皇后的心思一样。
索澜伺候着皇后簪花,又让小宫婢拿着镜子好一番比照,这才满意的笑道:“今儿是个什么好日子呢,连花儿也开得特别精神。皇后娘娘觉着可好么?”
兰昕对着镜子照了照,含笑道:“索澜你的手就是巧,再寻常的发髻经你一摆弄,就让人看着舒服极了。”
“那也得是锦澜姐姐会教啊,奴婢这双手从前做得,可尽是粗活。承蒙娘娘不弃,才能得此荣幸。”索澜看了一眼替皇后整理衣饰的锦澜,隐去了眼里的忧色,诚然道:“奴婢无以为报。”
锦澜看了她一眼,鼻子微微发酸:“大早上的,说话怎能酸溜溜的。是否真让那殿上的娘娘、小主们熏着了。”稍微停顿,她又有些不解道:“皇后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一问,皇上毕竟没有旨意,这消息怎么会一夜之间就震动了宫闱呢?”
“皇上虽然没有旨意,可皇上可以透出风来。”凭着兰昕对弘历的了解,她知道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多半是他故意而为的举动。如此一来,既可以预先平息后宫的风波,又可以让后宫心中有数,岂会不是一桩好事。
薛贵宁于门外轻轻咳了一声,道:“皇后娘娘,奴才手上有内务府着人送来的上谕,请娘娘过目。”
“呈上来。”兰昕即便不看,也知晓是何事。展开索澜从薛贵宁手里接过的上谕,兰昕清淡平和的目光迅速的划过,嘴角的笑意便缓缓的浮现出来。“柏士彩之女,柏氏絮妤。三日后入宫,皇上赐了她贵人的位分。”
“柏士彩不过是一介武臣,怎的这位小主一入宫便赏赐了贵人的位分……”锦澜不解,心里所想,嘴上便问了出来。
兰昕将上谕重新递回到索澜手中,不紧不慢的吩咐了薛贵宁:“你去回江连,本宫心里有数了,让他着人收拾好……就景仁宫吧,给咱们这位新贵人住。一应所需,均按照贵人的位分添置,不过分奢靡,亦不显得寒酸。”
“奴才明白。”薛贵宁郑重的颔首告退。
索澜却是想不明白了,那景仁宫从前是仪嫔黄氏住的地方。自从仪嫔没了,就一直空落至今,平日里奴才们连打扫都是糊弄着的,为何皇后娘娘单独赏了新贵人来住。
“得了,就这样吧。”兰昕看出了索澜的心思,让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扶着自己站起身子来。“新贵人尚且还未入宫,你们就瞧见了外头那些宫嫔的急不可耐吧。本宫是想,赐她景仁宫居住,好歹能平息后宫里不少醋意。”
没想到皇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索澜赧红着脸垂下头去:“娘娘辛劳,无时无刻不得以大局为重。奴婢只是怕那位新贵人知晓了景仁宫从前……会对您有什么误解。毕竟现下咱们还不知道这一位新贵人是否能扶摇直上呢,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锦澜不赞同索澜的猜想,牢牢实实的摇了摇头:“漫说这位贵人仅仅是武臣之女,即便她貌若天仙,依着宫规也只能慢慢的晋封。就算炙手可热,也不过是小小的贵人,更何况她才入宫,后宫里多少虎视眈眈的目光呢。她若要有半分的聪慧,也必然不敢与皇后娘娘起误会。”
其实索澜是想说防不胜防,人心本就叵测。可对上锦澜笃定不已的目光,她只宁静而赞同的一笑:”到底是姐姐看得远,奴婢杞人忧天了。“
兰心没有说话,只是迈着稳健而优雅的步子缓缓走着,于她而言,往后这样的日子还多得很。皇上身边总会再添新人的。可心里的确酸涩,这滋味能很好的掩饰起来,不让人看见,却终究骗不了自己。
远远的听见殿上莺声燕语不断,热闹非凡,兰昕更觉得气郁难抒。脸上却浮现了一个无比轻缓的微笑:“其实何必这样抵触呢,早晚也是心甘情愿的接受。倒不如从开始就让自己坦然以对,投其所好,或许自己也会舒服些。”
投其所好,才是兰昕的真心吧。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说出来。皇上喜欢的她便喜欢,这是她走到今日唯一衡量好坏的标准。于是,再不喜欢谁都好,但凡是皇上喜欢的,她便再怎么艰辛也要忍下来。
一路走下来,兰昕早已经看不清自己的真心了。
大殿之上,面色最为阴沉的必然要属慧贵妃了。她听着耳边叽叽喳喳不停抱怨的扰攘,只觉得头疼欲裂,难以忍受。“你们说够了没有?”那股怒火,终究从她填满愤懑的胸腔上涌喷射而出:“上谕还未曾发出,你们便已经这样按耐不住了。试问明年开春的殿选,你们要如何应对?可曾还记得自己的身份么!”
第二百一十五章: 濛濛一气双烟共
踏声而来,兰昕的面色愈加严肃。待她安稳的落座于凤椅之上,看着一众宫嫔福身请安,才缓缓的道一声:“起来吧。”
因为皇后的声音清亮而肃和,宫嫔们均面色戚戚,谁也不敢再乱嚼舌根,只依足礼数安安静静的落座于自己的位置。
一时间殿上恍若无人,除了弥漫在空气之中各色的花香、粉香,谁也不曾注意到身边其实还有许多同样焦虑的心思,正压抑在皇后的威严之下,久久不敢妄动。仿佛是妃嫔间可以的攀比,看谁更沉不住气就谁先开口一般。
最终,其其格站了出来。
她慢慢的走到了正殿中央的位置,走近了凤椅之下,以一种看似平静却格外好气的语调,不紧不慢的问道:“皇后娘娘请恕臣妾多嘴,其其格一向是憋不住话的人。日前听闻承乾宫有消息,说皇上预备纳一位新人入宫,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还是仅仅只是宫里奴才们的口舌误传?”
兰昕见所有人的目光都从其其格身上,朝着自己头来,便微微露出了笑意。“此事并非误传,在本宫预备来正殿之前,已经看过皇上给内务府下达的上谕了。新人于三日后入宫,本宫已经着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