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将那种浓浓的火药味留在属于他们夫妻俩人之间的狭窄世界里,希望在它尚未爆炸之前能够蓄满足够的威力,然后我再在适当的时候点上导火线,那必将是一出人间最为完美的悲情喜剧。
我不禁为自己的这种报复而暗暗的窃喜,阴暗的内心里也有着某种即将获得胜利般的带着恶意的快感喜悦。
在离开秀水国际高级公寓之后,在离开了那个可恶的吴德和他的那个胖女人之后,我那兴奋的邪恶心情始终挥之不去,总是萦绕在我的心头,控制着我的身体,使我无论是行走,或是坐卧,都带着一种无法使自己安定下来的情绪,而且浑身还充满着一种力量,一种使不完的力量,那种来自于道德体的卫道士的力量。
借助于这股力量,我开始在街道上不停的行走着,愿借助于体力上的消耗能够带来身体上的疲劳,以致使这种可怕的力量能够从我的心头里抹去,可是这种做法却仍然是徒劳的,虽然到最后我的身体是显得有些精疲力尽了,但是却丝毫也没有影响到我内心里的那股子兴奋力量的可怕程度。
于是,我上舞厅,希望借助于狂躁的音乐能够将我那可怕的兴奋宣泄出去,可遗憾的是即使是再狂躁的音乐似乎都已无济于事了,因为我仍然是沉浸在报复的种种遐想与邪恶的狂喜之中而不能自拔。
我去了茶座,希望通过优雅而又宁静的严肃音乐能够平复掉我内心如波涛般的不良情绪,可是这种能够使人趋于平静的高雅音乐也显得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无法使我的心灵得以平静,我仍然是坐立不安,心在膨胀,想要毁灭着整个世界。
我去看了场电影,并希望通过离奇的故事情节来暂时性的忘掉我的毁灭欲望,甚至是忘掉我自己,可是就在我自己忘掉了我自己的同时,却并没有接收到屏幕上任何什么可算作是离奇的故事情节,与其说我是在看电影,还不如说我是一个人在独自的发呆,独自的沉浸于我个人的毁灭性世界。
傍晚,我独自一个人在一家酒店内饱餐了一顿,虽然兴奋的心情已使我没有了多大的食欲,但我还是大口的进食,总是希望通过对身体上的折磨能够平复掉那些来自于人类精神世界里的不安定的可怕因素和不确定性的力量,感觉自己总在同自己内心里的某个什么人正进行着某种生与死般的抗争,总想摆脱掉他的纠缠,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这一点,这就是我的苦恼,因为苦恼才使我便变得坐立不安,神不守舍起来。
我是不是中邪了,或者是魔鬼附身了,为什么我受着他力量的控制,不但精神饱满,而且还精力充沛,浑身都充满着毁灭的欲望,并在为毁灭而欢呼,为毁灭而干杯呢。
这是怎么了,我要从他那里找回我自己,可是当我将他和我自己进行区分时,我却惊异的发现,我的整个形体已经为他所占据了,那个无形的我正可怜巴巴的跟随在被他所占据着的我的那个形体的外围,而我将看着他肆意的妄为而却又无能为力。
我害怕了,我心灵里的那个魔鬼,他要干些什么,不行,我要阻止他,可我又该怎么来阻止他呢?
我和他附着一个共同的形体回到了家中,他仍在兴奋的盘旋着他危险的毁灭计划,可我呢,我在想该怎么的来阻止他呢,用什么行之有效的方法才能够浇灭他盘绕于我心头的那种种可怕的欲望和邪恶呢?
“酒,对,用酒来灌醉我自己,使我们一起失去知觉,不再有任何的意识,那么,我们都沉静了,都相安无事了,一切也就随之结束了,多好的想法,我想,正狂妄自信的他也会十分乐意地去接受那份来自于酒精的全新动力,从而为自己增添了更多的自信与狂妄的”。
我大口的灌着啤酒,一口接着一口,一瓶接着一瓶,使本不胜酒力的我,很快的就烂醉如泥了,在我的眼前渐渐地变得模糊时,当意识也在渐渐地消失时,当我横躺在沙发上即将进入梦乡之前时,我露出了一个浅显的得意的微笑,微笑中是含着一丝得意的胜利,我终于战胜了他,虽然代价是如此的勉强而又沉重,但终归我还是胜利了。
虽然我还不能够保证自己会有更为美好的明天,但今天却是属于我自己的,属于我实实在在的梦境,那梦境中既没有阴影,也没有可怕的魔鬼存在;既没有普遍的毁灭而又没有永恒的罪恶,有的只是灿烂的阳光和绚丽的微笑,还有幸福与安详。
《七》
当我从寒意中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起来,挂在客厅内墙壁上的那只精美的石英钟的时针此时正好指在八点一刻上,看着这个正合时宜的数字,使我想起了自己今天应该做的事情,便毫不耽搁的起身走向了厨房,开始了每个人于早晨时都必不可少的洗涑工作。
我按部就班的刷完牙,洗好脸,然后来到卧室衣柜的镜子前面,整理着妆,梳理着头发,向脸上抹点润肤霜,然后再将脚下的皮鞋刷亮,这才像是一个出门人的样子嘛。
在走出了小区的大门,然后再拐上了马路边的街道之后,我走向路边的小吃摊,按照昔日的老习惯用完了早餐,然后走向站牌,挤在了候车的人群之中,并带着点焦急的心情等待着自己将要搭乘的那辆公共汽车的到来,然后再挤在公车上,听着些许乘客的抱怨声,一切就像是已经编好了的不变的程序般,我们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行,这就是生活,一成不变的,枯燥乏味的,沉闷无比的生活。
我无声地走在通向我岳父岳母家的那条小巷子内,在越接近他们的时候,我的心就越是像弦一样绷紧着,因为考虑到我将要做的这件事情会极大的伤害到他们,所以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里就感到了某种内疚,无法平息的内疚,但是这件事情却又是非做不可的,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就听天由命吧,是啊,明天,有谁还会去关注人类的明天呢,我们的明天又会在那里呢,整个人类的明天又会在那里呢?
既然明天已经是无法确定的,那么今天,现实的可见的今天,我们将要支配着它,按照我们每个人自己的方式去支配着它,让它达到我们这一天所要达成的目的,使它让我们体味到属于我们自己生命的一点真实的存在,也许明天太虚妄,可是今天却是实实在在的。
我径直地走进了那依旧是杂乱无章的,依旧是那样凌乱不堪的,处处都散发着腐臭气息的小院内,径直地走向我岳父岳母家的家门前,房门是开着的,我停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听见了从屋内传出的小东和傻蛋正在玩闹时所发出的笑闹声。
我还是缓步地走了进去,由于我的闯入几乎是悄无声息的,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到来,因为我发现,我的岳母正坐在一把靠椅里,手中拿着衣物和针线正在认认真真地缝补着,看起来她是那么的仔细而又投入,几近忘我;而在屋内的另一侧,我的岳父仍然是坐在他的那把轮椅中,手中依旧是拿着一份永远也看不厌的报纸,在认真而又仔细的欣赏着和品味着,似乎已将他身外的这整个世界都置身于事外,与己无关了;而在靠近屋内的最里侧,我的儿子小东正和傻蛋一起蹲在那里,玩着几件对于儿童们来说还算是颇具吸引力和诱惑力的小玩具,他们那种投入的快乐状态竟使他们已忘记了自我,已忘记了他们身外的这整个世界;这么一种稳定的状态竟使我这个贸然闯入者有了种过于唐突的感觉,有了种说不出来的冒失感。
一想到要即将打破这种如此温馨的状态,我便有了些不忍,有些不舍,说句实话,于刹那间我自己也有了一种多么的想要融入到属于他们的那种特定的幸福世界之中去的愿望,可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会实现的一种愿望,我有了种无言的伤感,怜悯与孤独着自己的伤感。
“妈”,我还是要很抱歉的开始打破了那种稳定的温馨状态。
我的这一声声响于霎时之间就取得了它应取得的效果,因为我的岳母已经垂下了她手中的针线活,我的岳父也放下了他手中的报纸,小东和傻蛋也放下了他们手中的玩具,四双眼睛一起看向了我所站立的方位。
但是,我的岳父岳母见是我,都没有作声,对我依旧保持着那种非常排斥的冷漠态度。
“爸爸”,可是我的儿子却很欢呼雀跃似的向我迎了上来。
“爸爸,爸爸…”,我的儿子抱着我的大腿不无眷恋的亲昵地呼唤着我。
我站着没有动,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该以何种态度和感情来接受着这个已经是与我毫无血缘关系了的儿子,我压抑着欲欲萌动的感情,力求不流露出丝毫的脆弱来。
“嘿嘿,嘿嘿,姐夫,姐夫…”,傻蛋站在我们的身边嘿嘿的傻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