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胡八正要答话,却被那女子一把推开,说道:“我来说。是这样的,少东主,奴家在你们这曹家的茶庄已经干了10多年了,话说你们曹家确实是本城最善和的人家,不过,这事你们做得也确实不地道了!”
曹端笑道:“莫急,慢慢说!”
那女子说道:“奴家一向来在曹家茶庄干活,这么多年以来,风里来雨里去,从来没有间断过一天,不过,这月奴家家中实在有事,便告了几天假,本来按照误工天数扣工钱奴家也就认了,这死老头子竟扣了奴家双倍的工钱,我起早贪黑,死命干活,容易吗?竟要被这黑心的直娘贼盘剥!”
这时,胡八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嘀咕道:“盘剥你?天地良心,你就是盘剥天下人,也不会盘剥你吧,这难道你都不知道?”
曹端听得心下暗暗“靠”了一声,这是什么话,难道你和她有什么暧昧不成?盘剥谁人也不会盘剥你?看这话说得真够肉麻的!
胡八显然是看出了曹端心中的疑虑,便讪讪解释道:“让少东主见笑了,这是贱内!”
曹端差点没从椅子上摔倒,奶奶的,忽悠了半天,你们俩还是一张床上的“战友”啊!还浪费了我那么多表情。怪不得这女人一个劲的骂老公,原来就是骂你啊;怪不得你如此气定神闲,原来是曾经沧海啊!哎,可怜的人哪,在家里一定没少跪搓板。
胡八看着曹端那古怪的表情,苦笑两声,道:“事情是这样,贱内一向确实没有告过假,不过上个月因家中一些俗务告了几天假,告假扣双倍工钱本是咱们曹家茶庄向来的规矩,小人也无法徇私,因此便照章执行了,不想――”
曹端一听这胡八竟然还是个有理想有觉悟的好同志,不由心生好感,又指着其余的一众女子问道:“她们又是怎么回事?”
胡八的浑家一把推开胡八,说道:“她们这些都是同样受到这个姓胡的吸血贵盘剥的姐妹大家辛辛苦苦,劳心劳力,又不比本人做得少了去,说到用心程度也不比别人差了去,凭什么说扣钱就扣钱?”
曹端这才听明白这事还不是个案,看来制度上本身就存在一定的缺陷,否则不会一次性要扣这么多人的工钱了,要不是胡家这个泼辣敢言的女子出头,问题说不定会一直这样被掩盖下去,从这个角度上来说,这些女子来闹事,倒还未必是坏事了。想到这里,他问道:“我们曹家茶庄的洗沐(休假)制度是怎样的?”
见说到正事,胡八家的便不再纠缠,容胡八凑到近前答道:“我们曹家茶庄向来严格执行国朝公人的作息制度,十日一洗沐,每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而且每逢佳节,还有特假。这在整个歙州都是少见的,我们的作息制度向来是最为人所称道的!”
曹端愣了一下,不由暗呼:这世道资本家也太好混了吧?十天休一天,大家还觉得这样很人性化,被剥削了剩余价值的劳动者们还在为自己大唱赞歌?而且是每天十二小时工作制!而且就连公务员也是如此?天哪,疯了,想当年,我记得很多人还在为每周休二天,每天八小时的作息安排而抱怨呢,看来,当资本家还是来宋朝好啊!
第20章 手腕
胡八哪里知道曹端心中还在为包括自己在内的劳动者叫屈,看他发愣,还以为他因包括自己浑家在内的一系列“造反派”不知好歹,好逸恶劳而愤怒得说不出话来了,不由一阵紧张,忙解释道:“少东主切莫动怒,贱内也是心直口快,您千万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胡八家的这时也有些怕起来,她虽然性子有些暴躁,但究竟不是笨蛋,要是为了这事丢了一份这样福利好、薪酬高的工作,那就太划不来了,当下便默不作声。
曹端终于回过神来,说道:“你老婆说的很对啊,上班拿死工资吃大锅饭,额,就是――‘干与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确实是一个问题。她说她虽然告了几天假,但所做的却还是不比别人少,却还要扣双倍工钱,这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说得过去,说得过去!”胡八越听越觉得他是在说反话,连忙鲜明地表达自己的态度。
曹端笑着摇头道:“何必这么虚伪呢?其实我也觉得我们这个工钱应该具有更强的灵活性,让有能者勤力者多拿钱,那些懒惰无能之人少拿,这样才公平嘛!”
胡八夫妇听得他好像是说真的,不由好奇心起,齐声问道:“怎么说?”
曹端不答反问道:“你先说说我们曹家茶庄的工钱的如何结算的,茶农每日产茶量又是怎么个情况呢?”
胡八见问到自己的主业上,嘴上倒也麻利:“我们茶庄的茶农是逐月按开工时日领取工钱的,平日是每天八十文,洗沐日五十文,逢年过节,东主一向都有特别的赏赐,这些在左近的所有茶庄中都是绝无仅有的了。至于每个人的茶叶产量,由于我们所产的全部都是上品的谢源茶,在工艺上比起一般的茶叶要求更为严格,所以人均产量也比一般的茶庄少一些,一个茶农每日大约能产茶两斤到两斤半左右。目前的价格,我们曹家茶庄所产的极品谢源茶每斤大约200文钱,中品和下品又是80到100文不等。”
曹端听得若有所思,又问道:“那熟手茶农和生手茶农每日的产茶量上有多大区别呢?”
胡八道:“熟手一般都能产茶3斤以上,就比如说贱内,每日产茶都在3斤半以上,有时能达到4斤;而生手一般2斤左右,很难有超过2斤半的。”
曹端暗忖:“这就是说效率相差接近一半了,怪不得你老婆被扣了工资很是不满。”他想了想,说道:“既然相差悬殊,有没有可能按照产量来结算工钱呢?”
胡八家的听了,叫起好来,她身后诸位“战友”也是振奋异常,想来她们应该都是熟手了。胡八一拍脑袋,也叫声“好”,忽又说道:“这样也不行啊,一味强调速度,会导致粗制滥造,最终甚至会影响到我们茶庄多年的声誉啊!”
曹端笑道:“这你放心,‘质’和‘量’乃是商家生存的两个要点,我们当然要两手抓,而且两手都要硬。既然要调整工钱结算的方式,当然在茶叶的质地上也要下些功夫。我们可以成立一个质检部,专门对每个茶农所产的差进行分品鉴定。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同样是谢源茶,各品的价格却有很大的差异,我们也可以对茶农所产的茶进行分品嘛,对于每斤不同品级的茶叶,我们给的工钱可以不一样,甚至可以有比较大的差异,对于茶叶渣多的,甚至可以倒扣工钱。这样,茶叶的质地不就也有保障了吗?”
“妙啊!”胡八不由失声叫好。
曹端见众茶农都心结顿开,便笑道:“既然可行,那你便去召集茶庄的几个管事一同商议一番,拟出一个可行的章程,等我过目之后施行!”
胡八颔首,转身而去。胡八家的和她带来的一众女茶农见事情出人意料的圆满,都转身意欲离去,却被曹端叫住,道:“你们等等。有话老话怎么说来着: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个工钱调整的章程即使出来了,也必须要等到下个月才能实施了,你们上个月的工钱还是要按照以往的规矩扣,你们可服气吗?”
胡八家的见这位少东主此时的形象和方才进来的时候那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大相径庭,都不敢小视,暗想反正就这么几百文,工钱调整以后有的是机会捞回来,便都答道:“服气!”
曹端又笑着向胡八家的道:“还有一事,嫂子驯夫之术可是十分精妙啊,我很是佩服哩!”
胡八家的见他又变脸,不由心情放松,轻轻地说了一声:“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