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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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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呢?〃她问。殿军装起了迷糊,问什么头发。繁花说:〃头顶怎么光了?〃殿军说:〃说我呢?哦,是这么回事。它自己掉了,也就是咱们说的鬼剃头。〃繁花就伸手去摸。什么鬼剃头啊,胡扯。鬼剃头的头皮是光的,连根绒毛都不剩,他的头皮却有一层发茬,硬硬的,扎手。繁花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殿军这才说,他站在机器上修理一个东西,一不小心栽了下来,碰破了头皮,缝了两针。殿军还拍着脑袋,说:〃已经长好了,骗你是狗。〃说着,殿军就像狗那样一下子扑到了繁花身上。

在房事问题上,繁花也称得上巾帼不让须眉。她不喜欢被骑在下面,也就是说她更喜欢骑在上面。有一次她听村里的医生宪玉说过,女人在床上要是比男人还能〃搞〃,那肯定是生女孩的命。好事不能让你全占了,又能〃搞〃又能生男孩,天底下哪有这等美事?所以女人再能〃搞〃,再想〃搞〃,也得忍着。一句话,一定要夹紧。宪玉啊宪玉,你这是典型的事后诸葛亮嘛。早说啊,早说的话我就忍着点,现在什么都晚了,豆豆已经快上学了,忍也白忍了。想到这里,她心里有那么一点空,脑子里有那么一点迷糊,但身子却有那么一点放纵,是那种破罐子破摔的放纵。她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就把殿军压到了身下。有一股味道飘了进来,她闻出来了,是锯末的味道。嗬,母亲又烧上香了,又祈拜那送子观音了。有那么一会儿,恍恍惚惚的,她听到了敲门声,好像那送子观音真的上门了。据说送子观音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的,而这会儿,那院门的锁环却被拍得哗啦啦直响,还喊呢:〃我,是我,是我啊。〃

繁花听出来了,那人是孟庆书;那是送子观音的天敌。殿军从被窝里伸出脑袋,喘着粗气,问那人是谁。繁花说:〃还能是谁,庆书,孟庆书。〃 孟庆书是个复员军人,在部队时入了党,现在是村里的治保委员,兼抓计划生育。以前殿军最喜欢和庆书开玩笑,称他为妇联主任,还故意把字句断开,说他是〃专搞妇女,工作的〃。庆书呢,不但不恼,还说自己最崇拜的人就是赵本山,因为赵本山演过男妇联主任,知道这一行的甘苦。这会儿,一听说来的是庆书,殿军咧开嘴就笑了,说:〃他可真会挑时候。今天我就不见他了,改天我请这个专搞妇女工作的喝酒。〃繁花说:〃庆书现在积极得很。快选举了嘛,人家已经有要求了,要求新班子成立以后,再给他多压些担子。〃殿军笑了:〃压担子?这词用得好,很有水平,进步很快啊。〃繁花说:〃那得看他跟着谁干的。火车跑得快,全凭车头带。跟着我干上几年,蠢驴也能变成秀才。〃繁花对着窗户喊道:〃地震了,还是天塌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庆书还是喊:〃我,是我,是我呀。〃繁花只好穿起了衣服。她还像哄孩子似的,拍了拍殿军的屁股,说:〃乖乖别急,打发走了这催命鬼,我让你疯个够。〃

外面黑灯瞎火的。那天空就像个巨大的锅盖扣在那里。繁花眯着眼,看见除了庆书还有一个女的。领他们进了做厨房用的东厢房,繁花才看清那是裴贞,民办教师李尚义的老婆。裴贞和庆书的第二个老婆裴红梅是一个村的,还是本家。裴贞以前也是个民办教师,很有点知识女性的意思,天一暖和就穿上了花格裙子,天一冷就穿上了高领毛衣。这会儿她手里就打着毛衣,不时地还穿上两针。繁花以为庆书和红梅打架了,平时充当〃大姨子〃的裴贞看不过去,把庆书押来说理的,就问红梅为什么没有来。庆书说红梅是条瞌睡虫,早就睡了。繁花又看了看庆书,庆书脸上没有血道子,不像是打过架的样子。繁花拎起暖水瓶,问他们喝不喝水。他们说不喝,繁花就把暖水瓶放下了,动作很快,好像稍慢一步,他们就会改变主意似的。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一部分(3)

繁花想,看来庆书是来打听会议的事的。庆书啊,你急什么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需要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的嘛。繁花问:〃那是怎么回事?裴贞,是尚义欺负你了?不像啊,尚义老师文质彬彬的,放屁都不出声的。〃裴贞说:〃他敢,有你给我撑腰,他敢。〃繁花说:〃是啊,还有庆书呢。庆书文武双全,收拾一个教书先生可是不在话下。〃庆书说:〃尚义对裴贞好着呢。〃裴贞用鼻孔笑了,说:〃再好也没有殿军对繁花好啊。我可看见过,繁花怀豆豆的时候,殿军每天都给繁花削苹果。〃庆书说:〃你也有福气啊,我可看见尚义给

你嗑瓜子了。文化人心细,比针尖都细,比麦芒都细。〃这两个人深更半夜来了,当然不是为了苹果皮和瓜子皮,针尖和麦芒。繁花就问庆书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庆书说:〃先说个小事,令佩从号子里放出来了,剃了个光头。〃

令佩是村里最有名的贼,小时候在溴水后街拜师学艺,学的就是掏包儿。他师傅把猪油加热,丢一个乒乓球下去,让他捏,什么时候捏出来就算出师了。那是童子功啊。他确实很有出息,他住的楼房就是他掏包儿掏起来的。半年前派出所在庆书的协助下把他弄住了。庆书经常吹的〃捉贼捉赃〃,指的就是这个。其实,他们是从被窝里把人家揪住的,那时候人家并没有〃上班〃。这会儿,繁花对庆书说:〃改天咱们去看看他,给他送套锅碗瓢勺。组织上关怀关怀,还是应该的。〃

庆书说:〃狗改不了吃屎。他还能缺了吃的,缺了穿的?〃繁花说:〃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不能一棍子打死。好,还有什么事?说吧。〃庆书挠着头,又揪了揪耳垂,说:〃有点情况。怎么说呢,这情况还真不好说。〃繁花说:〃有屁就放嘛。〃庆书说:〃情况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先听听裴贞怎么说吧。〃裴贞好像没听见,头也不抬,继续打她的毛衣。庆书急了:〃路上不是说好了嘛,事情由你来说,我来补充。支书需要掌握第一手材料嘛。〃繁花先纠正了他,叫他别喊支书,要喊就喊繁花,不想喊繁花就喊村长。繁花把门关上了,对裴贞说:〃说吧,又没有外人。〃裴贞终于开口了,可她的话绕来绕去的,没有条理不说,还都是些废话,一点不像是教师出身的。裴贞从她家的猪说到了她家的肥料,又从肥料说到了厕所,再从厕所说到了擦屁股纸。说到擦屁股纸的时候,裴贞还很文雅地捂起了鼻子。这时候庆书已经抽完了第二根烟。他终于忍不住要亲自上阵了。庆书说:〃支书,简单地说,就是李铁锁和裴贞两家共享了一个茅坑。为什么呢,因为李铁锁家的茅坑塌了,没钱修。然后,问题就出来了。〃

一说到具体〃问题〃,庆书的嗓门就压低了,很神秘,好像谈的是军事机密。他的声音被动物的叫声给压住了。官庄村西边靠水,北边靠着丘陵,村里的副业主要是养殖。毛驴,山羊,兔子,这是地上跑的;鸭,鹅,这是水里游的;还有天上飞的呢,那是蜜蜂,鹌鹑。用庆书的话来说,海陆空各军种都齐了。庆书本人也算半个养殖户,不过他养的是鹦鹉,虎皮鹦鹉,不是来卖钱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用来〃调节脑神经〃的。庆书说过,他有一只鹦鹉会唱《打靶归来》,一开口就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这会儿,很远的地方,传来了驴打喷嚏的声音。繁花知道那是村东头李新桥一家喂的驴,快生骡子了,有一种要生杂种的兴奋。想到了杂种,繁花心头一闪,莫非裴贞蹲坑的时候,让铁锁给撞见了?还有什么动作?或许是李铁锁的老婆雪娥蹲坑的时候,叫李尚义给撞见了?这种鸟事确实不太好说。

繁花喝了口水,稳住神,问了一句:〃后来呢?〃庆书这会儿干脆变成了假嗓,捏得细细的,哪像个行伍出身的,都快成娘儿们了。庆书说:〃后来,裴贞就发现了猫腻,这猫腻就出在裤衩上。隔三差五的,女人的裤衩就会像那火烧云。可起码有两个月了,铁锁老婆姚雪娥的裤衩都没有火烧云了。〃繁花皱了皱眉头,说:〃什么火烧云水浇地的。你说的是月经带吧?〃庆书说:〃对,就是那个。两个月没用了。〃繁花身子往上一仰长喘了一口气,然后又往前一探倒抽了一口气:〃你的意思是?〃庆书又点了一根烟,慢慢吸了,说:〃娘儿们的事,我不是很懂。大概就是那意思吧。〃繁花又问:〃你是说?〃庆书说:〃支书,我说的只是现象。本质呢,还得你亲自去找。其实,这些本该裴贞来说的。大老爷儿们一说,好像就有些低级趣味,而我们共产党人最反对的就是低级趣味。你说呢,裴贞?〃裴贞好像没听见似的,拎着毛衣,对繁花说:〃繁花,你看这袖口该不该多打一针?〃

〃你看着搞吧。〃繁花说。她都顾不上和裴贞客套了。什么本质不本质的,他们的话外之音就是〃本质〃。繁花想,他们无非是要告诉我,雪娥肚子大了。裴贞遮遮掩掩还可以理解,庆书你是干部,管的就是这个,吞吞吐吐的算怎么回事嘛。繁花就对庆书说:〃今天的会议你不是想知道吗?没错,是布置村级选举的会。可是管计划生育的张县长也发言了,还是长篇发言。你是管这一块的,我本想明天告诉你的,现在就给你说了吧。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张县长可是强调了,基层工作要落到实处。计划外怀孕的要坚决拿掉。只要出现一个,原来的村委主任就不再列入选举名单了。出现两个,班子成员都得滚蛋,滚得远远的,谁也别想成为候选人。〃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一部分(4)

庆书倒吸了一口气:〃我靠,来狠的了,刺刀见红了。〃繁花说:〃还有更狠的呢,以后再说给你听。〃庆书感叹了一声:〃官越大越好搞,刀往别人脖子上一放,鸭子都得上架。〃繁花说:〃所以我要提醒你,我们的脖子上都架着刀子呢。我可不是吓唬你,我的担子重,你的担子也不轻。雪娥可是生过两胎了。〃庆书说:〃我就猜到上头又要抓计划生育了。所以,一听说这事,就赶来向你汇报。〃裴贞说:〃我可什么也没说。红梅月经不正常,沥沥拉拉的,问到我了,我这当姐的能不管吗?我笨嘴笨舌的,说了句雪娥月经也不正常,想沥拉还沥拉

不成呢,庆书就留意了。我可把话撂到这儿了,我可什么也不知道。支书,你再看看,这袖口是收一针好呢,还是放一针好?〃

明白了,繁花总算明白了。裴贞是等着看戏呢,都扎好架势了。嗑瓜子嗑出个臭虫,什么仁(人)都有啊。这个裴贞,心机很深呐。几个月前,裴贞也怀了孩子。她已经生了两个男孩了,一定要生个丫头。她那张嘴可真会说,说什么生了丫头,花色就齐了。还说不就是罚款吗?她娘家有的是钱。繁花就找到裴贞和尚义,又是讲国情又是讲国策,嘴皮都磨薄了。裴贞说,不就是人口多底子薄吗?懂,我懂。尽管放心,我们不会拖国家后腿的。小家伙们长大了,都要送去美国的。为国家多赚一点外汇,还违法了不成?不违法嘛。繁花就说,美国是那么好送的吗?送一个要花多少钱你知道吗?就凭尚义一个月挣的五六百块钱工资?那仨核桃俩枣,还不够填美国人的牙缝呢。

裴贞小腰一扭,扭进了里屋,把东西拨拉得哗啦啦响。那张嘴也不闲着,说,五六百块钱怎么了,那是干净钱,是一根根粉笔头换来的。这话比狗屁都臭,是在暗示有人贪污公款了。繁花说,我跟你说不通,我是来跟尚义老师商量的。繁花对尚义说,你不是五好家庭吗,只要你把这孩子打掉,我就让你当计划生育模范。〃五好〃加〃模范〃,每年就得奖给你三千块钱。再加上你的工资,给儿子交学费够了吧?裴贞又在里屋喊,三千块钱就把女儿卖了?繁花恼了,冲进里屋,朝着裴贞就是一通吼:〃你怎么知道你怀的是女孩呢?你看见了?你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是不是当丈母娘的命。我看你不是。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镇住了裴贞,繁花又来给尚义做工作。她向尚义透露,修高速公路的时候,国家占了村里一百多亩地,补偿金已经到账了。她已经想好了,那笔钱谁也不能动,谁的孩子考上了大学,村里就补贴谁一笔钱,以实际行动支持教育事业。繁花说,你那大儿子不是中考第一吗,那是什么命?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状元命嘛。一句话,你就仰着脸等着领钱吧。眼看尚义有所触动,她就又对他说,已经有红头文件了,超生一个,一把手就得下台。我要是下台了,那笔钱怎么花可就由不得我了,你不会盼我下台吧?这样软磨硬泡的,裴贞终于把孩子打了。繁花当时还长出了一口气,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料到裴贞到现在还记着仇呢。这也好,繁花想,老话是怎么说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现在全村女人的肚子,裴贞都替她惦记着呢,她倒可以省心了。

繁花接过毛衣看了,说:〃裴贞真是心灵手巧,全村的女人加起来,也没有你巧。尚义娶了你真是有福了。〃繁花说着,给他们各倒了一杯水。刚坐下,一拍巴掌又站了起来,连声说道忘了忘了。她拉开冰箱,取出来两只金黄的橙子。橙子也是妹夫送的,可繁花这会儿一高兴,就说是殿军千里之外捎回来的。〃殿军?殿军回来了?〃庆书问。繁花拐着弯把殿军夸了一通,说:〃刚回来,挣了点钱,现在烧包得很。改天你拧着他,让他请大家喝酒。裴贞,尚义喝酒你不管吧?〃

在案板上切橙子的时候,繁花又说:〃裴贞,你说庆书该不该掌嘴?你明明是他的大姨子,他不说叫你一声姐,还一口一个裴贞。〃裴贞说:〃人家是大干部,哪能看得起我们平民百姓。〃庆书说:〃这跟地位没关系。我比你大嘛。我站起来撒尿的时候,你还在你爸腿肚子里转筋呢。〃繁花说:〃我给你们出个主意,这个叫一声哥,那个叫一声姐,谁也不吃亏。〃繁花把切好的橙子递给裴贞,说:〃殿军说了,橘子吃了上火,橙子呢,又祛火又助消化。接着,全接着。〃说过这话,繁花突然问庆书:〃这两天你看见姚雪娥了吗?肚子是不是大了?平时你的工作扣得那么细,这件事怎么忽略了。〃庆书说:〃我就两只眼,也有看不到的地方嘛。再说了,我一个党员同志,哪能整天就盯着女人的肚脐眼?〃繁花说:〃死样子,我说的是肚子,可不是肚脐眼。〃

繁花平时就醒得早,这天醒得更早。但她醒来的时候,发现殿军已经起来了。殿军正一边翻书一边剪脚指甲。晚上,他的脚指甲把繁花的小腿肚都划破了。这会儿,繁花让他看划破的地方:〃都怨你,在我身上蹭来蹭去的。〃殿军充耳不闻,继续翻书。那书就摊在膝盖上,叫《英语会话300句》。殿军翻书的时候,用的不是手,而是下巴。殿军这次回来,又瘦了一圈,下巴越来越尖了,繁花本来有些心疼他,这会儿看他用下巴翻书,反倒有点想笑了。他又用下巴翻书的时候,繁花拧住了他的耳朵:〃出洋相,真会出洋相,二十六个字母你还记得吗?〃殿军说:〃怎么了,允许你看,不允许我看?这英语可不姓孔,谁都可以搞的。〃

《石榴树上结樱桃》第一部分(5)

繁花这才想起来,那书是她带回来的。昨天中午,开会之前,县委书记把几个先进村的村长先接见了一下,照例是先表扬一番,表扬大家干得好,给各乡增了光,然后又提出了一些要求,主要是要求大家更上一层楼。临结束的时候,县委书记像拉家常似的,顺便提到了一件〃小事〃。说他听〃上头〃的一位朋友讲了,有个老外可能会要来溴水。具体来搞什么,有两种可能,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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