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珠子也不错的看着杨九郎,再问杨沂中,这孩子可是来投奔你的?他爹爹是何官职?
杨沂中忙道,他爹爹杨正心是我杨家偏支一脉,在臣老家崞县教习枪棒…………据说杨九郎是他几个孩儿中,武功天赋最高的孩子,臣却未料………这孩子武艺马虎,更不懂进退…………
我见杨九郎骤然皱眉咬了咬唇似是不平。含笑示意杨沂中先别说话,起身走过去,问他道,怎么了?
杨九郎瞧我一眼,低低道:分明是十伯伯叫我用心表现一番……我便照做了,那教头破绽太大……如今怎说是我的错?
我闻言,实在按捺不住大笑起来,几乎一扫岳云离开后的阴霾心情。瞅着那孩子一双黑漆漆清亮的瞳仁,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传旨,赐杨九郎天武殿前司职,就在福宁殿,伴驾吧。
相逢 上
晶莹雪白的梨瓤盛在黑瓷定窑盘中,分外诱人。我瞅得站在身侧的杨九郎似乎咽了一大口口水,便笑着对他道,“口渴了就吃吧?”
他惊喜之极,伸手本来已经触到了梨,大概又想起杨沂中的叮嘱,缩回手故作庄重行礼道,“多谢官家恩典。”
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将盘子略推过去,“吃吧。”
笑眯眯地看着九郎抓起梨,一边大嚼一边鼓着腮,点头含混赞道,“宫中的东西果然比外面好啊。”完了又面露惋惜之色。
我再问,他喃喃道,“我家也有一株梨树……要是我爹爹娘亲也能尝到这梨该多好。”
这种孝子心态真和岳云如出一辙。我心里思念,不自主地又略偏头,仔细徒劳聆听隔壁动静,再缓缓注视着书房彩绘雕龙的正门…………仿佛岳云步履稳健,就要神采熠熠地推门而来,唤我道,官家!
手一抖,我的画笔从案上咕噜噜滚落。
杨九郎忙俯身拾起,捧着呈上。又好奇地看着那白玉虎形镇纸下的画,官家,这是什么?
我垂眼,手指轻轻抚摩抚摩,道,“是白色的山茶花。朕……每天绘一朵。一直画到……他回来吧。”
杨九郎懵懂想想,不知我所指为人,随口安慰道,“官家,花总是能开了又谢,谢了再开…………官家不需惆怅,最多等上一年,心愿不就成了?”
我一笑,转圜话题。“借你吉言了。你家的梨花也是每年三四月开一季吧?对了…………你刚刚说想要你爹爹也能尝得甜梨,这也不难啊,你出息了,将你爹爹接来临安不就成了?”
他点点头,快活道,还有我娘,我哥哥和嫂嫂,还有我妹妹,我的侄儿侄女们…………
我笑问,一大家都接来,住哪里?你又没有成家,未置屋舍。
杨九郎想了会,简单道,就借住十伯伯家吧…………十伯伯家很大,足够了。可是他家很多人一见了我,就让我觉得不舒服,整天叫我用心侍奉官家……
说至此,他咂舌,“还有人把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没…………我鸡皮疙瘩都翻一身。”
我哈哈大笑。不禁一手撑额,望着他道,九郎啊九郎,你真是朕的,开心果。
这个孩子和杨沂中同属北宋杨家后裔,习的都是祖传枪法,同气连枝。自从我将他破格留用在身边后,外面纷纷扬扬传言…………这是杨家新贵,我的新宠。而我宠爱他,一半为了真心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另一半……我怕那帮子人乱嚼我和岳云的舌根,索性让杨九郎做个范例人证,“受宠”也就只是纯洁地陪伴。赵构虽然“有暗毛病”,却也没“猥亵青少年小孩。”
一日韩彦直来面君时,也特意往我身边站着的杨九郎身上瞧了几眼,他瞧着这孩子神气容貌,竟目露了然之色。
我与他随意问了几句军务,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打探道,这些日子,云儿有没有提及过我?有没有……问过宫里的事?
韩彦直诚实地摇头,道,官家,云兄弟素来不喜多言。
我苦笑道,朕料到了。云儿是不屑这些的。
正觉无味,韩彦直起身,目光朗朗陈恳道,官家,云兄弟近日在军中发愤练兵,从前便是铁打铜铸的手法…………如今却操练得越发竭力。官家可知,寻常骑兵步兵都可分做流水阵营来轮歇。唯有云兄弟,从早到晚甲胄不解,辛苦督促每日忙至深夜…………
话未说完,我就急了,不禁站起来脱口而出道,“这怎么行?”
韩彦直叹道,官家,臣也劝过云兄弟,他只说,无妨,累一些的好,一沾枕头就睡了。臣留意看云兄弟,觉着他比之前略清瘦了些。
我心中疼痛,好不容易才对韩彦直道,你的话,他多少还是会听…………子温,如今他不肯进宫来,你也莫提。就说他妻子是孕中妇人,无论如何也该多回家转转陪伴,别让云儿整日闷在军营里。
后来,岳云回家的次数果然比从前多了些。我也能从密探口中,更进一步发掘点点滴滴。只是听再多,我也仍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岳云,因此一天比一天坐卧难安起来。
待到七月末,我实在熬不住,灵机一动,在打探得岳云回家住宿的夜晚,便在深夜爬起,带了九郎蔡公公另随身近卫,微服来到岳云必经之路的一座酒楼上,打着的幌子是吃宵夜,包了同一临街雅间。
杭州城里,在我的示意下,秦桧制定一系列鼓励商业的措施。如今条条街道都有十二个时辰不打烊的饮食店家,通宵烛火通明,旗幡鲜艳,人来人往。直至清晨也人流未散。
我总坐在靠窗的位置,轻轻用叉杆抵出一条隙,依借掩护,将下方街道一览无余。
每次卯时刚到,东方只有一点鱼肚白,而夜市灯笼未熄,借着门口高悬红彤彤温暖的光,终于能看到岳云骑着一匹普通白马,装束严整,横枪在背,在几员亲兵的尾随下,安静小跑经过。
听得到马蹄声,我便觉得心脏呯呯雀跃,溢满了欢喜之情,悄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他,人却不敢探出头肆意张望。
所谓咫尺天涯,也就如此。这短短的一瞬,最近时,桂花枝条横亘的空隙下,我甚至能贪婪得看清楚,下方岳云发髻上包巾的麻纤纹。最近到,仿佛一伸出手就能触到他肃然的脸,恨不能为他轻轻弹去,无意落在他肩头的碎碎黄花。
…………惊鸿一瞥后,他便渐渐走远了,但偶尔,还会在马上,回头张望一瞬。
他在看什么呢?是遥望自己的家,还是欣赏这一派熙攘的和平,又或是他留恋方才嗅到,金桂的香甜?
我伸手略转一转左手无名指上的环,注视着那幽幽银光,想到岳云手指上如今空空荡荡,只能摇摇头,总归不是感知我了吧。
便苦笑着伏在桌上,伸腕拿起一杯不知是甜是苦的酒。
蔡公公自打第一天,就知晓了我来此地“宵夜”的用意,更清楚我为何闷闷不乐。他不敢多话,只加倍殷勤服侍。而另外一个得以贴身陪伴我的杨九郎,一大半机会是熬不住伏案呼呼大睡,偶尔清醒几轮后,方才恍然大悟,有一日见我期盼张望,终于直接问我道,官家,你每次出来都是为了给那人送行吗?
我无意不承认,贪婪地瞅着岳