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和张烨一起去看过一部电影叫《苏州河》,这是部烂电影,可是她看得就眼泪流得稀里哗啦,
我本来丝毫没被感动,可是看她哭得如此投入自己也被打动了,可她现在离开了我,以后我假如再看《苏
州河》,一定也会伤感得一塌糊涂。
尽管现在说来显得可笑万分,可当时我的的确确感到绝望和痛苦,同时又怀着那绝望和痛苦之心,对
许荧念叨着关于我和张烨之间的一切,同时还抛弃不了勾搭许荧的心思。
那一切实在矛盾,却又实在真实,甚至令我不敢正视。
在那番不乏真情实意,却又显得猥琐不堪的告白之中,我看到她的双目在暧昧的灯光里闪闪发亮。我
当时就产生了一种感觉:这个女孩儿非俗物,更绝非我等恶俗不堪之人所能染指。
我后来又一次对许荧说,那已经是在给她的信里面的内容了。我说:许荧这个名字实在是鬼气,太阴
森,尤其是荧字,怎么也想不到光明面去。
她在回信里说,她觉得成小楼这名字也够寒碜的,怎么跟古龙小说里魔教教主一个名儿,小楼一夜听
春雨,美是美,多残酷。成小楼虽然握有明月弯刀,武功绝世,却终究杀孽太重,命犯天刹孤星,只能孤
独终老。
我回复说,什么小楼一夜听春雨,我还杨柳岸,晓风残月呢。
不过,许荧的话还是让我心有所动,我不由地开始怀疑,我手里弯刀的意义。
那么,何谓意义。
按照我自己的感受和看法:生活之所以是痛苦的,矛盾的,暧昧的,无聊的,苦闷的,同时也是令人
着迷和乐此不疲的一点就在于,我坚持认为:生活应当是有意义的。
我已经无从知晓,这种观念于何时开始牢固地根植于头脑,只知道这个信念从未带来过幸运。
可笑的是,我仍然抱着这个沉重不堪的大石头在欲望的海洋里泅渡,渴望着临死前还能看到陆地的曙
第二章:她死在法国(3)
光。
这么说来实在恶心,而且有股子腐臭的理想主义的味道。
暑假时候,我的哥们儿车臣在青岛的海军疗养院里劝我说:“就凭你白天在海滩上的表现,这么点儿水
性,还想在海水里折腾,给你个浴缸泡泡就知足了吧。”
话说回来,自始至终,我也未曾同许荧有过什么身体上的关系。
在我认识她不久之后,她就去了法国里昂。我们通过几封信,其中不乏奇闻逸事和风景见闻,外加人
生大志的鼓励,或者小情小感的伤感,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值得一提的事物。
我的确很伤感,许荧,她就那么从我的生活里头消失了?
6
我做梦了,在收到她留给我的那件遗物的晚上。
我梦见,我的脑海里开始浮现,许荧那天晚上在我住处一件一件脱衣服的情景。
她脱得很慢,似乎漫不经心,却又好像郑重其事。
我坐在床上看着看着,视线竟然模糊起来,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梦中的镜头呢,还是现实?
她的动作如此轻柔,像风吹过树枝,羚羊挂角,无迹可求。
她的周遭仿佛浮起来一层白色的薄雾,待到衣服脱完了,她立在我面前。
我的视网膜好像被什么灼烧了似的,那一束乳白色的火焰。
不无尴尬地承认,那天晚上我压根儿就没和许荧做,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激情。
自然,做爱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激情,本质上只是把某种多余的体液排泄出来。
然而我感觉,什么东西,什么比我至今所经历的生命总和还要更为绚烂的事物,就隐藏在那束火焰的
中心。只是,无论我如何动作,都感觉是在抗拒着远离她,这实在令我感到绝望。
那晚上,我独自从床上起身,拉开窗户,我笑了起来。那笑容自嘴角绽放开来,扩展到脸颊,随后喉
咙一塞,突然一个哽咽,泪水便大滴大滴地流下来,直直地往地上坠落。
我咧开嘴,甚至发出抽泣的声响来,心脏一阵阵抽搐着,在这充满拥挤却缺乏真心拥抱的城市,在逐
渐吐露自己的满腹哀愁的时刻。
那刻,我满心悲哀,我感到许荧身上的那种向上飞翔的力量,似乎拥抱住她,我便能从此脱离所有恶
习和痛苦回忆。
可我不敢,我真的不敢,我怕自己会玷污了她那颗美好灵魂。
的确,这世界无时无刻不在充满各种巧合,可我们,依然孤独。
第三章:雕刻时光咖啡馆(1)
7
我逐渐习惯了这时间表:上午起床,不甚早也不甚晚,去自习室占个位置,便去上课。你要说上课有
多么认真那也未必,但毕竟选的每周五天有38节课,时间上便有些紧张,看杂书的时间也少了些。于是,
休息日也不太出门,待在宿舍里看看书而已。每周去几次健身房的习惯算是固定下来,每次称体重,始终
保持着一个固定数字。
如此下去,渐渐地便连性欲也没有了,和同宿舍的同学一块儿看看毛片,也觉得索然无味。
我的意思是,我的确知道,生活还有其另外一种更为深刻的面貌,然而我试图去体察它的野心遭到兜
头凉水,便重新回浮到表层生态之上。
干干净净的,也未尝不是幸事一件。
一日,去王府井人艺小剧场看话剧回来,路上偏遭大雨,我看一时走不了,就躲在麦当劳里面避雨。
“喂,小楼,啊?”
“啊,是我。”
打电话的是前段时间我一直死磕着的方洁万大小姐,我想让她给我活儿干的家伙。
其人最早出了一本书叫《我是谁的谁是谁》,结果不明不白地就被禁了。媒体上开始鼓噪这是继卫慧和
棉棉之后的女性性爱写作第三人,并称“中国女性性爱写作三剑客”,我听了差点儿没噎过去。
后来,又弄了本叫《出卖》的小说出来,据说被一帮子制片商追捧得可以,堪称炙手可热。我还同她
开玩笑说,是不是把文字暧昧点儿让人联想到屠宰场什么的就会卖得好呢?要不我就弄本叫《男欢》的书
出来,或者干脆叫《男宠》?
“方洁万大小姐啊,最近在北京吗?一块儿喝咖啡罢……新出的书还要给您一本呢?”我又追加了一
句。
“成小楼罢?我在三亚……”在大雨之中手机信号似乎不佳,声音模糊断续。
“啊……怎么了?”我在车上对着手机有些声嘶力竭,有失仪态也顾不得了。
“我在三亚……那个电视剧本的事情差不多定了……我回北京电话你吧。”手机信号就断了,再也接通
不了。我挂下电话,心想那个电视剧本的事情总算没白白地从假期一直守到现在,就不知能从中挖出多少
钱来了,一边觉得自己的嘴脸丑恶龌龊,一边却又兴奋莫名。
当晚回去又给北理工的某个想搞电影节的社团挂了电话,商讨了些可以合作的地方,便开始在笔记本
电脑上赶写着另外一个长篇小说,以及明年的电影节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