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慕川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在李勉昌身上搜寻了一遍,最后翻到了个锦囊,他将锦囊打开,凑到鼻前闻了闻。
很快将将锦囊扔给戴小侯:“你倒不下去了,这是解药。”
戴小侯伸手去接,而后,他望着怀里的女人微笑。他头顶的红缨飘过来,遮盖了他的嘴角。红的扎眼,亮的炫目,那里有一个艳到极致的温柔的笑。
……
正文 103城门
天色已晚,李知方没有回家,而是坚守在城楼之上。
弯月如钩,升上半空,远处的地平线在月光下如一道拖墨,深深浅浅。
李知方叫人搬了把椅子,他就在城门楼上坐了。
打算这一夜,就以这种姿势严阵以待。
这样观望了一会儿,刚拿起手边的茶要喝,兵丁禀报,太后到了。
李知方心里一惊。
太后近几年身子一直不好,已经很少出宫,这会儿到天色已晚,她老人家居然亲自来临登城楼……
除非是为了羲太子的事……
他本该不见,他理应不见……
李知方的手去按悬在腰上的剑……
但是一抬眼,却看见那人已经来了。
只有一个人,没带任何的侍从。
头发都已经花白了,但那容颜,竟像是时光在她身上倒流一般,居然回到了很久很久的从前。
李知方愣了了下,按在剑上的手慢慢松开。
太后向着他,一步一步地坚定地走。
“知方……我们好 久:炫:书:网:不见了。”
太后开口,声音一如从前,柔和而镇定的,那语气那神态,从来都能让人心悦诚服。
他跪下去,往上叩首:“参见太后。”
却被她双手一挽:“你我之间,不用如此大礼。”
他起身,却正好与她对立,她看着他,有些感慨着笑道:“你还是老样子,没变。”
不知为何,李知方突然有了唏嘘,竟然泪湿了双睫,有些哽咽道:“已经老了。”
太后笑笑,转过身,看到摆在一旁的椅子及茶具:“怎么,你要在此通宵守候?”
李知方点点头:“我身有皇命,如是太后是来……”
太后挥手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来瞧瞧你罢了。想当年我们追随先帝出生入死,你为骠骑营小将,我为女营小将,一同携手,共闯敌阵时的情景,今日仿佛还历历在目。”
李知方的眼眶又红了,是啊,先帝登基之初,南方陈李王叛乱,先帝登高点兵,振臂一呼,八方来应,那场面那情景,今日想起还热血沸腾。他就是在沙场点兵时与如今的太后相识。那时她年方少艾,秀眉红唇,穿红衣红甲,在一众女营兵士中,分外引人注目。而后,他们共赴南方蛮荒之地,出生入死,并肩作战。
如果,不是先帝亦对她有情,他与她,本可以白眉携手,鸳侣同游。
可是,她还是进了宫,成了帝王之妃,而后,更成了一国之母,皇后,太后……
她是一个登上权力顶峰的女子,而他是她的臣子,是以他只能用崇敬的目光去追逐她,去忍耐,对回想,去守候。
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他才又与她并肩同立一处。
回首青葱年少,他蔫能不感慨?蔫能不为所动?
太后那时正往远方望着:“知方啊,我记得以前曾问过你,如果这场仗打完了,你最想做什么……你曾回答说,想解甲归田,终老山林。”
太后转过头来,眼里竟然也有泪光在闪:“其实你不知道,那也是我的心愿,以前是,如今还是。”
在太后的泪眼下,李知方低下头去。他不愿意让她看见他也已经哭了。
风吹得衣衫猎猎,在他眼里,她似乎不是那个坐在凤椅上享尽天下尊荣的女子,而只是年青时的一员小将,瘦小而活泼的,她那时那样的瘦,他跟在她后面时,常常会担心一阵风就此把她吹走。
这会儿城楼上的风也是越来越大,夜寒如水,他突然有了想把她搂入怀中的*。
但他没有动。他知道太后说这几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再也不是当年可以坦诚相见的时候,这会儿他们,都有太多的目的,都有太多的心机……每说一句话,都是有一个目的在里面,她如今说这些,无非是要他放开一切,从今天起解甲归田。
他张了张口,想说那些愿望他已经忘记了,但说出口的却是:“我女儿还在宫中。”
是的,他只是李知方,只是一员武将,他何德何能得到太子的信任,将九门统领这么大的职责交付与他?关键就在于,他是太子的岳丈,他的女儿是太子的侧妃,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
是以,对于太子,他不能背叛,他不能背叛他自己血统,他不能背叛做为一个父亲,与生俱来的亲情。
太后望着他,他也抬起头望着太后。
他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如今这个局面,他不能抽身,就算是面对太后的劝说,他也要坚持守城,他要等太子回来,他要给女儿一个交待。如果,她要再逼他,他会对她对手,是的,他会那么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两人对立着,风云暗涌。
……
太后看着李知方,看到他眼中泛起的柔情。只是那柔情不是对她,而是对另一个女子……
他的女儿……
太后暗叹一声。
人就是这样,年青时只有心上人才是唯一,但年纪渐长,就变得婆妈起来,要看顾儿子孙子,要看顾女儿女婿,于是男女之间的*,反而就淡了,淡的偶尔想起时,才会心悸一下,但也只是很多时光中的一个瞬间而已。随着年纪的增长,回想真情的时间就越来越短,越来越短,直至,再也想不起,也不会去想。
如今的李知方,已经不是那个只对她唯唯喏喏的小将了。
他在顾惜他的女儿呢。
可她,又何尝不是在顾惜她的孙儿呢?在她两个孙儿的斗争中,如果有人说她是偏心的,她可以立即点头,她喜爱的的确只有勉晟那孩子。至于勉昌……怎么说呢,谁让勉昌的娘进宫之前不清不楚,进宫之后不足月就涎下了勉昌呢?谁让勉昌长到如今,大伙也瞧不出他到底像谁呢?
她不是说多疑,而是在她身处步步惊险的深宫,大伙在一起说是过日子,其实不就是你盘算我,我盘算你的?是以她凡事不能不多盘算,不能不多长几只眼,多留几只耳。
当年勉晟死了,没有人知道她心底的痛苦,她觉得对不起先帝,她觉得自己未能守住祖宗的基业。
这么多年来,对于东宫那边,对于自己的儿媳,她一直有一个不死的信念,她要在她闭眼之前,把所有事都弄个清楚明白。
所以这么多年来,虽说有儿子亲政,但她也一直在培植自己的势力,她就是不愿意被人糊弄。
但是所有的事情都是那样扑朔迷离,她一度失望了,但是这时候,她知晓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叫雷焚。
那是个奇 怪{炫;书;网}的女人,有着男子的干练与女子的敏锐,行事方法诡异多变,常有异想天开之举,但这些异想天开,又往往极其管用。
她第一次在京中的茶肆见到雷焚,她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以帮她。果然雷焚给她带了好消息,羲王没死。
当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没人知道她那晚哭了多久。她又在佛像前叩了多少个头。
在那一刻,她感觉大锦朝安全了,而她自己也安全了。
她要羲王重回东宫。
雷焚笑着跟她说,娘娘勿须*心,这件事,请交给我。
于是她将所有的事都交给她。
而后,在今日,她们携手走到了这一步。
她来到城楼之上,就是要胁迫李知方从这场争斗中退出。她曾想过要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告诉他,这件事,是太子谋害羲王在前,勉昌的太子之位,不是上天所赐的,而是弑君篡权……
但是,当李知方说出那句他的女儿还在宫的话时,太后就明白了,大义比不得亲情,她再跟他说什么都是枉然。
但是,她一定要让羲王重回东宫,不管是谁,阻碍了她就不行。
她的脸冷下来,连笑容也让人只感觉冰冻。
那是她久在后位的威仪,容不得你去反抗或者迟疑。
“李知方……哀家知道你是为了你的女儿……”她冷冷道:“但是,你女儿做寡妇做定了。”
李知方后退一步,手自然而然按到了剑上。
“你知道,哀家从来不说谎,所以哀家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勉昌他,已经死了!”
她转过头去,抬起一只手指向远方的山峦:“那里,重生的羲王在那里设了伏兵。伏击勉昌!”
她的目光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