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婉芙面上终于重拾了笑容,起身捵了捵缎袍上的褶皱,扶着宝娟的手对行刑的黄得胜道:“今日公公辛苦 了,待会儿还劳公公将这贱婢的舌头与烂爪子给送去福泰宫,也让本宫好好的提点提点宫里的奴才们。”说 罢,便扶着宝娟走出了内务府的刑堂,往福泰宫去了。
黄得胜带人躬身道:“奴才恭送婉仪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回宫的路上,沐婉芙只觉自己的心中无比解气:乌雅氏母女此番派明珠进宫,无非就是想报上次的仇;若不 是此次自己多加防范,恐怕今日就真的要着了她们的道儿。乌雅氏此次能顺利将明珠送入宫中,想那衍庆宫 的主子也没少帮忙。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让人脑中无比的清醒、心中也无比的透亮,看着夜空中微露的月色 ,沐婉芙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时刻提醒着自己要冷静、理智。
待沐婉芙回到福泰宫时,宫中早已灯火通明。沐婉芙早早地便让宫人们将宫门上了锁,又让宝娟将宫中的一 班奴才们都召进了殿内训话。黄得胜处置完了皇后交待的差事,便按着沐婉芙的吩咐把东西送到了福泰宫。
木盒内装着一条血淋淋的舌头与一对满是伤口的断手,殿内几个胆子小的宫女早已瑟瑟的抖了起来,沐婉芙 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扔在了地下,斥道:“本宫自认为没有什么亏待了你们的地方!可就在今日,一名叫明 珠的贱婢竟在坤宁宫内大放厥词,说本宫用下作的巫蛊之术咒害有孕身的瑛婕妤;种种恶行不但侮辱了本宫 的人格,更是让我福泰宫的众人成为六宫之中人人可以耻笑的笑柄与耻辱,试问本宫如何能咽下此番耻辱! ”说罢,沐婉芙凛冽的目光冷冷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今日本宫就撂下这么一句话:若是那个不知死 活的狗东西还敢往刀口上撞,那么这就是他(她),们日后的下场!”沐婉芙随手将桌上的木盒扔在地下, 一字一句说,木盒内血淋淋的舌头与断手闷闷地滚动着,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恶臭,弥漫在福泰宫的大殿内 。
“奴才们罪该万死,奴才们罪该万死,还望娘娘责罚,还望娘娘责罚!!”宝娟等人皆跪下垂首道。
“你们最好都想清楚了是不是要忠心与本宫?若是还有谁一心想攀高枝儿的趁早站出来告诉本宫一声,本宫 这就派银子给她(他)们,让她(他)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沐婉芙顿了顿,又接着道:“可若是没人想 走,日后都给本宫仔细了自己的脑袋,要是还有谁敢如此放肆,本宫一定会将她(他)们碎尸万段,然后再 扔到乱葬岗去喂狗!”
“奴才们记下了,奴才们必定誓死效忠娘娘!”殿内的众人再次向沐婉芙表着自己的忠心,恨不能将自己的 心掏出来让沐婉芙一辨黑白。
看着自己的目的都已达到,沐婉芙让一些粗使的太监与宫女到殿外当差,留了宝娟与友福几人在宫中训话, 语气也比之前缓和许多,“有些人已经将我们福泰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这次若不是我们早有防范,怕是 这会儿子身首异处的就是咱们呢!”说到这儿,沐婉芙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本宫也不想再多 说什么。前车之鉴近在眼前,咱们不得不防;今日蓉妃与瑛婕妤一伙人扑了个空、必定不会就此罢休,本宫 这里有一句话,希望你们能时刻记住:日后在宫中行事,务必低调、谦恭,万不可再让旁人抓住了咱们的把 柄!”沐婉芙语重心长地交代着殿内的一班心腹人等。
“奴才们记下了!”宝娟等人皆是异口同声地答了话。
该办的事情都办完了,友福便摆了膳,经过今日这么一闹,沐婉芙哪还什么胃口,喝了些鸡汤便让宝娟服侍 了自己就寝。
宝娟小心翼翼地将沐婉芙发髻上的钗饰一一的卸了下来,沐婉芙忽然睁开了双眼,眸中亮的如同鬼魅,吩咐 她:“明日下朝后,去请康亲王过府一叙。”
“恩!”宝娟笃定地点了点头,又将发髻间几样珠钗取了下来,才伺候了沐婉芙就寝。
第二日辰时,宝娟早早的便在乾清宫的侧门等着下朝的康亲王。等了足足一刻钟,隐约的从太和殿内传出了 退朝的声音,身着朝服的大臣们三三两两的走出了太和殿。
宝娟听了沐婉芙的描述后,也大致的可以辩出康亲王的模样。一名气宇轩昂的中年男子踏出了太和殿,与身 边的一名大臣交谈着,宝娟见状忙上前向他行礼道:“奴婢宝娟见过王爷,王爷吉祥!”
见是内廷的宫女求见,沐毓容也猜到了是后宫的某位主子要召见自己。只见他身边的那位大臣识趣的抱拳道 :“既然王爷有要事在身,那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孙大人慢走!”沐毓容亦笑着说,待那人走后便与宝娟沿着内廷东路,往福泰宫的方向走去。
沐毓容一时也分不清宝娟是那个宫里的奴才,便客气地问:“不知宝娟姑姑在宫里是伺候哪位主子的?”
“回王爷,奴婢是福泰宫禧婉仪的贴身婢女;今日是我家主子差奴婢来请王爷去宫里一叙,还望王爷不要怪 罪奴婢鲁莽行事才是。”宝娟毕恭毕敬地答着话。
听是禧婉仪,沐毓容也未再多言,随着宝娟往福泰宫去了。沐毓容听闻皇帝近来颇为宠爱沐婉芙,心中多少 有些欣慰与自豪,亦更加确信了当日自己的决定是无误的。只不过,这枚棋子阴晴未定,若真要将其收为己 用,恐怕好需要一些时日。
甬道内寂静悠长,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急促的脚步声与淡定的喘息声。走了足足一个时辰,宝娟才带着沐 毓容拐进了另一条甬道,走了几步便到了福泰宫的宫门前。门口的内监见穿了朝服的沐毓容忙不迭请安道: “奴才见过康亲王,王爷吉祥!”
沐毓容也顾不上那么多,跟着宝娟的脚步朝正殿去了。待走到殿外时,宝娟先向殿门外的友福使了个眼色, 友福小跑着进殿通传了后,宝娟才在前面引着沐毓容进了正殿。
“微臣给禧婉仪请安,婉仪娘娘吉祥!”沐毓容走到殿前,向宝座上的沐婉芙行着礼。
如今的沐婉芙再也不是从前王府里的毛丫头了,他们也不再是普通的父女关系,沐婉芙不动声色地道:“王 爷请起!”而后,又吩咐宝娟:“给王爷上茶、看座。”
沐毓容听后,又依例谢了恩,“微臣谢过娘娘赐座!”谢了恩,便起了身退于左侧。这时,春儿也搬了个圆 凳轻轻地放在沐毓容的身后。沐毓容客气地对春儿点了点头,才顺势坐了下来。
在宝娟等人奉茶水的间隙里,父女二人都在心底准备着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一会儿,宝娟奉上新泡的碧螺春 与几样点心走进殿内。按着沐婉芙的交代先给康王奉了茶点,然后才将茶盏放到了沐婉芙的手边。
“你们先退下吧,本宫有些事要单独与王爷说。”沐婉芙头也未抬,吩咐着殿内的二人。
“是,奴婢告退!”宝娟毕恭毕敬地跪了安,便带着春儿一起退出了殿内。
宝娟与春儿离开了殿内,沐婉芙这才端起茶盏,用茶盖将茶面上的浮沫一一地剔开,缓缓开口说:“难道一 路上王爷心里都不会猜想,本宫为何如此匆忙的请您过府一叙?”
沐毓容连忙起身,躬身道:“娘娘的蕙质兰心,岂是微臣这种俗人能够揣测的。只要是娘娘吩咐的事情,微 臣一定万死不辞!”沐毓容也不是很明朗沐婉芙此番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也只表里不一的回话道,而且面 上的功夫还做的十足:谦恭、得体、没有一点权臣的架子。
可能在寻常人眼中,自己的母家人来宫中一叙,自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而如今他们父女二人却各怀心思, 步步为赢的提防着对方,这样的父女关系着实让人觉着心寒。
“阿玛不必如此拘着,按理呢本宫是您的女儿;若是您再这样微臣微臣的唤着自己,叫外人听去了,还以为 咱们父女有多大的深仇大恨呢!”沐婉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走到沐毓容的身边乖巧地扶了他又重新坐下。
沐毓容也不知她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浑身不自在的又重新坐了下来,连连说:“娘娘教训的是,臣记下 了。”
该寒暄的也都寒暄过了,沐婉芙也不再拐弯抹角的,直入主题道出请他入宫的原委:“本宫这里有件不大不 小的事情,还望王爷能帮本宫这个忙。”
“一切但凭娘娘差遣!”沐毓容谦恭地答着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