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儿告诉我,她父亲终于和她母亲离了婚。两个人都想要她这个小孩儿,可她谁都不想跟,自个儿
独住在民族大学附近的一套房子里,至多有时候找个阿姨过来给她打扫房间,洗洗大件衣服什么的。
按她的说法,基本上都是自己一个人住,周末她父母就轮流接她过去,可她偏不去。
经济上面,双方都觉得心理上很愧疚,都给出很可观的生活费。
此外,就在上个月,她母亲嫁了个老外去了澳大利亚,他父亲则赌气似的和一直在一起处的一个女的
结婚了。
她说起她父亲的第二次婚姻的时候,用了“赌气”这个词语,这让我觉得有点儿不那么自在。她似乎
是站在一个旁观的角度上来说这话的,与己无关似的。
我考虑了很久,终究开始开口问她:“最近过得好吗? ”
“什么时候?”她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显得挺俏皮。
“冬天吧,去年?几个月前?”我故意说得比较含糊,她似乎在装糊涂。可这又完全没必要啊,她又
何苦显得这么满不在乎呢?
“不记得了……你干嘛想要知道啊?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是我什么人啊?”她裹了裹身上的毯子,
又说,“你别老霸着啊,那么大条毯子都被你给盖了,我盖什么去啊?”
我松了松左边的胳膊,把左侧的毯子展开一部分,再盖到陈希儿身上,其实是她霸了毯子的一大部分
才对。
我早就觉察出这段时间分别后陈希儿脾气的变化,原本那种颇为可爱的小无赖劲儿,那股子让人欲罢
不能的精灵脾气,变成了一种不乏暴戾的随心所欲。
“哎,还得写本子,真郁闷,还尽是给别人干活儿。”我对陈希儿抱怨。
“什么啊?什么叫给别人干活儿啊,编出来不就是拍了给别人看嘛?”
“不是……那就等于是把自己孩子送了人,任由人家去喂狼了。”我说。
“你就是只鸡,卖身呐,嘿嘿。”
陈希儿原来虽然也有点儿嘻嘻哈哈,可不至于用词这么粗俗,我想说点儿什么,又觉得没有必要。
“你该起来了吧?”我对陈希儿说,“还准备赖到明天啊?”
“是啊,怎么着了?”她笑着瞪我说,“你这虽然是硬板床,不过这块毯子还是挺舒服挺好看的呐。”
“啊,是……”我想起这毯子是我和李梦函在IKEA买的。
她说,买一块毯子最好,而且毯子用得越久越好,会有你自己的味道,会不舍得分开的。
“那我带走了啊?”
“那可不行。”我说。
第十一章:垮掉的紫醉金迷(7)
“不就一块破毯子吗?有什么可稀奇的,我拿走以后给你拿十块回来。”她噘起了嘴巴,扯着那毯子说
道。
“真不成。”我说,“那今晚上我光盖被子会冻死的,你舍得吗?”
“是吗?”她笑得夸张,拽住已经坐起来的我说,“让我好好看看啊,这青年才俊是长什么样儿的。”
她凑上来亲了我脸颊一下。
我起身来,赶忙穿衣服,对她说,“我下午还有事儿,你也该走了,昨儿晚上没回家,你爸妈打电话找
不着你该急了。”
“我是成年人吧,他们管得着吗,真烦啊你!”
“得得,我多嘴成了吧,那我可得马上走,都快来不及了。”
她坐起来说:“真走啊,那我怎么办?”
我笑着说,“你爱待哪儿就待哪儿吧,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你愿拿什么就拿……”
她四顾我房间,边念着口诀似的把目光绕了一圈,最后手指指定了说:“我要毯子。”
“那不行……有它没我,有我没它。”我背上包,理了理,把刚才关机的手机塞进裤兜里。
“你干嘛关手机啊?”陈希儿的眼睛实在是太刁毒。
“怕打扰咱们二人世界嘛。要是接个电话人家听你在边上叫唤这影响也不好嘛。”
“太下流了你!”她一副义正词严的模样。
“得了吧你。”我说,“刚才不是还挺投入的吗?”
我反应敏捷地接到一个意料之中的枕头,那个李梦函从她宿舍和我一起抱回来的枕头。
“滚吧你。”陈希儿装出凶巴巴的模样对我嚷了一句,“别回来你!”
“这可是我的家,”我又指了指她,强调说,“睡我的被子我的床你还这么嚣张。”
我整个下午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在英文听说课上被老师拽起来回答问题也胡扯得不知所云,也就是说,
我一直在思考陈希儿的问题。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可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骗了她的朋友说是去美国了,可又在这里出现,而且是在那个不干不净的迪厅。我觉得不太对劲,
以她的脾气,她不太像是去那种场所的。
可她又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会在那儿和程禾见面,那么,就是说她是自己去的那儿了,当时也没有人陪
着她啊。
操,我记得她跟小六一块儿有说有笑的,小六是什么东西。
要是陈希儿真跟小六一块儿混的,这令我心理上有些接受不了,同时眼前翻腾起一串不祥的联想图景
来。
小六是我通过张烨认识的,原来是张烨她老公的一跟班的。
她昨晚那么自然地就抽起了烟,自然,之前我在她面前抽过,她为这事儿跟我吵过几次,后来也就不
了了之了,可难道现在她也抽上了。
陈希儿抽烟,这点令我浑身发冷,直打哆嗦。
我是个凡事都比较淡然处之的人,同时最为厌恶的一点就是被什么所控制,无论是人也好,药物也好。
所以我绝对会提前就扼杀掉自己对什么事物的沉湎。
我不会对药物上瘾,这一点上我相当理性,就像我从未被酒精和烟草困扰过,不论遭遇多么大的麻烦。
可我很怕陈希儿染上这些药物,她不是一个凭着黑白逻辑生活在理性世界里的人,她是那么一种凭直觉生
活的令我至今仍然心动的女孩儿。
这一点,既是她的富有魅力之处,同时也是她的致命缺点。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奔着她所想当然的幸福而去,她太极端,甚至都不给自己留退路。
好吧,我承认,我有那么一两次不可抑制地需要药物的时候,而我一想到陈希儿的那种情形,就恐惧
得要命。
50
等我上完课,回到住处,陈希儿居然还没走,她正动我的电脑呢。我后悔我的电脑没上锁,如此轻易
第十一章:垮掉的紫醉金迷(8)
地就被她给找着了。
我打开门时说了句,你还在哪?
她拿眼角扫了我一眼,仍然坐在电脑前面不动窝儿。我看得有些头皮发麻,不过想想电脑里也没什么
见不得人的东西啊。
“坐吧你。”她甩过来一句话,那神气还就跟这房间是她的一样。
我又气又好笑地坐在床上,等着她继续说话。
“看什么看哇你?”她扭动了一下上身和腰,动作俏皮。
可她现如今,实在是太瘦了,连女孩儿的味道都瘦没了。一张娃娃脸眼窝深陷,脖子下面锁骨高高地
突出来,胳膊好像一折就能断,腿细得感觉即便是支撑躯体也显得摇摇晃晃。
我当时就感觉出来,这是一种病态的瘦,即便是疯狂减肥也不至于这个样子,除非?
是啊,除非,可我不敢那么想。
不久以后我就知道了,在和我分开的一段时间里,原来陈希儿已经drug addiction。
用中文解释颇为繁琐,可以这么说:
沉迷于药物,不能自拔。
保险起见,我给李梦函发了几条短信就闭了手机,躺上床找了本杂志来看,我打算等陈希儿自行离去。
等我把《书屋》都看完了,搁下笔,看钟点差不多是傍晚5点多了。陈希儿还是端坐在电脑前面不动
弹,我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