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端看了,顿感不爽。这家伙帅就帅吧,还偏偏喜欢摆POSE,这大冷天的还扇什么扇子,还让不让别人活了?不过,现在也不是理论这些的时候,还是先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紧。
大家看他进来,都连忙打招呼,“大哥”之声不绝如缕,原本正在“争擂”的双方“擂主”这才发现裁判到了,一个连忙从桌子上蹦了下来,另一个连忙收了扇子,脸上堆起笑来,将曹端让到了上首。
曹端坐定,抓过一把花生米嚼了几口,才问道:“你们在争吵什么呢?”
马富贵正要回答,就听朱松抢先说道:“我们没有争吵,而是在商榷,嗯,商榷!”
马富贵反应也自不慢,“咕嘟”一声生生咽下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儿,也点头称是。
曹端拍拍朱松的肩膀,说道:“有进步嘛,不错啊,要保持,不要骄傲哦!”
朱松谄笑道:“都是大哥教导有方,我们这些小弟在您的万丈光辉的普照之下,才得以维续这卑微的萤火之光。”
众人听得大汗,暗忖道:“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啊,马屁居然能拍成这样,不愧是二哥!”
曹端笑道:“少说废话,你来说说,出了什么事?”
见说到正事,朱松脸色立时变得严肃起来,沉声说道:“这事也是刚才无意间听见家父和来访的同僚们说起的,好像最近要大赦了!”
曹端问道:“大赦这样的大事,不是由皇上说了算的吗?县尊远离京师,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朱松笑道:“龙有龙道,蛇有蛇道,这个――”
曹端“哦”了一声,暗忖道:“怪不得老听人说你老子没什么本事,不知道为什么能在婺源城呆这么久,原来朝中还有后台啊!”他嘴上却继续问道:“那大赦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由头吧。”
朱松道:“怎么没有由头,听说前几天刘婕妤诞下了一个龙子呢,这可是今上的第一位皇子啊,将来很有可能就是太子呢,特别是今上继位已经十四年了,朝廷上下早生云霓之望,终于有了一个皇子,岂能不喜?而且,皇上早就想要立刘婕妤为后,但由于太后和一众大臣们拦着,才没有颁诏,但这次是母以子贵,恐怕刘婕妤变成刘圣人是在所难免的了。这喜得皇子可以不大赦,又逢册立新后,双喜相逢总要大赦吧。”
曹端知道当今的皇帝便是神宗之子哲宗赵煦,近期通过恶补,又多次向自己家的西席吴老学究请教,总算对近些年发生的一些重要事件有了一些了解。他知道,前任皇后已经在三年前以“阴挟媚道”的罪名被废,这三年来,赵煦一直没有再立皇后,至于具体的情况,他就不清楚了。如今听朱松说起,也觉得这大赦之事可能真的是不可避免了。他忽地神情一动,奇怪地问道:“大赦就大赦呗,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众人都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他,马富贵道:“咦,大哥,我说你是不是让上次那场大病给病糊涂了,怎么尽忘事?县衙的大牢里不是还关着那一位吗?”
曹端依稀想起自己好像确实和大牢里的某人颇有瓜葛的,但那人具体叫什么,做什么的,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朱松看见他迷惑的眼神,便剜了马富贵一眼,道:“俗话说:‘贵人多忘事。’大哥何等样人,忘记了方大个子又有什么奇怪的?”
马富贵心下暗暗道朱松“懂事”,但是。却终究没有想起“方大个子”这么一个人来,想来此人和自己虽然有些关系,但直接接触却很少吧!
朱松又向曹端道:“方大个子就是东城老大,虽然不能和您这位西城老大想比,虽然和大哥您的威猛神勇比起来,那方大个子还是要逊上一筹,但不可否认,此人确实是大哥您一统本城‘黑道’的劲敌啊!”
曹端笑骂道:“什么‘黑道’啊?你看你大哥我像是一个混黑道的吗?你见过像我这么帅的黑道份子吗?还一统呢,当我是东方不败啊?算了,不和你说这没用的,我只问你,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方大个子出来之后,就要同我们为难,而大哥我,又对他没有必胜的把握呢?”
朱松嗫嚅道:“大体上,基本接近差不多是这样,不过,我对大哥是绝对有信心的,只是怕马有失蹄,人有失手而已。”
曹端道:“少废话!照你这么说,我和他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嘛,凭什么认为他一出来就会对我们不利呢?莫非这个人很狂妄,很好斗吗?”
朱松道:“那倒不是,他们摩尼教一向标榜什么‘教化众生,令脱诸苦’――”
“等等,你说什么?摩尼教?不就是明教吗?这方大个子是摩尼教的?”
朱松奇道:“是啊,方大个子的摩尼教徒,听说的歙州城人,三年前搬到这里来传道的,有什么不对吗?”
曹端摆摆手道:“没有,你继续?”
朱松道:“方大个子这个人吧,其实还是一个不错的人,性子也很直爽,所以我们的兄弟以前和他出现过几次小小的异见,但也没有结下什么大的梁子。只是这一次,事情恐怕――”
第5章 朱三郎的“商议”
这时,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马富贵终于憋不住了,喝道:“二哥,你说话怎么这么吞吞吐吐的,一口气说完大家好吃饭呐!兄弟们可都饿了,还是我来说吧。”又转向曹端说:“是这样,我们平常蹴鞠的那个场子就是他们摩尼教徒的静坐集会的地方。这些日子方大个子没有在,没有人组织静坐,倒也罢了,这方大个子一旦出来了,他是本地的摩尼教头目,必然是要组织静坐,因此上,他们必然不会坐视我们控制那块场子的。”
曹端听到这里,终于明白了其中端倪,不禁有些奇怪,道:“你们不是说这方大个子是东城的老大吗?为什么他们要跑到西城来静坐呢?难道他们还敢欺我西城无人不成?”他口上这么说,心里还是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据他所知,这西城住的多是所谓诗礼簪缨的人家,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而东城所住的大多是贩夫走卒,没有什么权势。按理说,东城的人没有理由主动挑衅才是。
朱松笑道:“这就和他们摩尼教的教义有关了。据说当年明尊兴起于东方,和善母佛、初人、五明子一起为了天地之大光明而于黑暗之王战于西方,虽然最终五明子被黑暗所吞噬,但明尊这一方总算了取得了胜利。是以,这些摩尼教徒一般都喜欢居住在东方,却于西方静坐,缅怀当年明尊和黑暗之神的那场大战。”
曹端听得大为诧异,这什么黑暗光明的,若不是见到讲述之人是一个白面书生,他定会以为是后世人在讲一个玄幻故事,或者一个希腊神话呢。他悠然点点头,道:“信仰的力量是无限的,看来要让他们在这上面作出让步是不大现实了。你们方才‘商榷’的莫非就是这事吗?”
马富贵道:“可不是吗?老大啊,依我看来,我们不如来个先下手为强,方大个子不出来则罢,一旦出来,大家就给他送上一顿竹笋肉丝饭,狠狠地给他个厉害瞧瞧,以后自然就不敢再在我们面前提起什么要回场子之类的屁话。”
他话音未落,旁边便有几人发声赞同,其中一个说:“就是!这场子本就在我们西城,凭什么要让给他们?再说,这场子以前坑坑洼洼的,还是咱们各家的家丁经过这么多天才挖平的,凭什么我们种树,让他们乘凉?”
曹端见到朱松还有其他几位小弟没有说话,便问道:“老二,你怎么说?”
朱松道:“我觉得还是要从长计议。这方大个子身上颇有几下子,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而且这事上一旦发生争斗,恐怕不比往日,他们是绝对不会退让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出现人命官司。大哥你曹家拳法强悍无匹,自然是不怕他,但兄弟们万一有谁出个什么好歹,那就得不偿失了。”
那几个方才没有出言附和马富贵的小弟虽然不说话,但看那眼神,就是赞同朱松的了。
马富贵喝道:“怕他个鸟!要打就打,谁怕谁――”
“闭嘴!”曹端脸色一沉,说道:“大赦不大赦现在还没有准信呢,你们急什么?我们虽然不怕他们,但是能不动武就尽量少动武。哪天方大个子真要是出来了,我去找他谈谈,要是谈不拢的话,咱们再动手不迟。”
众人都纷纷点头,眼下这也确实是最佳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