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2)

小花毫不客气地把我一巴掌拍醒了。我惊慌地直起身子,眼睛有点酸胀,慢慢的适应了光线。

外面是白天,但窗帘拉着,房间里很暗;闷油瓶躺在我身前的病床上,他的头和右臂缠着绷带,睡得很安静。

没有冷淡的目光,没有质问。我松了口气,刚刚的只是梦。

小花拍拍我,示意出去说。

昨天晚上,摸到枪后下楼的王盟在黑暗中把闷油瓶当成了那些人的帮手,开枪打中了他。

在我抱着闷油瓶,已经只知道跑的时候,小花开着那辆我当初转手送给王盟的小金杯追了上来。

“上车。”

我没有多想,马上拉开后车门把闷油瓶放进去,然后自己也坐进去,让他的头枕在我的大腿上。

“吴邪你听着,你一定不能乱,”小花冷静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斩钉截铁,“他不会有事的。现在把你招子抬起来,告诉我医院怎么走。”

是啊,不能乱,现在无论是小花还是闷油瓶都必须送到医院处理伤口。我深呼吸几下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窗外给小花指路。

本来是该下雪的天气,突然开始下雨了,车窗上多了一条条断续的水痕。我想起小花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今晚要下雨,流血的天气。”

深冬的夜晚,我跑出来的时候只穿了一件单衣。车里开了暖气,我撕扯下自己的衣服,捂在闷油瓶的伤口上。他闭着眼不再说话,脸色苍白。

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下雨。

枪是以前一个前辈送给我的,我把它留作防身用。

我应该庆幸王盟从没用过枪,否则闷油瓶中弹的地方可能就不是手臂了。我知道电影里的人胳膊中弹以后还能打架全是扯淡。即使是小口径手枪,在这么近的距离打穿了一个人的手臂,是可以把骨头都打断的,胳膊能保住就是奇迹了。

但奇迹偏偏发生了。或者说,闷油瓶这个人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子弹擦着骨头出去了,虽然后面的创口不小,但只要好好静养手臂就能保住;头顶被玻璃砸破了点皮,划了一道口子,出血量有点吓人,但并不严重。我以前在喽啰聚众闹事时也被玻璃拍过,只要不被碎片划伤,玻璃对人是造成不了多大伤害的。

我被小花叫出去,坐在外面的沙发上。这是医院的VIP病房,我听到王盟正在一边的小厨房里忙活。

小花已经不唱戏了,他点上一支烟,左手还敷着冰袋,我看他动作不太方便,就帮他打着火。他吸了一口,开口说道:“我听说哑巴张回来了就觉得不可思议,怕是有人耍诈,就赶紧过来看看。不过看他这样子倒的确是真货。倒是你,怎么样,”他抬眼一瞥我,“想起点什么没?”

我拿两只手在脸上搓了搓,点头:“我记起他是谁了,但还不是很清楚。”

闷油瓶的事情,我的确依稀想起了一点。

昨晚在确认闷油瓶脱离危险以后,我趴在他床边就睡了个长觉。我梦到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像是我和胖子带着闷油瓶从西王母城回来以后在医院的场景、闷油瓶差点用黑金古刀把胖子钉在蛇柏上的样子……那些画面真实但不真切,好像遥远的回忆。

但最后的那个梦,我则可以肯定那只是一个梦。因为我已经清晰的想起了,半年前雪山上发生了什么——

半年前,我逃命似的来到青铜门前,高举鬼玺。

没有号角吹响,没有阴兵倾巢而出,门没有打开,我没有见到他。

只有一群人面怪鸟在我四周盘旋,鬼玺砰然落地,破碎的声音好像在嘲笑我的天真。

十年的等待成为泡影,我把那个约定当作生存的信念,当作我在这一行艰难地摸爬打滚的唯一动力。到头来却发现,一切都是他留给我的巨大骗局。

我在那一瞬间就崩溃了。后面的事情,我只知道自己把身上所有的炸弹都用来引爆青铜门,但仍旧是徒劳。最后我抱着求死的心,在地宫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但阴差阳错,我竟然活了下来。

“你说,他为什么要替我守那十年?”我把脸埋在手心,沉声问。

小花在一边盯着手机,听完了我的话,他倒没有特别意外,只是说:“你想不明白,别人怎么会知道。”

“我不记得了。”我说,“我知道我和一个叫张起灵的人有个约定,但是他是谁,我和他发生了什么,我都不敢肯定……”我抬起头看着小花,认真地问:“小花,你肯定知道,我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小花看着我,眼神竟然有些悲悯,他反问我说:“现在的你,对他有什么感觉?”

我一愣,我对闷油瓶是什么感觉?

其实我对他一点也不熟,因为我失去了以前和他共有的记忆;我们无疑曾经是熟悉彼此的,甚至在失去记忆以后,也能习惯对方的存在;我觉得他很神出鬼没,总有种一不看好他就要消失的感觉;我还很怕他受伤,昨天晚上看见他流着血的样子,就觉得心脏被狠狠拧了一把;但只要他在附近,我就会觉得很安全,睡觉也睡得安稳;如果他走了,我就会不顾一切地想把他找回来。

对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但我当然不能就这么告诉小花。

我沉默了半天,表情阴晴不定。小花看我这样子,笑着问道:“你觉得‘关系’这个词该怎么定义?我说了你就真会信?如果你对他的想法是一张白纸,你会让我在那张纸上大放厥词?”

我苦笑。小花话头一转,道:“你这边的事情基本算搞定,我也该回北京了。昨天你抱着那小哥跑出去一副要跳西湖的样子,我就没去追那个后来出现的人。那小哥的样子被他看到,估计哑巴张复活的消息已经传到长沙了。”

临走之前他又说了几句意味不明的话:“你什么都能想起来,却独独忘了他,我猜那也是你自己选择的;吴邪,你有老九门里最好的长辈,你的过去和未来,选择权都在自己手里。”

说完,他就推门出去了。我看着关上的门发呆,琢磨他话里的意思。

【十二】

王盟根本不敢和闷油瓶呆在同一个房间。他熬好粥之后,我就给了他我的银行卡,让他拿些钱打发医院和邻铺的。昨晚虽然附近的人不多,但我抱着一身是血的闷油瓶跑出来的样子肯定是被看到了,要是有人报警就麻烦了。

铺子也必须停业一段时间,等膳修完毕和风声平息下来才能重新开张。总得来说,这件事情造成的损失还真不小。

我把王盟熬的粥被装进保温瓶里,放在病房里的桌子上,等闷油瓶醒了给他喝。

太阳下山的时间,外面的光线不再那么刺眼了。我把窗帘拉开,让房间里亮堂一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但总觉得多见点光对闷油瓶好一些。

将厚重的窗帘在窗框两边绑好,正想回头时,我却想起了之前做的那个梦。梦里失忆的闷油瓶冷漠的眼神让我在橙红的夕阳照耀下也忍不住一颤。

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他竟然真的醒了。

闷油瓶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目光很茫然。头上还缠着绷带,怪可怜的。温和的日光洒在他身上,使他终于看上去有了点人气。

我对他还是心怀愧疚。人家平白无故地替我看了十年大门,现在还为了救我受了伤,就算他再怎么骗过我,我也觉得自己真对不起他。

我想起小花的话,忘记他真是我自己愿意的吗?

闷油瓶转过脸对着我,虽然目光很平淡,但也不是那种冰冷的感觉。

他的眼睛看上去总是很涣散,我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我,只是也看着他。过了半晌,我回过神,硬是扯出一个笑脸:“小哥,饿了吧,来喝点粥。”

他点头。

没有再失忆。我松了口气。

病床的床板可以调节,我摇着下面的把手,让床板支着他坐起来。

“不要动右手,我喂你。”

他再点点头。我端着保温饭盒坐到他的右侧,打开盖子,紫米红枣莲子粥的香气扑鼻。看来王盟这几年手艺精进,有家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我舀起一勺,送到他嘴边。铁勺轻轻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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