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是楚宸难过的声音,带了种说不出的怜惜和懊恼。
这弟兄两人,都有看别人流泪并用手心接人家眼泪的嗜好么?
用力将脸一抹,我恶狠狠地喝道:“滚,我不想见到你们!”
楚宸并没有伤害过我,甚至还一再地帮我救我。我本不该向他发怒。
但他那柔顺恬静的容颜,总让我有种将拳头打到棉絮上的无力感,逼得我自伤了柳沁后的那股愤懑抑郁一直发作不出来。
郁积于衷,我真的累了,如果这人肯和我大吵一架,大概我会舒服许多。
所以我很恶意地骂了他,希望他能叱责我或向我发怒,哪怕只是愤怒地瞪我一眼,掉头而去,给我一个机会站在这里向他大吼几声,发泄一下,也能稍稍轻松一下。
可楚宸眸中虽有一丝受伤,却依旧温顺地低着头,无奈在捏着自己的手指,然后似很勉强地说道:“我知道柳沁目前在擎天侯府养伤,如果你在这里觉得很不开心,我送你到他那里去。我会和他解释,你只是中了蛊,并非有心伤他。……听说他极爱你,必定就原谅你了。”
这一次,我不是将拳头打在棉絮上了,而是打在自己身上了。
他忽然就让我发现我自己有多么恶劣。
迁怒,这个是男人就不该用的行为,我居然用上了,还用在这么个美好的少年身上。
“对不起。”我哑了嗓子,道歉:“我其实只是怪我自己。是我太过薄情寡义,克制不住蛊性,才会去伤害柳沁。”
楚宸沉默片刻道:“有一种情况,会让胭脂蛊的威力加倍,变得蛊性极其霸道。”
“什么情况?”
“动了情欲前后。”楚宸坦然地说,眸子依旧澄澈,温柔中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喜欢一个人,就得为那个人好好活着。可活着的,也许比死了的人更痛苦。
很希望柳沁不那么专情,那么,他就不会辛苦地用一生来怀念一个人。那是一种折磨。
可我又很希望柳沁能够专情专情,到他死的那一天,还和原来那样念着我,想着我,喜欢着我。那么,百年之后,或者依然能够奈何桥边再相会,续一段不曾圆满的感情,哪怕只是为人所不齿的孽情……
激烈的水流冲击着我,拍打着我的脸,让我一阵阵窒息,终于陷入全然的昏黑,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总以为,管去天堂,还是去地狱,我总不会再见到柳沁了,但我应该能再见到我的家人。
父亲,母亲,苏情哥哥,和他五个如花似玉待我亲切温柔的妻子,终于可以和我团聚。
而神智昏沉中,我也终于听到了有人在说话,却不是我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声音。
“……好像长得很好看呢。老头儿,来,把他救活了陪我玩玩。”有一只很暖和很柔软的手指在我麻木的脸上摸了一摸,然后抚着我的唇,似在感觉我的唇线而另一只手,却摸上我的锁骨。
我很想张开嘴,把那只无礼的手指咬下,再用我的流魄,将那人另一只手剁下来。
可我用力地想睁开眼,只是把仅余的力量耗费得更快。
于是,我又完全失去了神智。
于是,我被一个色色的小鬼救了下来,居然没有死。
药王和毒王、医王是江湖上最有名的三个怪物,所精的侧重点虽各不相同,却都有一身好医术,也都有一身怪脾气。
药王承过擎天侯的情,所以一力帮助柳沁治毒疗伤;可惜他对于毒物的研究,始终差了那么一点,对于千秋附骨毒终是没辙。他有意想找师兄毒王帮忙,但找了好多天,还是没能找到,勉强为柳沁拖延了一段时间,终于只能——放弃!
他没有想到,柳沁没有想到,我更没有想到的是,毒王居然就隐居在雁陵山中的一处山谷下。
那处山谷,离雁陵山大瀑布不足五里,瀑布下的泉水,正从山谷入口处逍遥涌出。
救我的小色鬼,居然是毒王的宝贝弟子九公子。
我醒过来时,便听见九公子和他的师父在吵架:
“老头儿你有没有搞错啊?我送给你的是个美少年啊!”
“没错就是这个人。”
“ 胡说,这人的脸长得跟猪头一样,比猪八戒还难看几分,怎么会是我那个美少年?”
“ 他中了毒嘛。”
“你没解毒吗?”
“ 解了。”
“那还有什么毒?”
“余毒。”
“余……余毒?啊,老头儿,你是天下闻名的毒王啊,不会剩下的一点余毒都解不了吧?”
“啊……当然能解。只不过他可能被药王医过了,血液对解药有很强的抗药性,一时,嗯,一时有些毒素溶不了了。”
“那……他以后就一直这丑样?”
“不会,不会,只有毒发时才这么丑,等毒性给压下去了,自然还是是乖九儿的美少年。”不知怎的,我觉得那毒王老头说话的口吻,不像是在对自己弟子说话,倒有些谄媚的模样。
“唉,啥时能漂亮起来?”
“等等看吧……”这一次,毒王也似没什么把握:“千秋附骨毒本就是最难缠的毒药之一,他又给药王胡乱用过药,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并发症……而且真元耗尽,几乎油尽灯枯,如果不是我有足可续命再生的雪银果护住他心脉,延住最后一口真气,十个美少年也不够死。”
我也确实知道了自己目前的形象很是不佳,因为我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双手摸一摸脸涨鼓鼓的果然浮肿了一大片。
因为肿涨难受,反而没有千秋附骨毒发作时的尖锐疼痛了。
我勉强站起身来,望向眼前有点模糊的两个人影,行礼道:“苏影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胖乎乎满面虬髯的毒王哈哈大笑:“果然像个猪头!脸和我差不多大了!”
另一个看起来还不完全的少年瞪着我,一双墨玉样的漂亮眼睛睁得圆圆的:“怎么连头发都变成蓝色的了?”
我一惊,忙将颈后长发拉出看时,果然是幽幽的蓝色,如同天将明未明时那样泛着透明的冰蓝,虽是光滑如绸,可简直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毒,是毒啊!”毒王继续向九公子陪着笑脸:“他本来应该是会武功的,可不知怎的真元完全耗尽了,无法自行运功逼毒,你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