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又降温了,乌云连片,挫人精神。南方城市湿气重,书本翻开没多久就打卷儿了,一呼一吸间都带着阴冷。
杜希声周末又回了趟家,翻箱倒柜地找出几件大衣和薄款羽绒服,又拿了几个除湿袋,准备挂在宿舍的衣柜里。学校上铺的铁丝有点松动了,他找了卷尼龙绳和挂钩,打算回去亲自加固一下。
老妈的公司最近接了个项目,忙得她天天写报告到深夜,每天两杯咖啡地熬着。杜晚澄看得心疼,偷偷把速溶包换成了可可粉。小姑娘不理解为什么老妈一把年纪了还要这么拼命,应届毕业生不是唾手可得的廉价劳动力吗?
因为经济形势欠佳,老妈解释说,大厂裁员厉害,整个大面都不景气,35岁以上的员工都人人自危,何况她这个“老人”?
那我可得好好读书了。杜晚澄故作深沉地吁了口气,说学历是敲门砖,大学里也有鄙视链,她一定拼上老命考个牛逼学校,争取不要一毕业就失业,然后努力赚钱让老妈和老哥吃香的喝辣的。
“你才高一,”杜希声敲了她一脑袋,笑了,“饼画得这么溜。”
“这不是看你俩都闷闷不乐吗?”杜晚澄冲他龇牙,“尤其是哥你,大学这么累啊?眼里都没神了。”
“等你考上就知道了。”杜希声边说边打开冰箱门,黄油和面粉还剩,可以做点姜饼和曲奇,“我那是没睡好。”
“所以那些高考完就能解放的说辞都是放屁呗,”杜晚澄不满地说,“哄小孩儿呢。”
“不愧是我妹妹,这觉悟,明显领先同龄人啊。”杜希声朝她竖了竖大拇指,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盆和量勺。
“杜大厨又要营业啦?有我的份吗?可以点菜吗?”
“你来打下手就有你的份。”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小姑娘欢呼一声,屁颠屁颠地去洗手帮忙了。
“哟,今天来这么早?”
年轻人一身黑色夹克,脚蹬皮靴,反戴着棒球帽,单手把背包卸下抛进接待处的沙发里,小指上的尾戒晃人眼。
“有单子吗?”他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了杯柠檬水,加了两块冰。
“必须有,”照相馆老板三十来岁,两年前辞职创业开起了网店,专门代购一些台漫和海外出版的衍生类文化产品,这两年小有积蓄,干脆在居民区租了间工作室,操起本科视觉传达技术的旧业,干起了给人拍照修图的一条龙服务。
没想到,在颜值即门面的当代社会,这个心血来潮的副业收入很快就赶超主业了。
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宋禄灌了自己几口水,无意识地把嘴唇舔得水光潋滟。注意到一股灼热的目光,男生终于抬头分给了对方一个眼神。
叶响暧昧地看着他,薄唇勾出一抹笑,“你不同意当我的模特真是亏死了啊!”
“我给你当打杂小弟还不够?”屈起指节扣了扣桌子,“你怎么不让我给你揽客呢。”
“哦~可以考虑哦。”叶响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盒日本有名的点心“白色恋人”隔空丢给他,“贿赂你的,好好干,一会儿有几个小朋友来拍证件照,能不能实现用户裂变增长就看你的了,我的门面~”
“叶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嗯?”
“算了。”
“……你小子是不是皮痒了?”
宋禄叹了口气,问:“最近怎么都不见你男朋友过来接你下班了,分手啦?”
“你果然是皮痒了。”叶响危险地看着他,“还是说……开窍了?”
“没有,”宋禄不客气地拆开饼干,“你说,怎么让一个人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他?”
“你这是在一起了,还是没在一起?”年轻的老板饶有兴趣地走过来坐到他对面,撑着下巴问。
半晌,男生羞赧地咬牙道:“还没有。”
“哇!竟然有我们禄禄追不到的妹子?”叶响把真皮沙发拍得啪啪响,幸灾乐祸地嘎嘎乐,正准备好好盘问盘问,冷不丁听到一声惊雷——
“谁说我追的是妹子?”
过了足有半分钟,他才维持着瞠目结舌的表情喃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哎哟!打你第一天来报到我就知道你不直!”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禄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也没说我不弯啊,只是好像……男女都可以。”
“所以才让人没有安全感啊,”叶响深以为然,用力拍了拍这位刚刚回归组织的同志,“你要让对方觉得‘只有他可以’。”
“凭啥我不可以啊!”杜晚澄挤着脸嚷嚷。
杜希声捻起一个形状婀娜的饼状物,递到她嘴边,“尝尝,尝完再说你觉得可不可以。”
“哥我错了,还是你来吧。”小姑娘双手合十,虔诚地倒退出厨房重地。
半小时后,两盘香飘四溢的黄油曲奇出炉,制作者还很有闲情雅致地摆了个盘,再拿果酱给其中几片点缀了一下,亲自端上桌。
“哥你退休以后开个西点店吧,绝对赚钱。”
“滚,我还没工作呢就退休?”
兜里的电话响了,杜希声一边享用着劳动成果,一边拿出来一看,来电显示映入眼帘的瞬间让烘培带来的放松感荡然无存。
也不挂断,他若无其事地把铃声调成静音,塞回了兜里。
“不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年轻老板把脑袋往宋禄身上凑,“你给他备注什么?小兔子?哇……什么恶趣味啊。”叶响啧了一声往后倒在靠背上,“你说,觉得他最近在躲你?”
“嗯。”宋禄捏着手机垂下眼,难得露出一丝无措的神情,像张扬的孔雀收起了尾羽,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明明快要水到渠成的关系慢慢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感情对有些人来说,可能不是必需品。他享受,不代表他想要维持下去;他喜欢,也不意味着他想要得到。”
“什么意思?”这个外表风流、处事圆滑,却唯独对感情懵懂的年轻人不解地问。
“意思就是,你的小兔子对你很可能是欣赏多过爱慕,或者,他没有找到你也爱他的理由。”
“还是那句话,你太耀眼了,我看上你的技能和气质,你的同龄人看上你的才华和相貌,相信他也会被你独有的某个特质吸引,巧的是,你对他也一样。”
“可是抵达你身边要经过的路障太多了……”
“他没有勇气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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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零星的掌声过后,台上的演讲者却没有下台的意思,他身姿笔挺,容颜冷傲,只听他顿了一下,口齿清晰道:“本次小组展示的分工如下,原路非负责资料收集,江风负责内容整理,程鹏负责PPT制作,我来负责演讲,刘志鑫同学……”又是一个停顿,“没有参与小组作业。”
教室静默了一瞬,很快响起窃窃私语。有人左右张望寻找那位“搭便车”的同学,好奇是谁的脸这么大。
“我去,真敢说啊。”
“哈哈哈哈挺解气的怎么回事?果然每个组都有吃白饭的,呵呵。”
坐在第一排的教授也有些惊讶,扶了扶眼镜问道:“没有参与……你的意思是,这位同学对本次作业没有贡献任何一点自己的见解吗,包括前期内容讨论和后期内容输出?”
所有人都莫名开始屏息凝神,仿佛观摩一场关乎道义的宣判。
“是的。”杜希声说,把指节无意识地捏了个响。
“刘志鑫同学来了吗?”教授扬声问。
“我不认同。”当事人面露嘲讽地举起了手,“我在讨论中提出了很多个人见解,但是一个都没有被所谓的‘组员’采纳,并且,他们组织讨论的时间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时间安排,所以,这分明是一场以多欺少。就这么草率地断言我没有参与……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气氛陷入凝滞,台上的人没有回击,依旧平静地站着。杜希声知道自己冲动了,解决冲突有很多种方式,他偏偏选择了最没有退路的一种,既得罪恶人,还可能连累队友。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他一贯的“进退有度”好像失灵了,此时此刻,只想快速抹杀一切看不顺眼的东西。
“小组内部问题,我们就下课再讨论吧。”教授回到讲台,“来,我们继续上节课的内容。”
这天下午,杜希声果不其然收到了来自对方的挑衅:
-你不会觉得自己很英雄吧?
-还玩告状
他回道:
-因为你自己不配合和消极怠工,这门课你的平时成绩已经不及格了
-如果觉得开嘲讽有用,自便
刘志鑫看不惯他的道貌岸然:
-你tm懂个卵
-精神不正常吧你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没有我你们能组到队?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变态癖好?草
-你在说什么
-你还问我?现在说小话的主角都是你,自己不知道?
-被高年级玩的滋味不错吧
-要不要帮你闹大点??让教务处老师都来看看,看看“正直”的同学到底是什么面孔,哈
杜希声抖着手一个语音通话打了过去,被掐断。对面不解气地继续打字进行言语侮辱,像个被抢了食的野狗,彻底挖开了卑劣和丑恶,冲着人狂吠不止。
脑海里突然闪过林荫道间忙碌奔跑训练的人影,被踢飞的石子,还有那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他知道不该为这种垃圾恼怒,他恼怒的是自己。明知不可而为之,无论是冲动地揭发真相,还是冲动地喜欢上那个人……
都像脱轨一般令他崩溃。
家里的淋浴间比学校条件好上不少,水温适宜,水流适中,门外的母亲在给他们兄妹俩准备夜宵,妹妹在自己房间唉声叹气地写作业。
杜希声仰着脸冲水,任凭黑发糊了满脸。不一会儿,又脱力似地重重靠在瓷砖上,冰凉的刺激令心脏猛然擂鼓般轰鸣。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这样是不正常的,没有结果的,不该发生的……
他还有老妈和妹妹,这是他破碎的家庭中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两个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如利剑般的伤害,有形或无形,不是他一个没有经济实力和权势地位的单薄少年可以一举抵挡的。
他不能也不愿看到的结果,将是因为他不合时宜的任性,而再次重创这个家。
这个自父亲背叛、父母离异后一直佯装坚强,笑对变故的男孩,终于扔下了自傲和铠甲,在一片柔和的暖意中痛哭出声。
宋禄发现小学弟最近对自己越发冷淡了。
发消息的回复时间从十分钟、半小时到半天,往往是他叭叭说了一堆,对面只回了几个关键字维持礼貌。想约人变得越发困难,不是“有课”,就是“有事”,甚至“困了”都能成为拒绝自己的理由。
这合理吗?!
“孔雀宋”觉得自己真的失宠了。但又不知道失宠的原因是什么,有新欢了?还是像叶响那个老狐狸说的,自己让他没有安全感?
总之,形势非常严峻。
这天,杜希声再一次拒绝了自己放学陪他去校外买东西顺便吃饭的邀约,终于忍不住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没想到对方竟然主动打了电话过来。正逢课间,宋禄赶紧推门跑到走廊上,手忙脚乱地接起来。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禄,”杜希声用全名唤他,“我这下半学期真挺忙的,上次在肯德基跟你说过吧,不好意思啊……可能没睡好,最近一直比较烦躁,你别介意。”语气却是淡淡的,半点听不出烦躁的证据。
“啊,”宋禄张了张嘴,一时卡壳,“到底怎么了嘛。”没忍住软化了声音,试探地问。
“真没什么,”对面说,“可能……还是大一不太适应吧,对不起。”
“你别道歉啊,”他有点急了,“我从来没有怪你的意思,我以为你烦我了。不是就好。”
杜希声轻轻“嗯”了一声,甩下一张空头支票,“过段时间,等我把杂事忙完了就来找你,前两天我看到寒假有个视觉摄影展,叫‘瘾瘾作乐’,嗯……你要是感兴趣的话,到时候一起看吧?”
宋禄捏紧了手机连连答应。
可他没想到,这次通话之后,一直到寒假,他都再也没有成功联系上对方。
也直到这时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丝毫不了解杜希声的朋友圈,只知道他在商学院经济学读大一,宿舍楼在他隔壁的隔壁,虽然去过一次,但是没能记下门牌号。
他们的邂逅像一场幻影,莫名其妙地吸引和亲热,再悄无声息地戛然而止。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但却绝不是他想要的结局。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商学院的期末周总是战线拉得最长的。
一天只考一两门,一门考完了隔个三四天再考下一门,一共八场硬生生拖了两星期才考完。当杜希声生无可恋地考完宏观经济学、合上笔帽时,他的高中同学已经去日本豪华邮轮玩了一圈回来了。
“那我们先走一步了啊。”原路非和江风一人一个拉杆箱和大背包,作为外地学生,每次期末都要瞄准时间提前抢票,今年运气不错,最后一场考试是上午,他俩都如愿买到了下午的高铁。
“你俩谁最后走记得拉电闸!”
“知道啦!”程鹏吼了一嗓子,吼完戳戳边上理东西的杜希声,“你啥时候走?”
“下午吧。”杜希声转身走到床边把被单枕套扯下来,他要带的东西已经在最近几周回家的时候带得差不多了,“订了四点半的班车,到南站转地铁回去。”
“得,我断后。”程鹏拍了一巴掌。
“嗯,明年见。”
晚高峰的地铁上,杜希声划拉着手机刷动态。大学的第一个学期结束了,大家都感慨良多,尤其是第一次经历期末周的毒打,不少人如泣如诉地讲述着全寝通宵抱佛脚的惨状。
【期末周真不是人过的,枯了,怀念高中被老师按头学习的日子。】
【为啥通宵教室还有人霸占插头啊?电脑手机pad都是你,你怎么不给自己脑袋插根线运送知识呢?】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票买好了,第一次异地这么久,但愿是为了更好的未来。宝贝,我来陪你过年了[心][心]】
杜希声肉麻地搓了搓胳臂,心说这人发爱情宣言怎么不分类啊,这是他们单身普罗大众应该看的吗?对了,今年过年是什么时候?打开手机日历一看,显示除夕是1月31日,离现在也就三周不到的时间了。
老妈家里亲戚不多,大概是体谅她带着两个孩子,每年都是别人拎着大包小包来拜访居多,大人象征性地交换一下红包,唠半天近况,再以一句“保重”结束每年一度的拜访。
“希声、晚澄,一会儿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周末出发,回老家过年。”老妈在饭桌上边给他俩盛汤边说。
“欸,为啥今年突然回去?咱们好多年没回乡下了吧。”杜晚澄有点兴奋,回老家意味着离开本市,对她来说就跟旅游一样,比呆在家好玩多了。
“因为你俩一个是高中生,一个是大学生了啊,姥姥姥爷想你们了。”谈到自己父母,女人的表情有些温柔和感伤。
“是不是还得采购点年货?”杜希声问,“给他们带点衣服和肩颈按摩器什么的?”
“嗯,明天去商场看看吧,顺便给家里也囤点货。”
宁城的兔儿爷灯最招小孩子喜欢,五光十彩地点上一盏能溜一宿。乡下还喜欢放手持烟花,也就是常说的仙女棒,夜晚降临时,院子里不管谁家的孩子手里都噼啪作响,哥哥防着妹妹点着自己的衣服,弟弟拉着姐姐帮他打上花火,一派温馨,好不欢乐。
天一亮,各家开始走亲戚了,窗花对联贴满门扉和厅堂。杜希声一家住在宁城姥姥家附近的小宾馆里,大年初一不能睡懒觉,这是乡下约定俗成的规矩,因此天刚蒙蒙亮,他们俩小的就被老妈从被窝里挖起来,提上大包小包见长辈去了。
碰巧这天亲戚家姐姐结婚,喜上加囍,中午摆了好大一桌。杜希声打一下车就遇到的小白狗这会儿也不怕他了,呜呜地围着桌角转悠,等着人掉下点食物渣肉骨头的什么的,它可就捡大漏了!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几家亲戚里也有年龄相仿的小辈,女孩子居多,看到杜希声杜晚澄兄妹俩长得一个比一个清秀好看,都忍不住使劲儿朝他们打量。
席间,杜希声想去院子里透透气,他走后有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好奇地跟了上来。
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孩迎着腊月的阳光立于松柏之间,黑发白肤,轮廓清俊,映衬着庭院里万木凋零的萧索,有股不忍打扰的美感。
“是杜希声哥哥吗?”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孩叫了他一声。杜希声回头看去,那俩姐妹竟然紧张地哆嗦了一下,差点把他逗乐了。
“我是,”他笑笑,“两位女士有什么事吗?”
“你长得真好看,”胆子大的那个盯着他道,“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啊?”杜希声这下真乐了,没有丝毫被冒犯的羞恼,“还真没有。”
“那我可以追求你吗?”没想到另一个小姑娘更加语出惊人,“嗯……其实你直接答应也可以,我妈说我们俩小时候结过娃娃亲。”
什么玩意儿?
“放屁!”一道暴躁的声音插入,“他这辈子都得给我使唤,我要星星他不敢摘月亮的,轮得着你俩凑热闹?”这一声非常有震慑效果,只见两个女生瞪着眼,不可理喻地摇着头跑了。
“……你好凶啊。”杜希声拍拍妹妹勾着自己脖子的手,“累不累,脚踮酸了吧?真是难为你了啧啧啧。”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好没良心啊!我在帮你赶桃花欸!”
“哦,女侠仗义。”
“知道你心有所属,”半晌,杜晚澄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把他看得心里一惊。
杜希声冲她疑惑地挑挑眉,杜晚澄叹了口气悄声道:“上个月你回家我就发现猫腻了,抱着手机又打字又语音还笑得一脸春意的那是我哥?但是最近你又闷闷不乐的,玩手机的时间也少了,我猜今天别人给你发‘新年快乐’,你一个都没回过吧?”
确实是这样。杜希声不愿承认的是,他仍然保有对于宋禄的戒断反应:怕那人发消息他不知道怎么回,更怕那人再也不发消息,让他连实施“逃避”的前提都不复存在。
“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个男生吧。”
“是个男生,”杜希声没有在最亲的人面前掩饰自己的卑劣,“也是我喜欢的人……他叫宋禄。”
看着妹妹眼里逐渐充盈的惊讶和单纯的担忧,杜希声终于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畅快。只听小姑娘故作深沉地保证:“啧,这么决绝,帮你保密是吧,我就知道……”
过完年,离开学也没几天了,大学没有寒假作业,终于不用再体验假期尾巴疯狂欠债的窒息感,可把家里的高中生气了个倒仰。然而,杜希声却在捡起杜晚澄散落在地的化学习题时猛然意识到——他还欠了自家妹妹一笔债。
三月开春,第二十四届全市高中生化学实验操作大赛如期举行,主办方是杜晚澄所在的学校,请来了市级化学教研组领导和几位有合作关系的高校讲师做评委。
“你们校长派头挺大,物资设备下血本了吧,还请这么多专家,竟然没把你们的钱拿去买跑车……”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杜希声在准备区边换操作服边吐槽,白色长褂遮挡住男生清瘦的身量,扣上扣子挂好工作证,不太适应地抬头看人,更添几分冷感。
“帅!”杜晚澄和她的同学围着他转圈,对这位“特聘操作师”纷纷竖起大拇指。
广播里提醒候场,跟几个小同学挥手作别,杜希声转身往参赛者候场区走去。
场里不乏跟他一样被找来协助操作的大学生,甚至还有些是受雇而来,如果不是有年龄限制,杜希声怀疑有不少家长都难以幸免于难。
也有没穿大褂的志愿者在现场登记到场信息,检视实验器材顺便维持秩序,他们多是化工学院的本科或研究生,被导师抓来的壮劳力。杜希声津津有味地观察全场,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多参加点学校志愿者活动?说不定能攒点创新学分什么的。
正翘着嘴角天马行空地畅想时,冷不防瞥见一个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对方恰好指导完一个操作师调整铁架台的高度,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杜希声一瞬间被钉住般张了张嘴,眼睁睁看着宋禄一脸惊讶,很快拨开人群急切地向他走来。
身体快于意识,对身后等着他先登记的参赛者匆匆说了声“抱歉”,转身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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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虚。
疯狂纠缠五感。
他一边掖紧白大褂一边躲闪,速度从快走变成了小跑,甚至拔腿飞奔,无视旁人疑惑的眼神,耳边一下子只能识别出后背同样急促的脚步声,让他更加不敢停下。
边跑边四处搜寻藏身之处,就算后面被发现也罢,至少别是现在……在他毫无防备、并且正为开启“新生活”沾沾自喜的时候。
右侧乍然出现一道门,他想也没想就上前一拧门把,苍天有眼,竟然开了!然而前脚刚踏进门槛,左手腕就被一只干燥的手掌牢牢握住了。紧接着,背后一股力量推着他往前冲去,嘭地一声,门在背后紧紧关上。
杜希声差点惊叫出声,立马被身后人探上来的另一只手抚过脸颊,又精准地压住嘴唇,身体也被大力向后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两股心跳狂奔不止,一时间难分彼此。
他脱力一般闭上眼,整个后背贴合在对方的胸膛上,紧实有力的触感差点害他丢盔弃甲,满脑子都是:人性本贪,贪色贪情贪一切得到过的好,他又何必违背本能呢?
宋禄也没说话,维持着绝对占有的姿势禁锢着怀里的人,此刻他完全相信“一放手就会跑”的夸张说辞绝对适用于眼下的情境。他的想当然和轻敌已经害他错失了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再犯。
这是一间器材室,窗帘拉着,没有开灯,影影绰绰间能勉强看到一张张试验台和上面的器械,可能是疏于打扫,室内空气不流通,因此气味并不好闻。
发现怀里人的呼吸渐渐平复,肌肉也不那么僵硬了,宋禄小心翼翼地松了劲儿,灵巧地转了个身,面对面抵着墙壁再次抱住了他。他把整张脸凑在杜希声颈间,用脸颊感受颈动脉,呼出的鼻息让对方光滑的皮肤浮起一层小疙瘩。手不老实地轻轻伸到背后,暧昧地来回抚着人的背。
杜希声意外地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谁知这个强势的人开口竟然带上了哭腔,“你……为什么躲我。”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说完发泄似地咬上了衣领散开后露出的锁骨,听到“嘶”的一声,才慢慢放轻了力道,改为轻舔慢舐,边蹭边控诉,“说啊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回我……明明住得这么近,我几乎每天都到你们楼前晃悠,却怎么都等不到你……”
杜希声惊讶得说不出话,他竟然来找过他,不止一次?
“因为我回家住了……”没忍住说了实话,感觉到身上的人明显一顿,好像心里更难受了。他抬手揉了揉对方的黑发,竟是意料之外的柔顺,联想到有几次对方穿风衣时刻意修饰过的发型,原来是打了发胶吗。
意识到思路开始跑偏,杜希声恍然发现自己才应该是“受袭”的一方吧!怎么对方一副受伤深重的样子,而自己还在安慰他?!
袭击者宋禄感觉怀里的人有点走神,不满地紧了紧胳膊,“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
“我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彻底跟我散了?”
“我没……”
“你让我‘等等你’,我一直在等,你却自己食言了。”宋禄越说越委屈,一开始做作的哭腔都淡了,换成了低沉地步步紧逼:“杜希声,你是不是从来没觉得我喜欢你?”
“不是!”被堵得插不上话的人也恼了,“什么都是你,什么都是你在主导、你在经营,一切都太顺了,你不觉得吗?你说你喜欢我,我就一定要接受、一定要相信吗?”
宋禄被气笑了,心揪着疼了起来,“你觉得我不尊重你,是吗?”
“我只是觉得荒谬。”杜希声垂下眼,咽了口口水,“像一场排列组合,分母那么大,为什么偏是我们?……就因为我喜欢你的外表,就活该被你缠上吗?”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宋禄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几秒后,狠狠地对着昏暗中不断开合的唇吻了上去。
太伤人了,这张嘴说出的话,把所有的浪漫因子抹杀为肤浅的概率,把他一点点细心珍藏的喜欢践踏成荒谬。连主动经营都成了错误,那他们之间还剩下什么?
对了,还有该死的情欲。
宋禄支起一条腿不由分说地嵌入杜希声的两腿之间磨蹭着,一手固定住对方的后脑,辗转碾压起柔软的唇瓣,涎水牵出银丝,动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势,带着决绝的狠意。
杜希声闷哼一声,气血和热流兵分两路向上下汇聚,双手从阻拦对方的动作渐渐变成攀附其有力的腰身和背脊,主动扬起脖子吻得更深。心中叛逆因子猛地爆发,伸手想把碍事的白大褂脱了,可刚碰到扣子就被另一只手握住,“别脱。”
对方灵活地从长褂下摆探入,贴着裤腰伸进去直抵要害,隔着内裤包覆住半勃的阳具,中指骚了一下圆头,五指均匀施力很快让软肉呈现出灼人硬度,直至大剌剌地弹出裤缘。泌出的水液沾湿布料和手指,粘腻又催情地圈住茎皮后退、快速摩擦过前头小孔,引来一阵急喘,手指又毫不恋战地向下照顾起两颗鼓胀的卵囊来。
青年仰着脖子靠在墙上,下身前挺送上要害,小腹快速起伏,像一条缺水又贪婪的鱼,身上未褪的长褂使他一想挣扎就被一句“衣服还要不要了”堵回来。幸而绯红的脸色被黑暗掩盖,否则“正在被他人手淫”的认知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
“趁人之危……”
身上人冷哼一声,拽过对方的手引导其拉开自己的裤链,另一只手上服务不停,“给你报复回来,快点。”
杜希声颤抖着触摸上对方兴奋已久的器官,隔靴搔痒揉了两把,一下扯开遮羞布,肉贴肉上下撸动起来。“啊,”肩膀陡然被狠狠吮吸了一口,这种痛感怕是要留印子,“动手不动口!你干嘛?”
“宝贝儿你喜欢刺激的,不错。”压抑地低喘着,宋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甚至时而屈起指节蹭蹭柱身上暴突的青筋,再轻轻捏起,带来窒息般尖锐的快感。自己的阴茎也被照顾良好,对方的手法出乎意料的熟练,光是圈住摩擦就让他忍不住低喘出声,杜希声邀功一般凑上来亲亲他的嘴角,被他用全然覆盖的吻取代。
手上湿液越积越多,宋禄感觉到手中浅浅的搏动,心中一喜,作坏地用指甲轻轻戳刺两下尿道口,得偿所愿地听到唇边传来破碎的呻吟,紧接着是三四股温流冲击掌心,被他一边缓缓撸动延长对方的快感,一边涂满了湿淋淋的一根。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较劲一般,对方的动作在短暂的失神过后很快重振旗鼓,极尽挑逗甚至略带强势的主动让他如愿交代在对方手中。两道急促的喘息在狭小的空间里交替进行,身上冒出薄汗,腿软地快要支撑不住。更多的是心灵的放松,和喜欢的人做爱做的事……原来就是这种感觉吗?
“对不起,”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明显一僵,杜希声也发现自己这声道歉来得不合时宜,“逃避是最愚蠢的,如果现在还来得及的话……”
“嘘”,宋禄用手遮住了他昏暗中仍然明亮的眼睛,苦笑:“能不能别在这种时候说啊,显得很像那种粗鄙的交易。”
“我刚说逃避最愚蠢,要正视自己的欲望,”杜希声教育他,终于没绷住乐了,笑了几声后轻轻道,“谢谢。真的。”谢谢你长足的耐心和无尽包容,让一无所有的我快要舍不得放下你这块香饽饽了。
“喂!”更像那什么交易了好吗。
杜希声没说话,找出纸巾给两人简单打理了下,系好裤子,突然伸手穿过腋下,软软地搂住了他。
宋禄正为没讨到一句表白而失望,被突然的投怀送抱搞懵了,半晌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杜希声的头发,俨然一场动人的温存。
“几点了?”杜希声突然问。
“……”他们是不是还要比赛来着?
“还有八分钟。”杜希声看了眼手机,两人对视一眼,又快速互相检查了一遍没有异样,“等等,散味……”
“散什么啊,”宋禄捏了捏他的胳膊,“本来就没什么好味。快走吧,我的小操作师。”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看书网;http://www.kanshu4.cc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你去哪儿了?!刚听别人说有人在候场区逮小偷,真的假的啊?”
“……没有,”杜希声倒吸一口气,心虚道:“出了点小状况,现在没事了,我先进去了。”
“快去吧,老哥加油!”杜晚澄挥挥手。
进入赛场,夹道是比赛评委和教研活动的宣传横幅,场地为阶梯结构,每个参赛位上有一个操作台,青灰色大理石桌面上摆放着每组预先指定的实验器械,不同组别间用亚光玻璃隔断。
每个隔间斜侧方设有微型摄像头,专门怼着操作师的手部动作拍,再统一投屏到赛场吊顶的大荧幕上供评委打分。
观众则落座在另一面,比专家席多了个远景屏,可以更仔细地欣赏每位选手的整体仪态,给整场比赛增加了宣传性和观赏性。每位观众手边甚至还配有联网弹幕仪,可以发送实时观赛弹幕,直接投屏到观众端的大屏幕上。
杜希声调整了一下鼻梁上的操作视镜,抬头看了一眼摄像头的位置,哼笑一声。
他知道那人一定在看。
这不是他的专业领域,实验流程是现成的,操作技巧几乎都是现学现卖,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把演示实验做得漂亮。为此,他甚至连着刷了一星期的小破站视频,把每个操作衔接点处的停顿时长都计算好了。
电子音宣布比赛开始。
宋禄在器材室等人离开了十分钟后,才老神在在地推门而出。
眼见一个同校志愿者也要进器材室,赶紧错身一步重新挡在门前,皱眉捂心道:“先别进去,前边做实验,硫磺味没散干净……”
内容未完,下一页继续阅读“啊?那你……”那同学惊恐地看着他,“你中毒了吗?要不要紧啊!”
宋禄继续佯装痛苦皱眉摇头,催促道:“快走。”
“哦哦。”对方目送他捂着胸口以0.5倍速挪向了后台,心有余悸地走了。
下一秒,宋禄转身小跑到二楼的跃台向下张望,正好对上了大屏幕上心心念念的一张脸。他知道那脸颊皮肤的触感,也知道那双唇开启后的温度,甚至知道在那并不清晰的画质掩饰下的下颌骨处,有自己尚未淡化的齿印和吻痕。
他像一只桀骜的豹子,贪婪地俯视着绝对领域里的所有物——杜希声穿着那件适才沾满情欲气息的操作服,双手灵巧地动作着,特写放大了指尖与器材的接触过程。
架石棉网、点火、夹试管,轻轻震荡的动作使手背的筋骨漂亮地凸出,掌骨明显,指节修长,玻璃器皿在指尖灵巧地调转方向,又稳稳置放在操作台上,动作温存如与情妇絮语,果决如与掮客要价。
这时,观众侧的投屏上陆续飘出“那个7号好帅啊”、“手好漂亮”、“应该不是高中生吧”云云的惊叹,宋禄轻嗤一声,心说也就给你们看看了,尝还得我尝。
良久,他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拉近镜头,聚焦场下聚精会神的人。变换着角度咔嚓咔嚓,一张、两张……不知是和对方相处得太过顺意还是什么别的原因,直到现在,他甚至还没有过一张与杜希声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