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茜,十六岁那年和你相遇,到如今,我们也不过就只有那匆匆十四年的相处时光。再除去中间离别斗气的时间,我们真正守在一起的时间,有多少?
陈茜,如果早知道,你我相守就只有这短短十数年光阴,我还怕什么时间会磨损爱情?我还怕什么你会因大陈之衰而埋怨我?――如果早知道你我只有这么短的时间,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要把你锁在身边,不让国事分了你的心神,耗了你的心血!
是我错!
是我太自以为是,是我忽略了世事无常,生死有命,是我不懂得挽留住相守的不易与快乐,天真的以为我们真能相恋相守一辈子,愚蠢的相信我们真能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是我的错!!!
撕心裂肺的哭声,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是我吗?我模模糊糊的想着,我为什么会哭得这么厉害??
……我……为什么,会哭……
哭,有什么用?
脑中有一个声音冷冷说道:哭吧,哭吧,哭吧。你哭到海枯石烂你哭到沧海桑田你哭到世界到了尽头,他也不会再醒来。
……他也不会再醒来……
……不会了……再不会了……永不会了……
止住哭声,呆呆的看着怀中的他,身体已经冰凉,怔怔的凝着他清瘦的面容,我不敢相信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失去了!
我真的失去他了!
他再也不会闹我、嗔我,对我撒娇,对我使坏了……
他真的,已经永远离开我了……
心中充斥着的想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情绪激荡得让我整颗心像似要从胸膛中迸裂出来,我忍不住长啸出声,一泄满腹悲愤怨怒!接着,胸口一紧,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睁开眼时,耳边响起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你终于醒了。子高,你感觉如何?”
是十三。
我迷惘的问她,“我这是在哪里?”
“你昏迷了十天。”十三将我扶起坐好,神色复杂的看了我半晌,方说道,“子高,人死不能复生,陈茜死了,你,得好生活下去。”
是啊,陈茜死了,韩阿蛮也死了,剩下的那个韩子高,仍得生活。
我轻轻笑起来,“是啊,韩子高得好好活下去。”
陈茜,你要韩子高活下去,那,我们就让韩子高仍然活着吧……
一边喝着十三为我准备的汤药,一边听着十三絮絮说着我昏迷期间发生的一切:在天康帝驾崩的次日,皇太子陈伯宗即即位于太极前殿,定帝号为光大,于明年改元,他下诏大赦天下,并诏内外文武各复其职,远方悉停奔丧……
有些恍惚的听着这些对我而言无关紧要的事,我告诉自己:那人死了,而韩子高的生活仍得继续……
于是,此后就如常的上朝下朝,如常的处理军务,如常的生活着……
五月,乙卯日。
光大帝尊皇太后章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沈氏为皇太后,立妃王氏为皇后,皇子至泽为太子。
五月,庚寅日。
光大帝以陈顼为骠骑大将军,进位于司徒、录尚书、都督中外诸军事。迁韩子高为散骑常侍,右卫将军如故。
六月,甲子日。
群臣谥大行皇帝曰文皇帝,庙号世祖。
六月,丙寅日。
葬大行皇帝于永宁陵。
我与群臣扶椁到永宁陵。陵前有石麒麟两只,均为雄兽,守在陵前,东西相望。这一对石麒麟造型灵巧凶悍,纹饰绚丽华美。这样子的守陵兽,确实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幕幕莫名其妙的的情景:
有人说,“你不做我的皇后,我们百年以后,也许就不能同陵。不过没关系,嘻嘻,我有替代的东西哦。你看,我准备了两只麒麟,都是雄兽呢……”
石兽雕好时,有人指着它们,笑说,“西侧那只独角的,是我。你看,它身上有茜草,那茜草,就代表了我!东侧那只双角的,就是你!”
然后又有人不解的问,“为什么我是双角兽,你是独角兽?”
那人又是笑,还带了些不好意思的扭捏,“嘿嘿,世人传说,独角的兽比较任性脾气比较怪嘛……”
“哦,你还知道你比较任性啊?”
“嘿嘿嘿~~~”
……
……谈笑的二人,浓情蜜意的二人,含笑相拥的二人……
……那,是我的前生吧?是我曾经愉快欢笑过的上辈子吧?
轻轻拭去脸上的不明液体,我不解的问自己:已经是夏日了,为什么,还是,那么,冷?
49(上)
第六十五天了。
他离开我,已经有六十五天了。
再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再也无法拥有他的温暖。
什么叫做痛彻心扉,我想我是彻底明白了。
我不是一直坚信着时间是治愈一切伤痕的良药吗?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心痛?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憔悴?为什么我一天比一天更寂寥?
陈茜,你到哪里去了?
这么多天了,你为什么从来不曾入过我的梦?那一年征讨留异,我颈中一箭,濒死时,因为放你不下,所以拼着最后一口气,回魂到你身边,只为见你最后一面,而如今你却……
骗子!陈茜,你是一个骗子!
你说过一生一世你要不够,生生世世都要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你要离我而去?
冷冷清清的月光自窗外洒进来,视线所到之处,皆是他的影子:倔强的,生气的,含笑的,怨怒的……屋子里,那人曾和我嬉闹;床上,那人曾和我痴缠;园子里,那人曾和我相依相偎……
记忆清晰得一切仿佛才发生一般,历历在目……
突然间怒从心头起!
陈茜,你不要我,难道就没有别人伴我吗?!
起身,更衣,梳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