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等的那辆公车终于来了,在车门打开的那一刻,我开始满含着我那再也抑制不住了的泪水,并从我上衣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条手帕用它来擦拭着我那些已溢出了我眼眶的泪水。
上车之后,我来到车厢内的一个角落里躲避了起来,但愿车轮的轰响声和车厢内的杂乱声能够把我的所有失态全都给掩盖住。
我就这样一直在那儿站了好几分钟,满脑子想的只是自己的痛苦和所有不幸的遭遇,直到我感到一只手已轻轻地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才回过了头去,仍旧用那只没有扶着把手的手拿着手绢擦拭着我眼角那些抑制不住的泪水,同时我看见一位身穿着一身黑衣的老大娘正面带着一脸慈祥的微笑并含着无限同情地眼神看着我。
“你没事吧,年青人”她带着轻缓、宽慰的语调对我说道:“家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听到她的这句半是安慰半是探询的话,我简直就要止不住地哭出了声来,于是所有溢出的更多的泪水便蒙住了我的双眼,使我的眼前变成了一片模糊。
“好了!好了!年青人”她不住地安慰着对我说,并不断的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要尽量的控制好自己的感情。”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理会她的一片好心好意,我依旧用手帕擦拭着我自己眼角的眼泪,而这时,公车又到了一站,又上来了一部分的乘客,使得在我和她之间不得不紧靠着后车门的地方站着。
“你是不是失去了亲人?”她又向我追问道,虽然声音听起来是那么柔和与体贴。
可是我却痛苦的摇了摇头算作是对于她的回答。
“可怜的人,我能够理解”,她又把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上,并用力按住了一下,算是给予我的安慰与同情。
可是她却激起了我更大的痛苦,于是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我猛然间便收起了手中的手帕,奋力的挤过了人群,快步的下了这辆公共汽车,这时的我已经太脆弱了。
我以自己的最快速度穿过了那些站在站牌下候车的人群,像个疯子似的大步的走在大街上,此时,天已经开始在下雨了,下着蒙蒙的细雨。
我走在雨中,低垂着头,一会儿似哭,一会儿又像是笑,还不时地和他人撞了个满怀,接着我便被他人使劲地粗暴的猛推了一下,便使我摔倒在了路旁的阴沟里,我把头垂得更低了,我哪儿也不看,什么也不去想,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任那冰冷的雨水顺着我的脊背不断地往下流淌着,我已毫无知觉。
我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被冰冷的雨水淋个湿透,我真的是希望这雨水它能够把我身上所有一切邪恶的东西都冲洗它个干干净净。
我甚至希望自己是被撞倒在了路边的阴沟里,最好还会有一辆大卡车能从我的身上迅速的驶过去,然后我就可以隐入于永恒的泥土之中,永远地从这个无情的世界里消失了,并从此不再存在了。
并远离着我的儿子,也就远离着我的痛苦,同时也就远离着我所有的不幸。
《二》
第二天,我就住进了医院,病因是很严重的伤寒,还有身体的极度虚弱无力,以及来自于心理上的过度疲劳,而这一切都迫使着我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之上,我又有了种任其自生自灭的,恍如隔世般的感觉。
幸好,小琳请了假来照顾着我,否则,在那种充满着各种药味合成的地方,我想我是难以继续生存下去的,因为那每日例行公事般的打针,吃药,点滴,检察,已折腾得我烦躁不安,不得宁日了。
有一天,我的父母也挤出了些时间,提了些水果来看望了我,他们对我说,叫我好好的养病,不要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了,说我还年轻,一切都还可以从头开始,接着说他们现在很忙,以后可能会很少有时间来看望我,但是他们会让张妈时常的来看看我,照顾我,并给我带些滋补品来,说完他们不久之后就走了,走得是那样的从容,好像我这个原本就是属于他们的儿子,在现代化的医疗设备的照应下将也会很从容的得到康复一样。
可是,我却多多少少有着些失望。
还是小琳关心和了解着我,她知道应该怎样的给我增加营养,知道我爱看些什么样的书报或是杂志,常常在早晨空气清新的时候,她则会陪着我在外面环境比较优雅的花园小径上散散步,使我能够接受到足够的阳光照射,呼吸到足够新鲜的空气,用轻松的运动来活动我的筋骨和气血,并陪着我聊聊天,以此来舒畅我那烦闷的心情。
而就在傍晚来临的时候,她则会在我的耳旁为我朗读一些实事新闻,要不然就会为我朗颂一些比较美妙的诗歌或者是散文,要不就是陪着我聊上一些彼此都十分感兴趣的话题,以解除我住院的烦闷,直到我倦意来袭,或者是在我不知不觉的睡去之后,她则会给我盖好我身上的被子,然后自己则悄然的离去,要是时间实在是太晚了的话,她则会轻轻地趴在我的床沿,就这样陪伴着我直到天亮。
我这一回住院就住了七天,这七天以来,我是渐渐的在康复了,可是小琳却在日显消瘦着,她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无私的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都感动得铭记在了我的内心深处。
有一天的夜里,在带有玫瑰色色彩的黎明女神即将升上天际之际,我从睡梦中醒了过来,当我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时,并凭借着从窗外投进的朦胧曙光看着我周围的一切的时候,我看见小琳她正坐在一个矮脚的凳子上,上身则趴在我的床沿,身上盖着件大衣,她就这样的睡着了,在我看着她露在外面的那张依旧是如此美丽而又动人的半张脸庞时,从我的内心中升起的一股温暖的热流便迅速的传遍了我的全身,我感动不已,泪水都已弥满了我整个的双眼,看着她,我既感觉到了现时的幸福,又感觉到了某种无言的酸楚。
在我静静的看着她时,便使我不禁地想起了我和她之间的那些陈年的往事。
那还是在1986年的秋天,当我独自一个人带着自己沉重的行李乘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我就来到了这所位于我国西部某大城市的知名的地质大学,要知道,这可是我所向往已久了的地方,我的兴趣与愿望也都将在这里成就为我的理想。
从入学一直到军训完为止,这是一段多么难熬的日子啊,难以适应的西部的干燥气候,和同宿舍的几个室友间彼此的缓慢了解,以及对于整个校区环境的渐渐熟悉,所花去的所有时间和精力,已使得自己目不暇接,毫无闲暇,而且是精疲力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