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这几年虽然不济以前,也是百足之虫,但撑不了多长时间,局已经布下,你的信息渠道估计不用我再讲了,这几年卢氏以前的盟友都逐渐离心离德,尤其卢淑伟那个庸才掌权后,推波助澜。”孟昭欧懒洋洋地说。
“听说这些盟友离了卢氏却又和你交好,你这招连纵不错啊。年轻那会儿下围棋你小子就喜欢东一片西一片的布局,最后生生把个刘叔的白棋逼死,看来多年不下棋,跑到这生意场上舞弄了。”方云山摸摸刚剃的板寸,“到时候家里怎么处置?”
“润儿是孟家人,至于卢淑俪,……可保衣食无虞。”
方云山看着孟昭欧诡异地笑,突然蹦出一句,“然后,你再娶那个小女生?”
“你这是唱哪一出?”孟昭欧突然轻笑了,声音却不似刚才的自信,似乎藏了黯淡。
方云山看着孟昭欧,神情颇为玩味。
几日后,方云山坐在书房里,看着手里的一沓资料,连瀛,24岁,江南人,上学在本埠,工作后进入银行工作,工作3年,从未交过男朋友,母亲,中学老师,父亲,曾为中学数学老师,年轻时沉迷赌博,后抛妻弃儿离家出走十七年,现回乡,父回后,连瀛再未回家,目前已5年。
看照片上倒也是个清静单纯的女孩子,不知是欲擒故纵还是真的无欲无求。看来,这老四是真动心了,否则以他那老猎人的耐性不会现在就开始动了。说实话,以他方云山所了解的卢氏,还真正未到一击就溃的时候,而孟昭欧突然间的纵情享乐也未必不使对方疑心。那唯一可解释的通的就是他和孟昭欧对话里最像玩笑的一句话,再娶那个小女生,了结婚姻,重新开始。孟昭欧做得出来,哥几个中,他是最有谋略,但也是最任性、最桀骜不驯的一个,表面从来都是平静无波,一旦有了动作,必定雷霆万钧,有时候甚至有些破釜沉舟的气概。
连瀛在“掬泉”等苏蕊,茶社里飘着淡淡的佛乐,有时是轻轻的诵经声,有时是轻柔的佛歌,连瀛只听到一句“一颗心 ,一个真 ,一个人, 一亩田, 幸福的种子在一念间。”似乎被度了去。
翻翻手头的茶经,总觉得暗里有双眼睛在看,如芒刺在背。连瀛回了头,看着另一桌有两三个人,其中一个人,头剃了板寸,正端了茶杯往这边看,看见连瀛回头,竟也不回避,甚至咧了嘴。连瀛在记忆里快速搜寻,并不认识此人,装作毫无察觉,四下看看不再回头,仍然觉得那双眼睛盯着她,连瀛心里生气,又不能说什么,发了短信给苏蕊,自己出了茶社到苏蕊公司大楼去等。
番外 遥望
连瀛的在职研究生并没有延续大学时的专业,而是选择了感兴趣的心理学专业。当年上大学的连瀛虽然喜欢文学,终究和妈妈商量选了金融专业,她想对于的文学的兴趣可以当自己最后的乐园。工作以后却在偶然的机会对心理学感了兴趣,所以,在读研究生课程时,没有像同学和周围的同事,而是选择了艰涩的心理学专业。当然这也加重了学习负担,连瀛不得不用大量的时间学习本科的课程。
连瀛为了应付年底的研究生课程考试,几乎把空余的时间都用上了,除了上班,下班后不是去图书馆就是回家看书学习。有的同学只是来混个文凭,连瀛却是认认真真地上课、看书、做作业。学期已经过半,连瀛摸着渐渐厚了的笔记和不再簇新的书本,再一次觉得,付出是值得的。
周末好不容易半天不上课,连瀛直接从学校去了书店查找资料。连瀛的眼睛有点近视,二百多度,平常又不很习惯带眼镜,所以进了书店也懒得找眼镜带,只眯着眼睛凑近了书架找参考书目。一边找一边挪,脚底下却不小心踢到了蹲在地上看书的人,自己也趔趄了一下,忙扶住了书架。脚下的人正沉浸在书里,冷不防被踢,吓了一跳,当即就拉了脸,嘴里也不免嘀嘀咕咕,连瀛不好意思忙跟对方说对不起。对方看是个漂亮的姑娘,又一个劲儿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挥挥手不理连瀛。连瀛吐了舌头,绕过那人,又在鼓鼓囊囊的大包里翻出眼镜带上,远远地看书架,防着再不小心撞了别人。图省事却尽找事。
孟昭欧站在隔壁的书架后,静静地看着连瀛近在咫尺,又步步走开。
今天孟昭欧是带着润儿到书店买图画书的,润儿见少儿图书那边的电视在放《天线宝宝》,便挪不了步子,坐了地上安心地看,孟昭欧让阿姨陪着,自己脱了身到其他处转转,穿过这一片心理学书从,便看到藏在心底的身影。
如果不是连瀛踢了别人一脚,孟昭欧也不会注意到旁边的书架,看着连瀛忙着点头道歉,想起她有时候是有点马虎,似乎是脚底太快了,总有点小意外,孟昭欧嘴角微微上翘。看到连瀛在书架前停了下来,取了本书,便站着不动了。
有几个月没见了,大概也有三个多月了吧,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后,对于孟昭欧像是直接跨过光阴进入了肃杀的冬天。
连瀛的话让他只能选择尊重,沉默地退出,若她逃,他犹能存了侥幸,而当她平静地说出她的选择,他只能服从。
连瀛似乎更清瘦了,背影单薄,下巴愈尖。剪了头发,原来扎了马尾的头发已经变成了齐耳的短发,额前的刘海蓬松地盖在眉毛上方,越发显得睫毛的卷曲,头发稍烫,发梢微微外卷,服帖地抿在耳后,露出皎洁的面庞,有点赫本的风情,烟紫色的薄呢短大衣,仔裤下穿了矮跟的翻毛靴子。记得第一次见的时候,连瀛也是短发,清纯的干净的,现在不知为什么,孟昭欧却觉得配着这样的短发,他的女孩儿似乎藏了许多心事,平添了让人心疼的忧郁和成熟。
他们就这样近,孟昭欧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挽住她瘦削的肩,似乎一出声,就可以看到她回眸的笑。可是就这样的距离却是心里无法跨越的沟壑,孟昭欧一动不动,能够遥望也是一种当下的幸福。
连瀛突然觉得燥热,也许是空调开得太高了吧,放了书,脱了大衣,只是豆绿色的衬衫套了针织背心。仍然热,四处看了看,周围安安静静,没有谁像她这样燥热不安的,连瀛不耐,又摘了围巾,双脚站得有些累,换来换去,心却再也安静不下来,最终匆忙选了书去收银台结款。
收银台前排了长长的队伍,等着结帐的时候,连瀛不经意回头,却在转角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灰墨色颀长的背影,再定睛看去,却一闪没入了人流。快得像眼睛出现了幻觉。连瀛的眼睛直盯着那个方向,心跳得厉害。突然后面的人碰了碰连瀛,不耐地提醒,往前走啊。连瀛回神急急地往前走几步,收回乱了的心思。
结帐时,连瀛随手拿起摆着的促销CD,是一张韦伯的著名歌剧选段的合集,都是大家熟悉的,看到了那首《Memory》,连瀛怅然,不去想不代表忘记。百感交集,顺手拿了一盘一起结了账。
晚上吃饭的时候,放了新买的CD,当《Memory》的旋律响起的时候,连瀛正喝了一口皮蛋瘦肉粥,不知怎的烫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咳了好半天,抽了餐巾纸擦泪,突然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迅疾地掉了下来,大颗大颗地落到餐巾纸上,一张餐巾纸马上湿了,再抽一张,又湿了,连瀛不再去努力,索性抱着纸巾盒哭个痛快。记忆中的每个片段好像在哭声中慢慢复活,又在眼泪中沉积。
当哭声渐渐止息,另一首早已想起。如果记忆像眼泪一样可以流走,干了便不再有痕迹,也许人生的痛苦会少很多。
这个晚上,有人在星星点点的烟雾中出神,有人在一张CD前流泪,不过是城市的一隅,却如银河中毗邻的双星,可以遥望,却不能并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