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三爷是明早儿就要去了。”潘子道,“你和小哥跟着裘得考的人。”
黑眼镜点点头,吐了口烟,突然一侧身,勾了边上哑巴张的肩膀,很哥俩好地晃了晃,“你看,我说过我们迟早要再合作的。”他笑道。
☆、阿宁、塔木陀和吴小三爷
青海,格尔木。
黑眼镜翘着腿儿坐在海底打捞公司加长版的豪车上,似笑非笑地看向对面一脸好像踩到狗屎的吴家小三爷。
哑巴张一声不吭地坐在他边上,低着头盯着脚下暗红色的地毯,就好像拦着车门不让人关的那个人不是他。
吴小三爷长得颇为秀气,明明是二十五六的年纪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二十出头,依旧带着点少年时的小天真,却偏偏自以为老成的小青年。
黑眼镜其实很能理解哑巴张的感觉,小老板吴邪在这圈子里颇受欢迎,上有解连环,下有王胖子和哑巴张,甚至连阿宁那伙人都好像挺喜欢他。
吴小老板身上有一种非常非常干净的气质,相当地天真无邪,但却并不愚蠢。
黑眼镜自认是很了解自己的,他娘当年就是在给人家守着盗洞的时候生的他,羊水破的时候她男人正满脸土灰尸臭地背了一袋子的明器从斗里出来,他就是在那么群臭烘烘的大男人的注视下顺利打娘胎里出来,他爹当场送了颗在粽子屁|眼儿里塞了百多年的大珍珠给他娘做赏。
所以黑眼镜是很明白混这条道儿上的人的,不说干的就是损阴德的事儿,这古董行当里的弯弯绕儿多得去了,出了斗还得继续你死我活。这又臭又脏的事情看得多了,人还哪有不烂的道理?
吴小爷的出现就好像是一个背着书包,干干净净踏着草香浴着阳光去上学的学生仔突然出现在一群宿醉到大早上的烂酒鬼的面前。
黑眼镜自认还不是赵麻子那样烂到骨子里的人,他每次碰上吴邪这样的人还是很乐意去拉上一把的。一个很可能会是美好干净的人生,他并不想去毁掉。
吴邪的脸上还带了点儿讶异,木呐呐地和一个高加索人聊天儿。坐在前座的阿宁逗了那小子几句,看起来心情相当不错。
黑眼镜是知道吴邪的,他看过他的照片,正面的侧面的背面的,走路的睡觉的吃饭的打电话的;他知道他在哪里上的小学,知道他大学的专业,知道他的初恋在高中,对象是个扎着两条羊角辫的小姑娘,他甚至连吴小爷屁股上有几粒痔都知道。
但是面对面地和吴邪碰上,这还真是第一次。
黑眼镜隔着他那副大墨镜,很感兴趣的上下打量对面的青年。
等事情发展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吴邪就会变成一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他也很可能会因为这位吴小爷丢掉性命。黑眼镜觉得,基于这些原因,他完全有理由把这位小爷从里到外连皮带骨头地好好了解一下。
身边的哑巴张突然动了动,黑眼镜很恋恋不舍地从吴邪身上收回眼神,就发现哑巴张看向他的眼神非常不善,甚至带了点儿警告的意味。
黑眼镜朝他咧嘴一笑,干脆别过头去看窗外的风景。
珍惜生命的人一定不忍夺人性命,如同杀人者就要做好被杀的准备。
黑眼镜的手上第一次沾血是在十二岁,和他一同下斗男人的想要独占几个人好不容易淘出来的明器。黑眼镜往他脖子上划了一道,干净利落,那家伙连哼都没哼上一声,喷出来的血溅了他满头满脸。
他从那一刻起不再害怕死亡,也不再畏缩于会让他丢掉性命的事情。
如果怕死就不应该杀人,如果杀人,就不要怕死。黑眼镜觉得这是一个很明白的道理,清楚得就像没有云的夜晚,天上高挂的月亮。
但是如果有一天他的这条命是因为要救吴邪这样的人丢掉的,那他死的也不算太冤。这就好像拿一块很早就破掉的抹布去换一块以后很可能会变成一条漂亮的裙子,一件好看的上衣的碎花布一样,后者的价值毕竟要比前者大得多了。
吴小三爷还在絮絮叨叨地和他的老相识叙旧,哑巴张有点疑惑地看向他,黑眼镜望着外面逐渐荒凉起来的景色,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就像车窗外格尔木的天,碧蓝,澄净,干净得就像初生婴儿的笑脸。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会和原着剧情有点出入。。。
☆、交流、救人和哑巴张(上)
帐篷里闷热得要死,黑眼镜斜靠着一堆卷起来的毡子仰面躺着,两只手垫在脑后,很好玩地瞧着外面一脸郁闷地坐在一块大石头上的小三爷。
吴邪刚才像只小跟屁虫一样绕着哑巴张问东问西,只可惜那人从头到尾跟块石头一样望着天一脸忧郁,所以小老板满脸不爽地出去了,黑眼镜很肯定吴邪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很想扑上去冲着哑巴张的脸重重一拳撂下去。
“你非要这么惹他吗?”他转过头对着哑巴张道。事实上,像吴邪这种好奇心过剩的人,就算你整天拿屁股对着他,他也照样会一头扎进麻烦堆里。
哑巴张皱着眉看了看他,不说话。
黑眼镜笑了笑,也不在意,转过头继续盯着外面一脸郁卒的小老板。
“你很在乎吴邪?”哑巴张突然道。黑眼镜转头,看到他投过来的带了点儿探究的眼神。
黑眼镜嚼了嚼嘴里的稻草干,摇了摇头。
“也不能就说是在乎。”他道,“但是的确很感兴趣。”
“他要是知道你那么关心他肯定会很开心。”他继续道,似笑非笑地瞥了哑巴张一眼,“他肯定想不到你其实还是拿他当朋友了。”
“我没有朋友。”哑巴张皱眉道。
黑眼镜耸了耸肩,懒得反驳他。
哑巴张看了看他,抿紧了唇。
“ 我要加入,我要加入,我也要去塔木托!”外面的小三爷好像突然想通了,挥着手对阿宁嚷道。
黑眼镜朝外面望过去,正看到那个青年在阳光下红扑扑的脸蛋,眼睛里是满满的执着。身后的哑巴张轻轻叹了口气,黑眼镜勾着唇,无声地笑了。
车厢抖得厉害,黄色的沙在阳光下反射出的光亮几乎让人无法直视。黑眼镜摸了摸车窗,那感觉就好像在碰一只刚从沸水里捞出来的热鸡蛋。
没有亲眼看到过的人永远没有办法想象大漠的苍凉和严酷,不同于世界上其余的任何水山树石,由厚厚的黄沙堆积出的是一种末日般的悲凉雄壮,和死亡如此紧密,却又会让人忆起生命的美好和珍贵。
黑眼镜喜欢沙漠,连同长满尖刺的仙人掌和大部分土黄色难看的沙漠生物。
坚硬,丑陋,顽强…是沙漠严酷的环境造就了它们,黑眼镜热爱这里的一切,这个生命创造出惊人奇迹的地方。
他近乎着迷地望着窗外的景色,直到身边的人将脑袋重重地砸在前面座椅的靠垫上。
他们已经坐吉普车上跋涉了整整两天,吴邪看上去几乎想要脱光衣服在车顶上跳舞来发泄掉淤积的无聊和郁闷。
“你还好吗?”黑眼镜伸手拍拍他,问道。
小三爷直起身子,看了看他,脸上有点红。
黑眼镜递过去一支烟,朝他笑笑,“一直坐在车上是有点无聊。”
吴邪把烟夹在指间转来转去,眼神不经意地扫过坐在斜前方的哑巴张,叹了口气。
“小哥,我看你之前的身手好像也是个南派?”他道,有点好奇地打量着黑眼镜。
“说不上,”黑眼镜道,“可能南派北派都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