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这并不证明刑修就有七情六欲,更不证明他就喜欢自己!
想到这里,季腾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刑修。
他安静地躺着,此时刑修的魂魄沉眠肉体之内,只是落下石的脸。
没料到就是这么一瞄,落下石也注意到了什么似的,突然收回视线:「两清了。」
季腾摸不着头脑:「什么两清了?」
「我跟你大哥,我是调戏了他。不过你,应该已经从我的身体上调戏回来了吧。」落下石指指沉眠中人的唇角,很分明的齿痕。
季腾不自在地磨了磨牙,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很悲凉地想:两清个屁!我们两兄弟跟你的身心仇结大了!
晨光初现,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而行。
刑修的脸色苍白但平静,想来并无大碍,季腾松了口气。这一日一夜实在太漫长,现在略微放松他就开始犯困,不一刻,摇晃的马车壁就在季腾视野中逐渐远去。他迷糊着睡去,甚至作了梦,梦里乱七八糟,只记得开始的时候是恐慌,接着是更恐慌,最后是严重恐慌。
然后是砰的一声!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车夫都没有注意,还在赶车。
但反复的逃亡和惊惧已经把季腾的神经磨砺得敏锐,几乎是声音一响,季腾就猛地睁开眼。刚睁眼,素白的东西就扑面而来,季腾顺势接下来,才发现是沉甸甸的被子,里面还裹着刑修。
是落下石用被子卷了给他扔过来,而几乎是同时,落下石已经猫着腰一把将还在赶车的车夫抓进车厢,一手刀将他劈昏扔到角落,迅速关上门,落下门闩。
季腾立刻明白,落下石要锁死车厢,他抬头一看,自己这侧的窗子还开着,连忙一把拉开支架,原本属于车厢一部分的木料应声而落,搭了下来。车厢内立刻一片黑暗。季腾这才意识到,这马车不知是落下石打哪里搞来的,设计得十分古怪,门窗一合拢,完全就是个棺材似的,被封得死死的,一点光都没有。虽然如此,季腾也不敢怠慢,立刻摸索着把车窗关紧卡死。
落下石寻的马车不但设计古怪,还异常结实耐用,季腾记得车顶是一整块厚实的木料,还镶了一道一道的铁皮。
季腾在黑暗中茫然地抬头,什么也看不见,只回忆刚刚那声响,像是大的树枝刮到了车顶,或者小块的落石掉下。但树枝石头是绝不会让落下石如此紧张的。
他们在黑暗中安静地等待,谁都没说话,只余急促的呼吸声,各自按捺。
马匹失去了车夫的驾驭,开始随意奔跑,车厢内左摇右晃,季腾不得不攀住车厢壁,稳住自己。
正在这个时候,车顶上发出迅速而轻微的哢哢几声,似乎是什么东西从头顶爬过,然后,一声短促凄惨的马匹嘶鸣从车前方传来。
季腾一惊,他明白那惨鸣是什么意思!
不过已经没有时间给他思考,车厢不但仍在前进,速度居然有增无减,车厢内剧烈摇晃,季腾明白了,这应该是在下坡路段。他不再多想,直接趴下把刑修连被子带人一起抱紧,几乎是同时,车厢发出巨大的撞击声,车内的几人都被震飞起来,撞到车厢壁上发出连续的闷响。
季腾挣扎着爬起来,这车厢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杰作,如此结实,这么猛烈的撞击,居然连个裂缝都没有,放眼看去还是漆黑一片。耳边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摸到了他身边,季钧,不,落下石在低声说:「小心。」
与此同时,几乎是想要印证落下石的话语,车厢顶发出尖锐的喀嚓一声,那就像是猫抓树干的声音,却比那个大多了。
那声音开始只是一下,顿了顿,又是喀嚓一下,然后声音慢慢密集起来,最后干脆一声紧似一声在头顶响起。
车厢顶再厚实,也禁不起这样的刨挖,很快,沉闷遥远的声响变得清晰,一步步逼近车厢内的人。每一声响,都震荡着季腾的耳膜和勇气,让他躲无可躲逃无可逃。
刨挖木料的声音突然停了,带来片刻的安静,不待他们喘息,就是一声剧烈的猛击!车厢顶断裂开来,日光从数道裂缝中贯穿,就像数把利刃切割开车厢内的黑暗!一瞬间的强光让习惯了黑暗的双眼刺痛,季腾眯起眼偏过头,片刻的适应后,他才又转头去看,裂缝外是蓝天,宁静安全的蓝天,遥远得好像数十年未曾相见。
不敢让自己有机会可以泄气,季腾瞥了一眼刑修,他还在昏迷中,情况并没有比之前更糟糕,视线再回到头顶,依然是黑暗之后久违的刺眼日光,可惜这日光,带来的不是希望。车顶的厚实木料被从外刨挖,然后猛力一击砸开来,横贯车顶的铁皮翻了起来,像是被活生生砸断的。
不管弄断车顶的是什么东西,它都绝对不好对付。
季腾和落下石对视一眼,慢慢向车厢两边靠过去,紧贴在车壁上。
阳光从手掌宽的裂缝中安稳地洒进来,在车厢内投下一道光斑。
落下石没有动,只是凝视着头顶。
季腾也不敢动,仔细看着,那道明亮的裂缝,突然间暗了下来,似乎车顶上有什么挡住了阳光直射。
两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那上面。
主要的光源被遮住,车厢内顿时一片昏暗,仅靠其余几束细微的光源,很难看出那裂缝之后的是什么。
季腾抓紧刑修,死死看着,突然,那黑暗中洞开了指甲盖那么大的暗红的东西,顺着裂缝缓慢移动,季腾想靠近点看,但他刚稍微动了下膝盖,那东西突然不动了。
季腾不敢再动,死命盯着想要分辨那是什么东西,然后,他觉得,那暗红的东西是有纹路的,好像有点眼熟。
错觉?
季腾眨眨眼,那暗红色突然离开裂缝几分,暴露在日光下,季腾终于分辨出这是什么!
那是一只眼睛,暗色的,微红的,死气沉沉的眼睛。
第二章
刚刚,应该是那只眼睛的主人从那缝隙向内窥看而已。
似乎因为车厢内的黑暗,那只眼睛的主人无法看清内部,所以把身体抬离了车厢顶,变得有些焦躁,擦刮车厢顶的声音一阵阵响起。
刷的一声轻响,有人居然点亮了火折子,而且速度惊人地把它塞到了季腾的手里。
季腾一愣,与此同时,车顶上啪的一声,那东西又低伏下来,那只眼睛也再次逼近了裂缝,这次,是循着光源死死盯着季腾了。
和那只眼睛对视的感觉,让季腾背上寒毛根根竖起。但很诡异的是,他移不开视线。
在强迫的对视中,季腾发现,红的不是那眼睛,而是那奇特的纹路,那眼中的纹路是鲜红色的,而且还在缓慢地扭曲变化。
心智,似乎开始迷失。
像被催眠,或者捕食者的诅咒生效了,季腾的心智开始不清。
他明明看见头顶上木屑纷飞,车厢上的缝隙被迅速扩大开来,但就是无法反应,无法思考,全部的神智,似乎都被那扭曲变化的鲜红色彩给迷了去。
就算一个脑袋已经从上面的缝隙探了进来,那身体以倒挂的姿态开始接近他,就算黑色的头发已经垂到了他眼前,就算惨白的双手已经要摸到他的头发,青色的指甲就要刮到他的额头,他还是无法动弹。
手突然一痛,季腾的神智被拉了回来。
火折子已经烧到底了,他一甩手,就灭了。
车厢再度陷入黑暗。
那只红色眼睛消失在眼前。
季腾似乎是从噩梦中惊醒一般,只觉得心脏剧烈跳动,太阳穴鼓动到疼痛,他大口喘气,惊慌地四顾,黑漆漆的一片,感觉似乎又变回了最初的情况——然后他被一双手摸到。
皮肤上的触感,真实传导到了大脑深处,那冰冷的手指,攀着他的头颅,头顶的皮肤像被冰针扎了般颤栗起来。冰冷的呼吸在他头顶嘶嘶地响,整个车厢都陷入了黑暗和寒气之中。
鬼气森森。
那双手缓慢地从他的头顶两侧摸了下去,摸到了耳朵,冰冷的指甲顺着耳周刮动,带来心惊胆颤的摩擦声。
耳边响起哢嗒一声。
车门被人打开了,眼前立刻明亮起来!
瞬间暴露在季腾眼前的那张青得发紫的脸,成为他一辈子的噩梦的主题!
同时,大股力量把季腾拦腰一拉,他没头没脑地被拉出了车厢内,落在地上,身上还被砸了个刑修,这才看到拉他的人是落下石!而把人砸他身上的,看衣物居然是那个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