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干的埋伏,是跟十几名瞄得最准、最有耐心的战士一起在隐蔽处等上好几天,大家都编上号,一等敌人的人马出来,就按编号、从头到尾一人一个的瞄准放冷枪,这样的杀伤力相当大,又会大大动摇敌人的军心。我管这叫‘连环狙击’战法。”'4'
目瞪口呆。
不仅是隆科多,连胤禛也怔愕。但后者很小心地掩饰住自己的惊讶。
余下的,桑玛不再开口,只静静在一旁添茶添火。她虽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毕竟不是跟“古人”一块搞革命的料,而这些都是从会说话开始就学习勾心斗角的人,尤其是某人是从六岁起就行止得宜、去掉所有的孩子气,她又算得了什么?
隆科多不是笨蛋,见到她的外表以及跟亲王之间偶然小小的亲昵动作,自然不再主动搭话,更不会多看她一眼虽然挺赏心悦目的,但年轻的美女何其之多!他只要认对了人,要什么没有?
“今天怎么想着打扮得如此漂亮?”女为悦己者容。即使明明知道那不过是钱财堆积的效果,还是看着舒服。
“不让人认出来。”她是没想太多。“不过这件衣服合身也是原因。这可花了好多钱呢!因为就此一家,别无分号的!”
他哭笑不得,不过也懒得理会她的没情调。说实话,他也不是个有情调的人。“感情你拿这样式来做个奇货可居?恩,确实好看。”
“不给别人的,只有我能穿。其他的福晋格格们也没这资格穿。”
“怎么?”
“哼!我是仿效夫人的衣服样式做的……她穿上,那个风华绝代呀……”
“光听你讲,无从比较。”
他颇喜欢在谈正经事之后跟她瞎扯上几句。她之所言绝无女人家的短浅见识,而那些山川河海、异域风情、民间万状,在她娓娓道来,像真的般。
“哈!你不知道!”牛饮下一杯热乎乎的茶水有些浪费这贡茶了。“当时有上万名士兵,一动不动地在露天足足站了四……两个多时辰,就为了一赌夫人的风采……”而且中外士兵都有。
胤禛努力咽下惊奇,保持面上的温和,静静地听。上万名强悍的士兵,这要多大的场面?这些个女人就能坦然以对?
真庆幸她不会这样在别人的书房中……绽放。
火盆中的火正旺。
“皇阿玛赏了我一处庄子,就在安定门外五十里的地方。你若想洗浴温泉,可以拿了我这里的侍卫腰牌去。”
“可有隐蔽的院子?外地来的人,总不能让他们来安定门里的旧府。”
“……呃,附近是汤山。你去建一座吧!”确实应该如此。他的俸银和田赋收入多了,也能支撑得起越来越庞大的开销。太多的事情不能放在自己府里……他见识过她的监视手段,若有别人对他用那种易装改扮耐心潜伏甚至开店租房、日夜拿了西洋望远镜看着盯梢的法子,难保不出纰漏。
桑玛伸出手。
“怎么了?”
“皇帝不差饿兵,银票的拿来!”
果真如前段日子老十四抱怨的那样,她是个奸商!
“只要你别问别人拿银子就成。其他的尽管开口,我知道你开销不小。”是胃口不小吧?
“呵呵,我是赚别人的银子!猜猜我拿了十四贝子的字制成缂丝卖给那个赫寿,开价多少?”
“一定不少。”赫寿?老八他们的人?那她找对了敲诈的对象。
“整整五百两。”她伸出五指。“不过这可是两名十五年的织工整整做了半年才成,摹的是南唐徐熙的层染工笔牡丹图,更何况题词是十四贝子的亲笔。要是用来传家,几百年后可是价值连城的!”
“……”
坑人啊!她不是普通的奸商,而是奸到极点、贪到极点的奸商!
不过,他喜欢就是了。
“温泉水滑洗凝脂”
春寒料峭的季节,桑玛却在开开心心地泡温泉。半山间并排的三间浴房,半封闭的游廊连着简朴却十分舒适的两进屋子屋子里的壁炉可是她费了好大的劲解说,才让工匠做成的,不过样式真有些像灶头,也没有漂亮的花岗岩装饰,烟囱却似砖窑……
这眼温泉纯粹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杰作。本来她以开个地窖为名、想挖掘一个秘密地道,结果打了没多深,工匠说有热汤!于是一路挖到百米深处,果然汩汩涌出了温热的泉水!
她不是没见过温泉,可这里的水不烫人、也很清,没有刺鼻的气味,尝起来甚至有微微的甜,可以用来洗眼睛洗面孔洗身体……
这庄子的土地出产不多,田赋不多,但有了这温泉也能抵消不少钱粮吧?还能每天送一车泉水去孝敬圆明园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姨太太们……
或者把她的绣坊大本营搬到这儿,再雇佣无事可干的女子们纺织、减少布商的盘剥……
嗯,这半山还可以建个玫瑰园子……做了花香浓郁的玫瑰露玫瑰水玫瑰香脂,让某人去皇城时都带着股惹人侧目的玫瑰香味……嘻嘻,这主意好!
他让她当这处小庄子的管事,也就是把这块地全交她管理,还让她能收多少就收多少:“不必在租赋上勉强”。
不必勉强?意思就是尽量争取!上位的人,讲的跟做的向来是两码事。所以,她不但要想法子每年送足额的银子去,还得将他“伺候”得好好的……
呼
身上泡得软软的、热热的、滑滑的。用这泉水洗浴就是跟一般的井水河水大不一样!以后若得了闲,她可以常偷着来,反正这水不能浪费了,是不是?
对了,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
情人?
不错的说法,很罗曼蒂克!
嗯,她还可以在“临幸”他之前送去一车的泉水,来代替香喷喷的短笺……
“你在想什么?笑得如此……”邪恶?
不自觉的笑容突然僵在脸上,桑玛反射地抓起一柄定制的尺长弯刀。
空气顿时凝结。
胤禛瞪着她手中形状特别的刀:刀锋闪着寒光,弯弯的刀背上是可怕的倒钩正好用来划破人的喉管。
桑玛也瞪着一身藏青夹袍、正站在门口的他,然后收刀。
即使曾经有过一点点旖旎的气氛,也全部被这柄致命的刀给划破。
“你总是这样警觉?”
他突然柔下心情。她的武力不容质疑,才干也是引人侧目:短短几个月内就理清庄子的人口田地,还建起一处朴素却精致的温泉院落不逾制、不张扬,却又符合亲王的等级。别说女子,连男子中也找不大到这样的人才。
“没办法,习惯了。不然哪一天会阴沟里翻船也说不准。”桑玛摇头,一边努力将自己缩进水中。他就不能去另外的浴房吗?这样子说话……很……
“呵呵”阴沟里翻船?这个比方新鲜有意思!
笑过之后,人也轻松了许多。冷冷的天气里见到一池子温热的泉水,任谁都想跳进去。何况还有比热汤更吸引人的在水里。
踩在用多层粗布和厚厚的草木灰做成的大型吸湿软垫子上,不远处烧着暖洋洋的火炉子、却无任何烟味,火上还烧着……茶砖?他摇摇头,怎么想得出来的?房间虽小而简陋,但构思精巧、极之舒适。而且这些是连普通人家也能做到的,只是想不到而已。
“这炉子真是好!”
“这叫壁炉。”桑玛想对着他说话,但一见到他的结实胸膛,又撇开头。他……会不会想在这里……呃……
耳边传来轻轻的水声。
“你在池子里用的石头哪里来的?又圆又滑。”高低不等,正好坐着。总之,这房间的安排一切都以舒适、便宜为准。连水都是温温的,而非他想象中的热烫,泡着倒更为惬意。
“山上的小溪边上抬来的。”长年被冲刷而非常光滑。
“我怎么还看见有村民在家门口立牌位。”看到自己的“长生牌子”,真的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情。
“哦,有个工匠本来是教书的,造完房子我就以雍亲王的名义让他在一间空房子里教小孩子们念书、一年就收五十文的笔墨钱。也不知怎么,那些村民高兴得不得了。”
其实她是理解的:要么念书、要么打仗流血,否则,普通的穷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地出人头地。所以她自掏腰包资助办学其实也掏不了几吊钱啦,那些师生很能为她省钱:书都是抄的、字都是蘸了水在桌子上写的,害她有些不好意思添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