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这些客人的到来,轩敞空荡的大厅之内变得热闹了起来。能得到张家邀请的客人,自然都不是寻常之辈。吃喝不可能是他们的主要目的,酬酢才是他们的主要目的。也正因为如此,这些过来得早了一点的客人都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小声地谈论着他们关心的话题,顺便增进感情。
就在张易之的旁边,一场细声细气的闲聊不知在什么时候悄悄地展开了。
“诶,你们说,这次张家七老爷退下来之后,张家的这些小辈之中,谁能拿到这个荫庇的名额?”三个人中年纪最轻的那个青衫男子问道。
“按照道理来说,张家主房的其他三房已经有不少青年人早就有了名爵在身,这次应该轮到二房了,不过——”那个年纪约莫四十岁上下的白衣男子摇头晃脑地说道。很显然,他很喜欢讲道理。
一声鼻哂打断了白衣男子的话,另外两人移目望去,却是三人中的那个身着浅绿色袍衫的青年。
“二房早就不在考虑范围之内,提起来又有什么用!”浅绿色袍衫男子说道:“真正需要考虑的,只是其他三房中的哪一位罢了。”
“嗯!”青衫男子点头表示同意:“若是族长一个人就能决定事情的话,恐怕这名额就要落在大房最小的十九郎身上了。不过,这看起来应该不大可能,毕竟十九郎才八岁。”
爱讲道理的白衣男子先前一言未了便被打断,有点急于证明自己,遂点头道:“不错,听说为了这次张家的事情,圣皇都专门颁了旨意下来。那就证明,这次不论谁被选中,都要立即走马上任,那十九郎着实年纪太小了!”
“浅绿色袍衫”这次对白衣男子的话表示了赞成:“不过,没有官爵在身,又可以立即走马上任的,大房是没有人了,三房、四房却都还有人哪!三房有四郎、八郎,四房有七郎。”
“八郎不可能!”青衫男子摇头道:“他和四郎一母同胞,不管四郎是不是争气,兄长尚且没有拿到官爵,他没有理由先拿到。现在唯一的疑问,是四郎还是七郎能拿到。”
“四郎都二十五岁了,按理说早就应该有机会入仕了!”白衣男子笑道:“只可惜这人——”
“嘘,他们过来了!”
三人同时向门边望去,却见一个矮矮瘦瘦的年轻男子晃悠悠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径直走向了主座下边的那一席坐下。
“嗤嗤——”见到那矮瘦男子走路时候吃力的样子,三人暗暗偷笑起来:“你们说,就凭四郎这醉鬼,怎么能当官?不要说和七郎、八郎去比了,就连十九郎那小孩子,他都未必比得过。再怎么说,人家十九郎比他总要省事一点!”
第172章 小插曲
“嘘,他在向这边张望!”随着青衫男子一身提醒,三个人立即转移话题,说起诸如“今天天气真好”之类无关的话题来。WWw;
那张家的四郎张昌仪显然并没有听见这三个人的对话,他只是闲坐无聊,随意往四周睃巡一番而已。毕竟,越是尊贵的客人来得越是晚一些,而他所在的那一桌仅次于主座那一桌,到现在还是空荡荡的,和其他位置上热热闹闹的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让他多少感觉有些无聊。
张昌仪那双带着点醉意的目光睃巡到张易之身上的时候,略微顿了一下。他倒不是认出了张易之,只是张易之的相貌的确是太过出众,就算坐在这样一个偏僻的位置上,还是难以不引起人的注意。当然,他的目光也只是在张易之的身上逗留了那么一小会而已,他不屑多看这种没有身份的人。
张易之倒是淡然得很,还了张昌仪一个浅浅的笑靥。
其实,这张昌仪长得倒也颇为俊秀,只是眉宇间有一种阴翳之气,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加上他一天十二个时辰之中,倒有十三个时辰保持一副醉醺醺的样子,让一般人难以不退避三舍。
此时的张昌仪还不知道,自己注定要成为一个大杯具。他只知道,七叔张闫已经致仕回家,他并没有子息,他的荫庇名额要在张家本族内选出。
其实,所谓张家本族,就是张家嫡亲的这四房而已,除非这四房之中没有合适的男子来获取这个名额,名额才有可能落到远房的那些子侄身上去,因为这名额并非由张闫自己来指定,而是由张家的现任族长,也是长房的当家人张闲指定。
若是张闫来指定的话,这名额倒有可能落在和他更为亲近一些的张家那些子侄身上。毕竟,他自己也不是张家嫡亲四房中人,在心理上更容易对于同处远房的其他子侄产生好感一些。而张闲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张昌仪觉得,以往出现这种事情,大多都便宜了长房,以至于长房的六个同辈男子之中,至今只有八岁的十九郎还没有得到荫庇。这一次,不论如何也应该轮到他们三房、四房了。而他张昌仪在三房、四房诸子之中年纪最长,又是嫡出,自然是最有资格获得这个名额的。
怀着这种心思,张昌仪这些天以来,一直保持了很好的心情。
看见张易之云淡风轻的笑容,张昌仪略略有些不悦。很显然的,这个年轻俊美的男子的笑容,只是一种平和的问候,里面并没有任何巴结讨好的意思。而作为张家的四公子,张昌仪一直横行全城,鲜有敢和他叫板的。所以,他把叫板的门槛放得比一般人低得多——只要不讨好他的,统统都归在叫板一类。
张昌仪觉得,自己应该起身教训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了:“见到张家的四郎,竟然敢不巴结奉承,简直是太需要教导了!”而且,在教训眼前的这个年轻人这事上,张昌仪也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他知道,一个座位排在角落里的人,绝对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来。这种人被自己欺负了,也只能打碎钢牙往肚里咽。欺负、这种人,一向是他张昌仪最为擅长也最为喜欢做的事情。
可他刚站起身来,还没有来得及往张易之那边行去,却忽然又赶紧坐了下来。原来,他看见门外远远的,有一行人正往这边行来,那为首之人,恰是自己的大伯张闲。任是张昌仪平时喜欢喝酒闹事,在如今这个关键时刻,还是不愿给掌握着自己前途命运的大伯留下不好的印象。
果然,张昌仪刚刚坐下,门边便出现了几个人,为首一人大约六十岁上下的样子,满面红光,保养颇为得宜,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一个慈祥的长者。而事实上,他的笑容也的确别具亲和力,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怪不得他能成为张家这样大门大户的掌舵人,而且一掌就是将近二十年。
“高内伯一路辛苦,里面请!”张闲笑道。
在张闲的身后陪着的,便是现在张家三房和四房的当家张阅与张闯。这两人都比张闲要稍微胖一点,轮廓上和张闲倒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