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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出门的时候,才醒过来神:〃你说什么,你见到雪娥了?在哪里见到了?〃令佩说:〃纸厂啊,怎么了?〃和雪娥一比,淹死人的事就显得次要了。繁花又打开门,重新回到了办公室,很郑重地问令佩:〃你别开玩笑,你是什么时候见的雪娥?〃令佩被繁花搞得一脸雾水:〃昨天见的,怎么了?〃繁花逼近他,小声地问:〃你敢保证没有看错人?〃令佩一定是被她的神情吓怕了,直往后退,都有点结巴了:〃她都是个老娘儿们了。豆花多的是,我跟她真的什么也没干。〃繁花说:〃好,很好,你就当什么也没看见,别跟任何人说。〃令佩说:〃我知道了,是你把她藏在那里的吧?我肯定谁也不说。不过,裴贞已经知道了。〃繁花吃了一惊,说:〃裴贞怎么会知道呢?〃令佩说:〃送饭啊。〃繁花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长喘了一口气。她问令佩:〃裴贞看到你没有?〃令佩说:〃看个屁,我怎么能让她看见呢。〃繁花都恨不得亲令佩两口了。繁花说:〃你千万别让她们发现。过几天,姑奶奶会好好赏你的。〃
繁花这才想起来,该去河边看看那个死人了。令佩开始表功了,说二毛一直劝他走,让他去剧团里表演魔术,还说干过他这一行的人,基本功很好,学魔术学得最快,半个月就可以满师了,可他一直没答应。为什么呢,因为他还没有报答姑奶奶的恩情呢。繁花说:〃你什么意思,现在想走了?〃令佩说:〃我正在考虑呢。〃繁花说:〃以后在家里干,不见得比在外边挣得少。不就是赚钱吗,哪里挣钱多,你就呆在哪里。〃令佩说:〃姑奶奶教育得对。〃繁花问他,那个死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令佩说,昨天晚上他就发现了,发现桥下藏了一个人。他想,那会是谁呢?是不是偷了东西,藏在那里不敢出来?他还想会不会是雪娥从纸厂偷了东西,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出来?他就跟那人〃耗〃,看看谁能〃耗〃过谁。在号子里的时候,他别的本事没有见长,〃耗〃的本事却长了不少。他就继续〃耗〃。一直到天亮了,他才感觉有点不对劲。下去一看,靠他娘的,原来是个死人,白〃耗〃了。
他们往河边走的时候,已经有人知道了此事,也在往河边赶。一些孩子又蹦又跳的,跟过节似的。到了河边,那些人给繁花让了一条道。繁花下去一看,终于松了一口气。死者不是官庄人,显然是涨水的时候从上游冲下来的。现在雨一停,河水一落,就把她撇在岸上了。这时候宪玉也来了,众人又给宪玉让开了一条道。宪玉望着那具尸体,半天不说话,就跟望诊似的。然后宪玉捡起一截树枝,用树枝挑着死人的头发,又挑了挑眼皮。突然,那人嘴里爬出来一只螃蟹。众人无声地向后退了一步。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三部分(16)
宪玉把那只螃蟹挑到一边,然后又用树枝挑了挑那女人的鞋。鞋还穿在脚上,布鞋,带有鞋襻的那种。宪玉用树枝替人家脱了鞋,又去挑人家的裤腰。宪玉的老婆翠仙在后面〃咳嗽〃了一声,但宪玉没有理她。繁花说:〃还是先通知派出所吧。〃宪玉还是不吭声,继续挑。女人裤腰上没系皮带,系的是一条用碎布做成的腰带。有人正等着宪玉再往下面挑呢,宪玉却不挑了。人们都不再看那女人了,都来看宪玉了。宪玉把手套慢慢拽下来,说:〃派出所懒得管的,因为她不是本地人。〃繁花问:〃那是什么地方人?〃
宪玉卖了个关子,说:〃庆林知道,祥民也应该知道,这是山西人。〃庆林刚好在场,听宪玉这么一说,赶紧挤到前面看了看。但他并没有看出来门道。宪玉说:〃看那腰带,那鞋襻,关键是脚指甲。脚指甲壳里面还有煤碴呢。没错,这是山西人,跟庆林老婆是老乡。〃繁花说:〃派出所怎么能不管呢?好歹是条人命嘛。〃这时候,已经有人把派出所的电话打通了。听说可能是山西人,对方就说:〃原地先埋了,别让狼给叼跑了。〃那人把意思转告给了繁花,繁花还没说什么呢,庆林倒先生气了。庆林说:〃狼怎么会吃这玩意儿?狼讲究得很,嘴巴刁着呢。〃
铁锁也来看热闹了。见繁花注意到了他,他的目光躲开了。繁花经过他身边的时候,故意说了一句:〃你也来看了,吓得尿裤子了吧?〃铁锁没吭声。繁花说:〃明天我们还得往南程子跑一趟。你舅爷爷家不是南程子的吗?〃铁锁说:〃你快点找吧,我还等着有人做饭呢。〃半个小时之前,听到这话繁花肯定气得半死,但现在繁花不生气了。不但不生气,还有快感呢,是一种随时可以瓮中捉鳖的快感,一种捏着戏票等着入场的快感。繁花突然变得很客气,还拍了拍铁锁的肩膀。繁花说:〃好,很好,你就等着看戏吧。〃
空气好啊。一场雨过后,麦苗已经泛青了,空气里有一种草青味。那味道有点甜,也有点苦,淡淡的,凉丝丝的,很沁人心脾。繁花的心情很舒畅。晚上开会时,戏台屋脊两端的兽头繁花都觉得很好看。月光也好,那上弦月很秀气,像姑娘启唇浅笑。繁花也在笑,但那笑不能挂在脸上,只能藏在心里。
会议开始了,繁花先让雪石和庆书汇报工作。雪石现在临时顶了祥生的角色,把学校管了起来。雪石说学校的厕所已经开挖了,下一步就是砌墙了,得准备瓷片了。繁花说:〃这事由你负责办,该花多少钱你尽管花。再穷不能穷教育嘛。〃庆书汇报了找人的经过,说他现在已经兵困马乏,开着车都差点睡着。还说,祥民给他说了,想往山西跑车,不想让我们用车了。雪石说:〃他是做生意的,无非是想多挣几个钱,租车费给他长一点,他就没有屁放了。〃繁花说:〃对,给他长一点。另外,有什么线索,又花了多少经费,都报告一下。〃庆书说,加油费、过桥费、餐费,这些发票都得等祥生签字,但祥生现在尥了蹶子,他只好自己拿着。繁花说:〃好,很好,都交给我,这事办完以后一并报销。〃繁花看庆书抽的是万宝路,就又问道:〃你买烟没开发票?〃庆书说:〃烟就算了。〃繁花说:〃公事公办嘛。到了什么地方,让对方几根好烟,是个礼数嘛。明天记着开票。〃
然后繁花就讲了下一步工作。总的来说,分两类,一类是继续找人,一类是筹划选举,这两者就像是狗皮袜子,里外不分的。繁花说:〃即便我落选了,我也不能把雪娥这个尾巴留给下一届村委主任。下一届村委主任,是这屋里边的哪一个人,我不知道,但不管是谁,我都要对人家负责。〃这么说着,繁花眼圈都红了,是被自己感动的。
雪石说:〃繁花这是动真情了。〃繁奇说:〃人心都是肉长的,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大家都能理解。〃繁花说:〃比方说吧,下一届村委主任是庆书〃庆书赶紧站了起来。繁花示意他坐下,然后说:〃我是打个比方,比方说是庆书。庆书上去了,可是屁股还没有坐热呢,雪娥就把孩子生出来了,上头一恼,就把庆书给撸下来了。这算什么事呢?猪八戒吃人参果,还没品出滋味呢就已经下去了嘛。真到了那个时候,庆书还不把我骂死?〃
庆书又站了起来,繁花这次是用手把他按下去的。繁花说:〃近期的一项工作,就是夏利照样跑,雪娥照样找。我个人的看法是,庆书以后就单独负责这个工作。〃繁花的手一直放在庆书的肩头,所以庆书想站也站不起来。不过,庆书的嘴巴是长在脸上的,不是长在屁股上的,所以人家坐着也可以发表意见。庆书说:〃我靠,就我在外面跑,这合理吗?〃繁花说:〃我这是发挥你的优势嘛。一,你本来就是负责这一块的;二,你会开车;三,你是当兵出身,学过擒拿格斗,要是见到雪娥,你一个人就把她治住了。〃庆书气鼓鼓地坐着,暂时不吭声了。
繁花又说:〃第二项工作就是选举,知识竞赛搞过了,效果很好,接下来就是提前制作选票,一大摊事。这个工作由我和雪石负责。你说呢,雪石?〃雪石说:〃我听组织的。〃繁花又吩咐小红:〃宣传工作还要继续搞。小红,从明天起,大喇叭一天广播三次。〃然后繁花问同志们有没有什么意见。见没有人吭声,繁花就说:〃那我们就举手通过?〃这时候庆书跳了出来。繁花想,哟嗬,泥鳅终于跳出来了,想翻起大浪了。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三部分(17)
但这可能吗?显然不可能嘛。老人们早就说了,一条泥鳅翻不起浪花,一只跳蚤顶不起床单嘛。但庆书显然不知道自己是条泥鳅,是个跳蚤,他说:〃我们不能因噎废食,雪娥的事可以先放一放,集中力量搞好选举。〃繁花说:〃庆书,你只要能找到一个人,符合那三条中任何一条,我就不让你去了。〃庆书说:〃你这是给我下套呢。〃繁花说:〃好,我这就给你解套。这样吧,村里掏钱雇个司机,我每天坐着车到处找,由庆书来负责村里的工作。我们举个手吧,少数服从多数,谁同意就举手。〃连庆书本人都没有举手,更不要说别人了。但繁
花还是让小红清点了一下人数,记录在案了。
繁花正要宣布散会,院子里突然来了几个人,还来了一辆毛驴车,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姑娘坐在车上。一听口音,繁花就知道是山西人。是二愣把他们领来的。二愣指着繁花说,这就是我们的领导。那个赶驴车的男人膝盖一软,朝着繁花就要磕头。繁花没有猜错,他们就是淹死的那个人的家属,男的是死者的丈夫,老太太是死者的婆婆。繁花让他们坐下来慢慢讲。那男人突然指着垃圾筒里扔的方便面盒子,问:〃那是啥呀?〃繁花知道,这是饿坏了,是在拐弯抹角要吃的。繁花就派庆书去买吃的。庆书很老实,乖乖跑了出去。繁花看见那个姑娘站在门口,就问那男的,那姑娘是谁。男的说,那是他的小姨子。姑娘跺了一下脚进来了,进来就说:〃去你妈的,谁稀罕做你的小姨子。〃男的连忙向姑娘鞠躬,姑娘一扭身,躲了。
那男的说,他已经生了三个〃毛毛〃了,都是黄毛丫头,做梦都想生一个〃带把儿〃的〃毛毛〃,生出来一看又是个黄毛丫头。这时候,庆书把方便面买回来了。繁花对庆书说:〃去,快去叫铁锁,让他过来好好听听。〃庆书这一下不乐意了,倚着门,说:〃没看见我正喘气嘛。〃繁花说:〃好吧,你喘口气就去。〃雪石说:〃要不,我跑一趟?〃繁花说:〃你别去,就让庆书去,这是他的工作嘛。〃庆书很恼火,说:〃好,很好,好得很,我要不去我是孙子。〃说完一横一横走了。繁花说:〃德性,惯出毛病来了。〃然后,她让那男的先吃面,吃完再讲。见老太太嚼不动方便面,繁花对雪石说:〃你赶快打庆书的手机,让他再买个面包捎过来。〃雪石说:〃还是我去买吧。〃繁花说:〃不行,他不是要求给他压担子吗,一个面包又压不死他。〃
那男的很快吃完了,吃完就又要讲。繁花让他再喝点水。那姑娘肚子也饿了,这会儿面向着墙,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方便面,边吃边流泪。过了一会儿,庆书和铁锁来了。铁锁进来以后,繁花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繁花说:〃这才是我们的领导,你从头讲吧。〃那个男的信以为真,朝铁锁鞠了躬,磕了头,就又讲了一遍。原来,第四个〃毛毛〃一生下来,一看又是个黄毛丫头,那当妈的脸一扭,就让接生婆把〃毛毛〃按到了水缸里。一般的〃毛毛〃,按下去浮上来,三个来回就呛死了,可那个〃毛毛〃命硬啊,只是呛晕了,没死,只好再呛。〃杀人犯!〃那个姑娘突然喊了一声。那男的愣了一会儿,对姑娘赔了个笑脸,又接着对铁锁说,那接生婆问他,到底还呛不呛了,他说,那得问问老婆。他对那姑娘说:〃俺问过你姐的,你姐没吭声,没吭声就是同意了呀。〃那姑娘跺着脚,哭着说:〃胡勒!狗戴嚼子,胡勒!〃
繁花走过去,拉住姑娘的手,又替姑娘擦了泪,悄声说:〃听他还能胡勒些什么。〃然后繁花又问那男的:〃就那样呛死了?〃那男的说:〃又呛了两次才呛死的。你说,这毛毛的命咋恁硬啊?〃繁花已经听出门道了,肯定是那女的受不了这般刺激,投河自尽的。但繁花不问,繁花想让铁锁问。繁花对铁锁说:〃你问问他,孩子他妈是怎么死的?问呀!〃铁锁把脸扭到一边。繁花就又对那男的说:〃你再给我们这位领导讲讲,孩子他妈是怎么死的。是投河自尽的吧?〃那男的突然蹲了下去,哭了,说女人月子里是不能出门的,可她趁家人不注意溜出去了。村里有人看见她,说她到河边找那死去的〃毛毛〃了。后来,他们就顺河而下,找到了这里。
繁花对众人说:〃看见了吧,多么生动的教材啊。铁锁,你就是铁石心肠,也应该有所触动啊。〃这会儿,那男的突然朝铁锁磕了个头,说是有事相求。铁锁吓得站了起来,直往繁花身后躲。繁花又把他按到椅子上,说:〃你先坐下,听听教材上还说了些什么。〃那男的说,他想借〃贵村〃的〃一方宝地〃,把人给埋了。铁锁再次站了起来,这次他躲到了小红的身后。繁花正想着如何回答,小红先替繁花回答了。小红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就这一条不能答应。这村里的人死了还得火葬呢。〃繁花想,小红的心肠也真是够硬的,要是我,我还真开不了这个口。
奇怪的是,那男的竟然不同意火葬,说以后还要来起坟的,要埋入祖坟的。那姑娘这时候突然说话了,说她赞成火葬。那男的几乎是捶胸顿足,对姑娘说:〃火一烧,啥都没有了呀。〃那姑娘说:〃火葬咋了?周总理邓小平还火葬了呢。〃她说了,她要把骨灰带回去的,放在床头,永远陪着姐姐。那男的突然耍赖了,说他身上连个钢都没剩下,想火葬也火葬不成啊。那姑娘很镇定,说,她可以先把姐姐埋了,然后在这里打工挣钱,等把姐姐火葬了再回去,反正不能让姐姐入他家的祖坟。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三部分(18)
这姑娘很有主见啊,很聪明啊。深山出俊鸟,要论模样,她比小红还要俊三分呢。繁花想,令佩跟这姑娘倒是挺般配,都无依无靠的,金花配银花,西葫芦配南瓜,谁也别嫌弃谁。繁花随即安排姑娘晚上就睡在办公室。那对母子呢,繁花想,唉,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就让他们睡在舞台上算了。
小红也注意到了那个姑娘。走出那个院子的时候,小红说:〃那丫头长得不丑啊。〃繁花
说:〃我想给令佩说个媒,你看怎么样?〃繁花本以为,小红听了会很高兴的,不料小红却虎着脸说:〃令佩不是有'豆花'吗?我看你还是给李皓做个媒更好。你们不是老同学吗?你说呢?〃繁花想,还是小红考虑得周到。小红说:〃你要是不反对,我这就回去抱一床被子,让李皓给送过来。〃繁花当然只能赞成不能反对。小红说完就跑了,有点争分夺秒的意思,一双辫子在月光下像马尾巴那样一甩一甩的。
一会儿,小红又拐了回来,喘着气说:〃刚才人太多,有件事我没办法给你说。〃繁花说:〃你尽管说,我给你办了就行了。〃小红说:〃三年前选举的时候,村里请县剧团唱过一台戏,这次咱们也请一台戏吧,就算是宣传选举法的。〃繁花说:〃哟,这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看唱哪出戏好呢?〃
小红说:〃随便什么戏都行,图个热闹呗。明天我要进城给我爹抓药。他受了惊吓,医生给开了付药,还没顾上抓呢。我就顺便到剧团打个招呼。〃繁花说:〃最好是现代戏。〃小红说:〃还是古装戏好,老人们喜欢。豆豆的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