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2 / 2)

我想起他平时不爱说话,还能在我父母面前谈笑风生的样子;想起他手上的伤明明好了,还装得很虚弱要我照顾他的样子;想起他有那样常年下地的身手竟然还能被王盟那种人开枪打中,被一个地痞从后面偷袭的样子;想起他第一次出现在店里,王盟闪烁其词的样子……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突然觉得这个人很可怕,很陌生。

他太会演戏了,太会隐藏自己了。我就算费尽心思想帮他,他也不会对我吐露任何自己的想法。

看王盟对他的态度,他可能早就和王盟串通好了,说不定连小花都……也许我从一开始就掉进了他设的套里,说不定从十年前就……

看样子到头来,我还是被所有人联手欺骗的那个?

“吴邪?”他拧起眉,看着我,“你没事吗?”

没你妈的事。我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天桥扶手上。他好像以为我要跳桥,想上前来拉我。我才没那么傻,往旁边一蹿,离开了天桥的边缘,挥着胳膊骂道:“娘的,走开!”

我又顺势退了两步,然后我们都站住了。桥上冷风一灌,我打了个激灵,红酒带来的暖意似乎消散尽了,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我此刻很迫切地想离他远点。这个捉摸不透的人,他曾经带给我的莫名其妙的安全感似乎随着我身上的热度消失了。

他突然有了动作,好像想上前抓住我,我也马上反应,转身朝天桥的另一头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指着他喝道:“滚!”

闷油瓶听了我的话,停下脚步。我一鼓作气跑到台阶处,搭着扶手跌跌撞撞地跑下台阶。等我快到地面的时候,突然脚下一个踉跄,摔了下去。

我的下巴直接磕到石砖地上,疼得我趴在地上直喘气,半天也没起来。

没有人来扶我。我吐出嘴里的血,支着酸疼的胳膊颤巍巍地站起来,再回头看,闷油瓶已经从马路的另一头下了天桥,不见踪影了。

【十八】

我想马上回家看那几本日记,我想弄清楚十年前是怎么回事。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急切过,顾不上隐隐作痛的胳膊肘和膝盖,在子夜的杭州街道上跑了起来。如果说之前还醉得晕晕乎乎,现在则只有热血灌脑,一刻也不想多等了。

其实我家离我爸妈家不远,但是我总觉得自己跑了半天,怎么也到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气喘吁吁地,终于站到了熟悉的西湖前。我打开店门,摸黑上楼,踩在楼梯上的腿一抖,又摔了一跤。

我连滚带爬地跑上去,先到洗手间洗了把脸。等到发现手掬起水时的感觉很奇怪,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带着面具。

这个人皮面具只是为了让我的皮肤看上去像个中年人,所以并不像我当年戴的三叔的面具那样难以拆卸。我打开灯,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起一阵厌恶。

我撕扯着地把面具摘下来丢到一边,下巴被磕到的地方已经青紫了,一碰就一阵钻心的疼。

没心思管这个,我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自己房间,把那个大木箱子从衣柜里拖出来。打开一看,那几本笔记果然在里面。

我这才终于松了口气,不过这只是第一步。我冷静下来,给自己泡了一壶茶,这才坐到床上开始翻起笔记。

大部分事情我都记得,所以我翻得很粗略,只是在每当有“闷油瓶”三个字出现的地方多花了些注意力。

起初我还一边看一边暗自冷笑。原来我以前就叫他闷油瓶。我看着他在海底墓说着自己二十年前的故事,还想这家伙肯定又在胡扯了。但是越往后看,心脏越是砰砰直跳,震惊,疑惑,愧疚,身临其境,各种感觉在胸腔翻涌。直到我看完最后一本,猛地一掀被子,把九本厚重的硬皮本子,全部掀到了地上。

我痛苦地抱着头,在床上缩成一团。记忆回来了,那些事情我都想起来了,头很疼,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

十年前,他曾亲口对我说:“我和这个世界的关系,似乎现在能找到的,只有你了。”

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要来西泠印社,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认为有个人在这里等他。

他是来找那个唯一能把他和这个世界联系起来的人,而那个人却操蛋地把他给忘了。

我承诺过,我会做那个证明他存在的人,那个不会拒绝陪他走到最后的人,但是我却把那些承诺给忘了,把他给忘了。

几小时前,张起灵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把他赶走了。

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大骂吴邪你这个王八蛋,心里的绝望和十年前在雪山上的缝隙里独自醒来时如出一辙。

他骗了我又怎样,我欠他的还不够多吗?

找他回来。我从床上跳起来,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和发红的鼻子,随手披上起我几小时前脱下的外套,往楼下跑去。

两扇新装上的木门被我毫不客气地大力推开了,然后我一只脚跨在门槛上,僵住了。

我的店铺大门正对着西湖而开。好像凌晨时下了场雪,湖上结了层薄冰。太阳刚出来,一片金色白色,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等我慢慢适应了眼前的光线,却看到一个身影背对着我,坐在湖边。

他的肩上盖着薄薄的一层雪,不知道在这里坐了多久。在这个空无一人的湖畔,独自安静地坐着,简直就……就像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

我向他走过去。他肯定知道我在后面,但是没有回过头来。我有点胆怯,走到离他还有一米远的地方,就不敢再靠近了。

我看到他的衣服已经被化掉的雪全部打湿了。他的体温本来就低,现在肯定变得像个大冰块一样。

“喂。”

我开口,完全是硬憋出来的一个字。

闷油瓶还是没反应。我担心他是不是给冻坏了,就干脆在他旁边蹲下来。

他终于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湖面。我看他好像还是蛮有精神的,就坐下来,也面朝着湖,想了想,开口道:“我把日记看完了。”

“嗯。”

“对不起。”

他不说话了,我偷偷瞥他一眼,他的眼睛都被刘海挡住了,看不出表情。

“那个……”我试图打破沉默,“你冷不冷?要不要进屋坐坐?”

他一侧身,猛地把我抱住。

我饱经磨难的下巴就这么撞在他肩上,疼的我一咬牙,哼都哼不出来了。他胳膊越收越紧,简直像要把我揉进怀里一样。

说实话,他这一下子给我的惊吓真的不小。我好不容易缓了口气,颤声说:“小、小哥,我……”

我本来想说我要喘不过气了,没想到他却说话了。

“我记得你。”

我愣住了,正在想他话里的意思,他却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真的忘了。”

“我从长白山走过来,我知道有人等我,但不知道是谁。”

“后来我想起来了,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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