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沉吟了一会,说:“那尊石雕,应是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化身活物噬之,我和胖子身上有常年浸染下来的死气,所以它没有在第一时间活过来,但也仅仅只是迟缓了它的感官。”
“凿石为穴这种葬法,必然会有个入口,因为有滔滔河水的掩饰,入口较之于地底墓反而更为明显。可我四处看过了,没有任何痕迹,唯有那尊石雕,它嘴部张开时,恰好能容一人通过。”
“所以,那就是入口。”
这想法可真够……怎么说,匪夷所思?
听完解释我们脸上的表情都不怎么好,也是,谁乐意钻到一巨蛇的嘴巴里还要往深处钻?我是没看到河底那些尸骨,可这身旁还摆着一干尸呢,谁都不愿意步其后尘。
“小哥啊,”胖子斟酌了一下开口:“你也看到了,河底下那些个八成都是你口中那怪物造的孽,既然那玩意儿闻到活人的气息就会醒来,咱虽说经常和死人打交道可本质上还是个活的,这断没有往蛇口上凑的道理不是?”
“我的血能克它。”
啥?这都能克?这血未免也太好用了点。
按照张起灵的意思是,我们一起下水,等把那东西诱得张了口,他的血能暂时压制住使其变回石头,我还有胖子潘子则要趁这个机会钻进蛇口,而他最后一个进来。进来后先止血,没了血液压制石雕会再次活过来,见不着人也不会一直傻张着个嘴,等它把嘴巴闭上了,继续放血,直到我们安全离开蛇腹。
这计划听起来容易又简单,从头至尾都是张起灵的事,我们三个几乎啥事都不用做,可问题是他真当自己的血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不是?又不是水龙头这人身体里的血液损失若是超过百分之三十是会危及性命的他到底有没有点常识?!
“我不答应。”
他眼神淡淡的看过来:“放弃,或者,听我的。”
我噎住,轻易放弃自是不愿的,可是,我更不乐意将他置于险地。
正准备再次坚定立场,他忽然问:“吴邪,你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小爷担心你受伤担心地要死,你说是怎么回事?小爷自个儿都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所有的话被这个问题给堵了回去,我看着他的眼睛,一阵无力。
最后这个计划还是被采纳了,我们各自带好装备,张起灵换了一件新的潜水服,看着他将那把几乎从不离身的黑金古刀绑在背后,我一直很好奇带着这么把死沉的玩意儿他是怎么在水里行动自如的。
河水有些浑浊,水温很低,我们跟在张起灵身后下潜,随着深度的增加,我们终于看到那尊石雕。
张起灵说上次见到时这石雕只露出半个脑袋,而如今整个头部都已探出,说实话这东西已经不能称之为蛇,它额头处一左一右鼓出两团很大的肉瘤,眼窝深深下陷,身上的鳞片比成年男子的巴掌还要大上两圈。
光是个头部就已经比我整个人都要大,那种体型的差距让人心里头非常不踏实,压迫感甚重。
就在我打量石雕的当口,我看到那双原本死寂的竖瞳一点点亮了起来,瞳孔深处像是簇了两汪鬼火,绿幽幽地燃烧着。
我靠,真他娘的活过来了!
眼睁睁地看着一尊石雕变成活物,那种巨大的诡异和违和感根本无法述之于口,我被那双鬼瞳盯着,身体像是僵住了无法动弹,正急的额头冒汗,手臂忽然被人猛力一扯,人也顺势向一旁滑去。
我算是明白那些被蛇盯住的猎物是什么感觉了,不是不想逃,而是被发自心底的恐惧麻痹了身体,有心无力。
那双瞳在我们四人身上静静转了一圈,毫无预兆地张嘴扑来,随着它的动作,那深埋于河底的身体也快速拔出,鳞片的色泽褪去了石头的死灰,变得鲜红如血。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已拿在手中,他迎上蛇头,刀刃毫不留情地在手臂上拉出长而深的伤口,当他的血在水中扩散开的同时,我看到巨蛇的动作明显瞬间缓了下来。
他趁机跃上蛇头,手臂摁在巨蛇两眼之间,从那处开始向两边蔓延,寸寸石化。
等到巨蛇下颚重新变回石质,我们三人迅速钻入它口中,不多时张起灵也跟着进来了。他找出绷带把自己手上的伤口牢牢系住,血液被切断了来源很快就被周围的水所稀释,我们身下的触感逐渐变得柔软,他示意我们赶紧找个东西抓牢,免得到时被蛇信缠住直接甩入喉咙。
这东西活化的速度远比石化来的要快,没等多久蛇口就闭上了,刚松了口气,蓦地一阵失重感传来,我觉得这家伙八成是窜出了水面。
果不其然,透过利齿的缝隙能瞥见温和的光线,蛇口中的积水从缝隙中慢慢流了出去,我一边庆幸这会没有人在否则还不得直接吓死,一边在心里头发毛——
娘喂从河底到河面有二十米来深这货它到底有多长?
水被排出,就不再需要氧气瓶,将之拧紧取下口罩,一股浓烈的腥臭立时灌入口鼻。
我被熏得够呛,内心相当悲愤。
所以说应该养成漱口的好习惯啊……
蛇脑袋没有冒出水面多久,逡巡了一会,很快又缩回了水里,它似乎见不得阳光。此时我们所在的口腔里已布满了黏液,借着手电的光往里看,可以清晰的看到喉头肌肉蠕动的模样。
估摸着差不多已经缩到河床,张起灵扯开了草草包扎的伤口,垂下手,任鲜血染红了整个前臂,紧接着扶上一侧内壁向里行去,随着他前行的脚步,内壁上划出一道刺目的血痕。
从喉头开始,甬道向内收窄,其高度无法让一个人直立通过,弯腰也不行,只能爬行前进。
所幸河水均被挡在了外部,不然真的有够麻烦。
我们一行四人,张起灵打头,我第二,胖子在我后面,潘子殿后。
内部还未完全石化,尚处于半石半蛇的状态,爬行了片刻我觉得手掌和膝盖隐隐作痛,出声让后面的两人等一等,我用手电一照,这才发现手套和膝关节处的衣料全部破损了。
看了看周遭内壁上残留的黏液,再想想岸上那具没有皮的干尸,我不由打了个寒颤。
作者有话要说:话说这巨蛇被我折腾的也挺惨的是不……
我日更了诶,求抚摸,求表扬~
【章十九 迦陵频伽】
长时间爬行的滋味绝对算不上好,尤其还是在一条巨蛇的腹中,就算此刻它已经变成了冷硬的石头,仍能带来强烈的不适感。
鼻端一直萦绕着鲜血的气息,我看不到前面那人的脸,但我知道他一定是毫不在意的,反而是我始终难以心安。
我怕他在下一秒忽然倒下。
那种血液特有的腥甜闻久了隐隐有些烦闷欲呕,像是有颗大石死死地压在胸口,我从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晕血的症状,又或者只是对这瓶子的血尤为敏感?
很难形容这条蛇究竟有多长,我们似乎永远爬不出这条诡异的甬道,黑暗无限向前延伸,一丝一缕覆到身上,让人产生重逾千斤的错觉。
周围寂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略显急促沉闷的呼吸,我相当厌恶这样的气氛,迫切的希望出现什么变化来打破这一汪死水。
无论好坏。
随着时间流逝内心的焦躁愈胜,胸闷的感觉亦是不减反增,实在没办法再忍受这过分的安静,我刚想开口,甬道却突然由狭窄过度到宽敞。
然而这不值得庆幸,因为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又一个口腔。
也许这说法很奇怪,但事实如此,借着手电的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石化的獠牙,还有内壁上纠结缠绕的脉络。
怎么回事?难道这玩意儿跟北欧神话中的尘世巨蟒约尔曼冈德一般首尾相连?
可方向不对啊。
正茫然着,张起灵淡漠的声音响起:“双头巨蛟,这是它的尾,也是它的另一个首。”
话音刚落,胖子就爆了句粗口:“靠你爷爷的,那这东西怎么排泄?太他妈恶心了!”
我们默默地看了眼胖子,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